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熙攘声不断,约莫二十来个稚子围着一道倩影嬉声朗笑,有十来个是陌生的面孔。
安生余光看到院门处的身影,随即道:“澜哥哥他们来了。”
南希在人群后探出头,看到温清澜目光闪过一丝异色,当即朝他跑了过来,“晚姐姐,澜哥哥来了。”
被围住的女子闻声转过头,春光里,她眉目温约秀丽,嘴角噙着抹还未散去盈笑,一袭浅黄色的双蝶古纹罗裙,周身拢着一股娴静的气质。
一路上愁眉不展的温清澜看到秦竹卿,神色总算柔和下来,“竹卿妹妹回来啦。”说着顺势拍拍南希的肩。
秦竹卿朝他微颌首,低声对孩子们说声去石阶上挑礼物,待孩子们跑开后,才迎着两人走来,温声道:“昨日旁晚。”
温清澜在旁又问了声,“此行回晋陵可还顺利?”
叶听晚瞧了眼她,秦竹卿,知书达理的才女,性子温雅,知性心细。
也暗暗爱慕着温清澜这个大头愣。
秦竹卿:“一切顺利,原是打算过完十五再回,可父母亲接到古月先生出事的消息,又加之衙府来了差事,便提前回了晋陵。”
她发现自己提起古月二字,温清澜眉目明显生了恼气,便岔开了话题,目光也随之落在一侧,静默寡言的叶听晚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叶听晚唇角扯出一抹疏离的笑,“秦姐姐。”
秦竹卿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如常,她随口提了句,“听闻年前晚妹妹遭人暗算,不知身子可已恢复?”
叶听晚声色淡淡,“无大碍。”
秦竹卿知她性子寡冷,便也只是点点头。
气氛稍静。
南希暗暗扯了下温清澜的手,温清澜回过神,正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
“正巧,人都在。”
众人回过头,只见院门处,一位手持着拐杖,一袭粗布衣,鬓须皆白的游仲伦慈眉善目的笑着。
见几人投来目光,便领着身侧两位男子朝她们走来。
叶听晚视线掠过扶着游仲伦,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袍,面容清癯的男子,唇角溢出几分兴味,转瞬即逝。
对方在她垂下眼帘时,也投来一道视线。
四人忙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恭敬道:“游夫子。”
游仲论微颌首,含笑道:“岁序更新,今岁当笃志好学。”
除了秦竹卿,叶听晚三人皆恭答一声,“学生谨记。”
游仲伦话锋一转,便介绍起身侧两位男子。
“彼乃行舟,老夫在万晋的学生,这是百川,是他表弟,二人同是颍川人,皆也因泄洪,暂无去处,行舟他书法端秀,丹青墨宝亦不在话下,老夫年前曾写信禀明温大大人,从今日起,彼即汝等新师与护院。”
话落,游仲伦望向几人。
行舟略微上前一步,眉目温润,茶色的眸色清如溪泉,看了众人一眼后,双手置于身前,稍作俯身,作揖道一声:“愿以吾之学,助诸君成才。”
秦竹卿与温清澜听得他话中已禀明温长珞,自是信服。
温清澜收起平日里的顽性,端稳向其回一礼,“拜见行舟夫子。”
叶听晚随同南希在他身侧,学他回了一礼,“拜见行舟夫子。”
秦竹卿微蹲下身子,只行一礼。
一旁肩宽胸阔,身材魁梧的百川也紧随其后,“在下百川,诸君今后尽管唤我百川便可。”
几人又紧随一礼,游仲伦带着行舟一一向他介绍着:“这位是温大人公子,温清澜,这位是秦大人的千金,秦竹卿。”
行舟清眸带笑,欲向二人再行一礼,却被秦竹卿抬手虚拦,道:“夫子不必介怀,既在学院中,自是以师为尊。”
温清澜也跟着附和:“竹卿说得不错。”
游仲伦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行舟听道,便没再推脱,继而将目光望向叶听晚,却发现她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即便视线相撞,那星眸掠过一抹谑笑。
行舟微怔。
可叶听晚却早已恢复疏淡的神色,趁着行舟愣神之际,敛眸道:“行舟夫子何故盯着学生?”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纷纷望向惊慌低头的行舟。
连他身旁的游仲伦眼中亦是诧异。
“抱...抱歉,是在下失礼。”他低声赔礼道。
百川见气氛有些尴尬,忙解释道:“叶姑娘莫恼,只因您长得有些像以故的表姑母,表哥才会一时失了礼数。”
此话一出,温清澜三人皆是恍然。
游仲伦却瞪大了双眼,朝他递去一记寒光。
百川目光暗颤,忙合紧嘴巴。
唯有叶听晚听得唇角一弯,竟难得地笑道:“原来如此,望夫子节哀。”
行舟长睫垂下淡淡的阴翳,周身蔓延出一抹空静,少顷才道:“多谢姑娘。”
叶听晚唇角稍平,静静地看着他装。
游仲论眼见事态走向有些不对,忙接上先前的话,对行舟介绍起来叶听晚与南希。
秦竹卿也招集孩子们,皆拜会过后,便带着他们去见了后院拜见秋玲兰,顺便安置房舍。
而秦竹卿带着孩子们去了西边的书斋。
叶听晚跟着温清澜朝东边的书斋走去,上木阶梯时。
温清澜想到行舟方才那副落寞的神色,叹道:“失亲之疼,悼念也是常情。”
他眼睛不时飘向叶听晚,似乎还有活想说。
叶听晚嗯了一声,见他欲言又止,眉梢微扬,“要不....我认他当干儿子?”
温清澜脚下一滑,直接从木阶上摔下去。
叶听晚看着一脸惊骇地爬起来,“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敢想啊。”
叶听晚微扯,未置答。
两人刚在书案上落坐,隔壁书堂便传来一阵响亮的朗诵声。
叶听晚刚摆好纸墨,游仲伦便进了课堂,温清澜起身,叶听晚紧跟在其后,两人朝游仲伦鞠躬行礼。
“夫子好。”
游仲伦微微颌首,示意二人坐下。
他摆好戒尺,整理衣襟,端坐好,方才询问起千字文的学习进度。
温清澜背得一塌糊涂,叶听晚虽答得慢,但好在能背得对。
惊得温清澜连连侧目,但想到他这几日奔波在外,便又平衡了下来。
游仲伦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看跟温清澜一对,他似乎又觉得叶听晚至少还有可取之处。
可也忍不住语重心长道:“日习则学不忘,自勉则身不堕,知否?”
两人自是默契答曰:“谨记夫子教诲。”
游仲伦又检查了学业,叶听晚上交全部,温清澜只交了几页,自然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前后费了四刻,课堂方才响起他讲客的声音:“今日我们继续讲‘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
午时一刻。
游仲伦拿过戒尺,合压上书册,“今日课业至此而止,从明日开始,便有行舟代替为师,授教而等丹青课业,尔等需潜心细学。”
“是。”
游仲伦叫住往外走的温清澜留下。
温清澜嘴角的笑意一僵。
叶听晚收起看好戏的目光,抱着书册出了书斋。
院中人声熙攘,行舟被孩子们围在中间,他手中拢着一卷书,微俯着身子,眉目低垂着,安静而专注地倾听着南希说话。
春光映在他清癯柔和的面容上,温润通透。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