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唇畔是温柔,宠溺的笑。
叶听晚脚步不停,只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一幕或许对身主有杀伤力,可对她一个局外人,只剩讥笑。
叶听晚从一侧,顺着青石板朝院外走去。
刚出了院门处,一只手牵住她衣袖。
“晚姐姐,这是行舟夫子给你的赔礼。”南希从侧身走出,递着一支竹青色的墨笔,笔杆一看便是新磨的。
叶听晚轻怔了下,侧身望向院中,正弯腰作揖,眉色认真的行舟。
秦竹卿也侧目望她。
叶听晚垂眸接过,对南希道:“赔礼便不必了,若是先生赠笔,学生自是百般乐意。”
南希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代我向夫子致谢。”叶听晚轻挑开她额前微乱的碎发。
南希嗯了声,便跑开了。
叶听晚指腹压笔身,眼中掠过一抹玩味,离开了书院。
阳光洒在石道旁的树梢,折射成一个一个斑驳的影儿,照在往来行人的肩上,宛如一副盎然的画卷。
片刻后,寂静的街道便传出童孩们的喧闹声,温清澜在身后喊道:“走,澜哥哥带你们去后山抓野鸡。”
叶听晚脚步默默加快,可三米后,却微滞。
温家庭院对面的翠竹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庄舟正仰着头,凝视她东院那颗苍绿的海棠树,察觉到目光,便侧过脸。
叶听晚与他错开视线,面色平静朝前走去。
巷口处,檀奴在假装整理竹筐里的豆腐,眉目却尽是警戒。
庄舟眸色微闪,忽而挑唇一笑,拿着八卦朝檀奴走去,“这位壮士,小道观君之面相,眉目之间盘踞着黑气,近来恐有小疾,或乃命劫,宜早作预防,小道有一符,可解此灾,只需一两银子。”
檀奴闻言脸一黑,“滚。”
庄舟不觉生气,反倒和颜悦色劝道:“一两乍听是贵了些,可您的命远不止一两....”
叶听晚目不斜视,从二人身边路过。
既然庄舟已察觉到异常,正好,也能试探他的是否在意那鸟。
方踏入院下石阶,抬眸便见竹藤下的茶桌上,坐着两位妇人。
何苏宜面色沉凝着,正与身旁女子低语交谈着。
那妇人姿形秀丽,修长的眉间敛着抹酷飒之势。
叶听晚眸色微敛,心里忖了忖,目光在妇人身周转了转,直到看到桌下的红鞭,方确定此人便是秦竹卿的母亲。
侠肝义胆,山匪从良的官夫人,宁莹。
于此同时,两人皆朝她望来。
叶听晚唇角浮起一抹浅笑,朝二人行了一礼,“何姨,给宁姨请安。”
宁莹微颌首,见只有她回来,便问:“卿儿与清澜呢?”
宁莹不给她好脸色是因她先前待古月恶言厌色,叶听晚也不在意,答道:“他们去后山抓野鸡了。”
宁莹稍静了下,敛下眼饮茶。
何苏宜却开了口,“晚晚,过来坐,何姨有话同你说。”
叶听晚轻点头,“好。”
叶听晚在何苏宜身侧坐下,何苏宜递来一盏清茶。
宁莹饮完茶杯中,眼角生出冷色,道:“那刘清立今方想着救济流民,何不早行之?说到底不过是瞧着钦差将至,临时抱佛脚。”
何苏宜平生道:“无论如何,此事乃城中流民之福,纵知其装腔作势,亦不以为然。”
宁莹沉默一瞬,恼色却也淡下些。
叶听晚心神微动,到了救济流民这一环,那也该龙族公主出场了。
何苏宜侧过脸,对她道:“晚晚,明日城东处星州街布施,此次布施虽是郡守府发起,但筹款者皆为晋陵的士族商贾们,你温叔方才派人来传,那贵女,夫人们也会去,你明日挑件素雅些的衣裳。”
叶听晚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听到最后,面上装出诧异,“我也去?”
何苏宜点头。
叶听晚目光疑惑。
宁莹轻笑一声,目光讥诮,“现如今不奉承你,将来又如何见得了你那世子夫婿。”
她视线扫向叶听晚,眼底掠过一丝讥讽,“从前只当亲事是笑话,谁知世子爷竟在金銮殿上求来圣旨。如今在泓昼,谁人不知他有个平民未婚妻?”
叶听晚面上做出恍然之色。
何苏宜轻推了下宁莹,示意她少说两句。
见叶听晚神色淡淡,不明其中利害,便肃然道:“若有贵妇赠你金银首饰,切勿收下。关于安定侯府的事,也要一概以不知情为答。”
叶听晚闪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乖巧道:“明白了,宁姨。”
宁莹转头问何苏宜,温长珞打算如何救天佑。
何苏宜却看向叶听晚,“晚晚,你先回房歇息。”
叶听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刚回到院中,青鸟便扑腾翅膀飞下树桩,停在房门前的石阶上。
叶听晚看都没看它,进了房门,谁知它也跟着进了房中,停在圆桌上。
叶听晚眸色稍暗,“出去。”
青鸟眼珠子转悠片刻,转身飞了出去。
叶听晚刚倒出一杯水,它又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个孩童巴掌大小的金丝布袋,‘咯噔’一声放在桌上,“合作。”
一道孩童的声音从鸟嘴传出。
那储物袋干煸,平平无奇,叶听晚目色微闪,“什么筹码,怎么合作?”
青鸟脑袋稍稍一偏,目光清澈道:“保护我,我给你灵石秘宝。”
叶听晚哂笑,“比如?”
青鸟轻哼一声,闭上眼,双目之间一股青光闪动,那储物袋便鼓动起来,不一会便又各式各样的金银宝石是凭空出现在桌上。
叶听晚原也只在试探,见这储物袋不是摆式,便眯起眼。
青鸟睁开眼的同时,叶听晚正在捏着储物袋察看,便冷哼道:“除了我,这世上无人能开得了它,你别白费心思了。”
叶听晚抬起眼皮,眼底藏着抹危险的精光望向它。
青鸟心底微慌,默默地后退一步,“那是我母亲给我的,上面有她的禁锢,你,你若强行破开,她,她定不会放过你的。”
叶听晚目光慢慢淡下,“那为什么不招她来保护你?”
青鸟眼神闪闪躲躲,“她....她,她进不来这里。”
叶听晚凝视着它不说话,过许久,道:“你还有什么?”
青鸟听她妥协,心下松了口气,将储物袋的东西都摆了出来,除了角落中那颗灵光闪动的内丹。
最后,叶听晚在琳琅满目的物件中挑把剑身流转着淡淡光华,如夜空星辰,剑气凌厉的剑。还有一本妖兽灵录。
青鸟看着黯淡蒙尘的长剑,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你确定要选它?”
叶听晚挑眉,“有问题?”
青鸟点头,口吻带着一股严肃,“它不好惹,当心伤了自己。”
叶听晚垂眸,指尖弹去灰尘,一声剑鸣似冰裂,鸣响中带着刺骨的寒意,整个房中顷刻间蒙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叶听晚手心一阵刺痛,她松开剑柄,剑身悬浮在半空,通透的玉柄上浮现一个灵纹印。
青鸟呐了一声,“我就说它不好惹。”
叶听晚唇畔微翘,眼里的光比剑光还冷,“收起来吧。”
青鸟愣住,心里微微失落,就这么容易妥协?
见她在神色淡然地翻起妖兽录,它也只能扁着嘴,不情不愿地收起来。
“我刚才看那院外的修士,你一来他便走了,他是在害怕你吗?”它重新飞回桌上问。
叶听晚抬眼看了它一眼,“怕?没看出来。”
青鸟哦了一声,又问:“你的灵力与修炼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你师承何派呢?”
叶听晚翻着妖兽录,这回头也不抬,“无门无师,自当一派。”
青鸟一听,心中稍安,难怪她对自己不感兴趣,原来真是不认识自己。
看着叶听晚飞速浏览,似乎在找什么,不由哼笑道:“不用找了,关于我族的详说对付方法,早被我娘早撕了。”
果然,她动作一顿,随即合上册子,淡扫向它,“你为什么怕修士?”
青鸟目光微闪,有些心虚地别开眼,“他们会拿我们去炼丹,谁不怕?”
叶听晚知它没说实话,微眯着眼道:“我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小道,也不一定能争得过他们,关键时刻,我还是会交你出去保命。”
青鸟懒洋洋地扬起头,“可你的魂魄远不止练气,能够破开洞天结界的人,修为不会差的,我储物袋里的还有些灵丹妙药,也许此刻对你来说无用,但以后总会用到的,你可千万不要轻易舍弃我。”
它试图表明自己还有更多的好处。
叶听晚知它是要缠定自己了,清隽秀颜淡漠地扯出一丝笑意。
青鸟心底莫名发虚。
用午膳时,宁莹不在,温清澜与南希带着半只烤鸡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满头灰土。
“晚姐姐,何姨,你们快尝尝,可好吃了。”南希擦去脸颊细汗,两眼闪着兴奋。
何苏宜帮扫去头上杂草,目光带着宠溺,“好。”
温清澜撕下一个大鸡腿,递给叶听晚,“我方才在书院外喊你,你怎么不回头呢。”
叶听晚装作愣然,“有吗?可能我出神,没听见。”
温清澜微叹,“快吃吧,下次我再带你去。”
叶听晚微笑接过,“好。”
话说间,竹院中传来游仲伦的声音,“温夫人,老朽冒昧打扰。”
何苏宜闻言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温清澜起身一看,见他身侧带着行舟二人,便稍松口气。
南希见百川也来了,拍拍手上灰尘,“我得回去了,不然母亲又该担心了。”
温清澜起身,“我送你。”
叶听晚象征性地说一句,“路上小心些。”
两人走后,青鸟从屋檐上飞向下,凑到烤鸡旁,小声道:“我也要,我也要。”
叶听晚睨了它一眼,将鸡腿递给它,又顺手抱剩下的包起,随后端着碗去了西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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