五十年前
楚佩佩只觉饿得快活不下去了,这几日赶路只能路过小溪时多喝些溪水祈祷能让自己坚持到北翼国。
连赶了三日路程只觉脚步越发虚浮,她靠坐在树旁休息。
快了,应该快了,但她觉得眼前越来越恍惚,双脚早已发软,如今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住的时候。
路过的商队发现了她,带头的人对身边的小弟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弟俯下身瞅了一眼,道:“大哥,是个姑娘,好像快不行了。”
“喂她些吃食,别让人死了。”
楚佩佩迷迷糊糊听着,不久后一块饼抵上了她的嘴:“姑娘,还能嚼吗?”
楚佩佩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连咬上嘴边那块粗粮饼的力气都没有,嘴唇碰着饼边,竟连闭合的劲儿都没有。
众人见她再不进食怕是撑不过去,其中一位老婆婆急红了眼,看着对方虚弱得连抬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心头一紧,抓起桌上的馕饼就想往自己嘴里送,打算嚼碎了再亲自以嘴喂她。
就在这时,楚佩佩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气音,跟着缓缓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求生欲让她极其艰难地抿了小小一口饼屑,小弟连忙喂了口水给她,避免她噎住。
吃完再也没有力气保持清醒。
再次醒来是在一辆货车上,她只觉眼前景物晃得她头疼,抬手揉了揉脑袋。
跟随车边的小哥见她醒了:“姑娘你醒了,可要喝些水。”
楚佩佩想起来是这些人救了她:“多谢大哥救我。”
小哥大手一摆:“不碍事,我大哥心地善良,救了不少你这样的人,前头驾车的就是我大哥。”
老婆婆道:“姑娘,是逃荒来的吧。”
楚佩佩低垂着头,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是的,我爹娘都饿死了。”话音刚落,她便再也忍不住,双手猛地掩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越哭越凶,瘦弱的身子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一旁的老妈子见状,重重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满是悲悯与无奈,摇头喃喃道:“哎哟,这世道,真是苦了你们这些孩子……”
传闻北翼国人人都能吃饱饭,还肯收留像她这样的人,前几日爹娘都饿死了,临死前让女儿去北翼国好逃过饥荒。
楚佩佩没法好好安葬爹娘,只好在家附近山脚下草草将爹娘下葬,可她一女子如何去北翼国,连赶路的干粮都凑不齐,如果不是遇到这商队,恐怕现在她已经饿死了。
小弟道:“还有一日便到咱们北翼了,姑娘现在孤苦无依,养济院会收留你的。”
隔日,商队的人向城门守卫说明了情况,便有人带楚佩佩去了养济院。
养济院坐落在城郊,院墙带着风霜侵蚀的斑驳,却被仔细修补过,门口竖着一块褪色的木牌,字迹虽浅,“养济院”三字却透着暖意。院内没有杂乱的棚屋,而是整齐排列着几间修葺规整的瓦房,窗棂擦得干净,阳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映得地面纤尘不染。
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几个妇人正带着流民缝补衣物,竹筐里堆着洗净晒干的衣裳;一旁的灶台冒着袅袅炊烟,老汉正麻利地往大锅里添柴,浓郁的粥香混着麦香飘满整个院落,那粥稠得能挂住勺子,再也不是稀得照见人影的清水。
墙角开辟了一小块菜园,种着些青菜,绿油油的菜叶迎着阳光舒展,透着生机。
往来的人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递粥时会多叮嘱一句“慢点喝”,见着老弱便主动搀扶,言语间满是耐心。
这里没有麻木的眼神,没有绝望的叹息,虽简陋却规整,虽清贫却温暖,是乱世里为流民撑起的一方遮雨棚,更是点亮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之光。
管事的:“你先在这住着,过几日我便带你去年轻人该去的地方。”
楚佩佩双手合十道:“这已经很好了,多谢官人。”
管事一笑,潇洒离去。
或许是看出她的窘迫,一位和善的老婆婆起身牵起他的手,拉向那低矮的饭桌前,道:“饿了吧,姑娘。”
刚坐下就有人往她面前放了碗青菜粥。
离开家乡,孤身踏入这片陌生环境,心底的忐忑从未消散,可这里能让她安稳果腹的境遇,终究像一缕暖意,悄悄化开了她紧绷的神经。
在周围老人家宽慰之下那颗悬着的心也随之稍稍安稳了些。
过了几日管事的当真来了,楚佩佩已经和这些老人家熟悉了起来,得知要离开很是不舍。
其他人也劝道:“姑娘去吧,年轻人都会去的,可别留下来陪我们这些老东西。”
见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楚佩佩只好跟着管事的离开。
一路上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不像是她这样的人。
那男子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怎么越来越偏了。”
管事的:“这位公子啊,咱们北翼地大物博,我自然是带公子去适合公子的地方。”
楚佩佩乖乖跟着那名管事往前走,脚步虽顺服,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隐隐觉得不对。
脚下的路越走越偏,原本该有的暖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周遭的空气渐渐冷了下来,一股沁骨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钻,和先前那所养济院的温暖安稳截然不同。
她忍不住拢了拢单薄的衣襟,抬头望了望四周,连路边的草木都透着几分枯槁萧瑟,连风都带着说不清的阴冷,刮得她脸颊生疼,让她莫名心慌。
忍不住道:“官人,我还是不去了,先前的养济院已经很好了。”
来到一个洞穴前,见时机差不多了,那位管事面色一冷,哼声道:“那可不行,没有你们,北翼怎么永保昌盛。”
男子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管事见状倒也不怕他们知道真相,讥笑道:“放心,你们的牺牲可以让北翼国百姓吃饱穿暖,养济院那些老东西能在死前吃上热饭,不是很好吗。”
楚佩佩吓道:“牺牲?”
管事的微微一笑:“神明会保佑下辈子的你们。”脸上的笑容似乎是真心祝福。
但是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拿出了一袋药粉。
“晕了,就不会痛了哦。”
在这不是人人都能吃饱饭的年代,“保佑”着一整个国家的风调雨顺,却以人性命为祭品的一定不是某方神明,肯定是法力强大的妖邪,
楚佩佩浑身一颤,先前压抑的不安瞬间炸开,结合着那些沁骨的寒气、诡异的氛围,再想到这里“风调雨顺”的代价,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泪汹涌而出。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那管事诡异的脸,大哭道:“都以为你们北翼人好心收留我们这些流民,原来是……原来是拿我们的性命当祭品!”她声音发颤,满是不敢置信的绝望,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声,字字泣血:“你们根本不是救我们,是害我们!
管事的早就看惯了这些人得知真相崩溃的嘴脸,甚至越来越沉醉于此,他张开双臂享受着楚佩佩的恐惧。
哭吧哭吧
仿佛这一刻,他就是执掌他们性命的神明,肆意玩弄着这些卑微的灵魂。
突然他察觉不对,对着那名男子道:“你怎么不害怕。”
下一秒,只觉脖子一阵刺痛,感到天旋地转,面前的两人瞬间高大,滚了两下,竟然看见了还站立着的自己的身体,原来是脑袋被切了下来,献血冲着漆黑的天空喷射而出。
吓得楚佩佩两眼发直,尖叫声哽在喉咙发不出。
“你…”还没说出完整的话,那人便断了气,身体也跟着倒地。
面前黑心管事死了,但楚佩佩丝毫没有感到解脱,反而更加害怕,连看都不敢看旁边的男子。
那男子像是突然察觉一般,转头对她笑了笑连忙摆手道:“不好意思啊,忘记你了,别被吓到啊,我不伤害无辜的。”
楚佩佩先是尝试着眼球朝他看去,才僵硬地转过了脸面向他:“公…公子,你到…到底是什么人?”
楚佩佩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快。
男子无辜道:“我听他说,可以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我才跟着他的。”
楚佩佩道:“你不是流民吗?”
男子道:“不是啊,我一进城就被拦了下来被问东问西的,问我有没有父母家人,有没有兄弟姐妹,莫名其妙的,我一树妖有哪门子家人,不过他说能帮我找一个地方安家,我才跟来的,可谁知我居然被骗了,反正我听着他话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顺手取他狗命,也是积德了,这样下去说不定我有一天能成为树神,哈哈哈哈。”
他这边笑得开心,楚佩佩可笑不出来。
妖?妖吗?
楚佩佩越发觉得活不下去了。
这地方荒无人烟,指定是没有人能救她,而且谁人能降服这妖怪。
男子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无奈道:“你放心好了,我说了不杀无辜的。”
又想了想,道:“而且我是树妖,不吃人。”
楚佩佩提着的气再也憋不住,慢慢地呼了出去。
男子道:“你若想活命,便跟着我,我猜想不久后会有人来此处。”
楚佩佩道:“来…来人?”
这荒芜的地方,谁人会来这?
男子笑道:“定是那位大人咯,来吃我们的。”
楚佩佩这才想起那黑心管事说过的话,刚刚被眼前发生的事吓得魂飞魄散,一时竟然忘了。
楚佩佩心里盘算着,如果她一个人离开不一定能走出去,万一刚好碰到那吃人的妖邪,便只有一死了,如果跟着眼前的“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要吃了她,刚刚杀了那管事之后就能一口把她吞了,何必和她废话这么多。
稳了稳心神,道:“多…多谢公子。”
她放松下来,感官也跟着灵敏起来,看见面前头身分离的尸体,“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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