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波折难平

顾依仍记得每到日落时分,就有大批倦鸟掠过宫殿上空,飞往山林栖息的景象,那不及千军万马壮观,却是天地自然之美。

有次随皇上到观稼殿插秧,皇上卷起裤腿、捋袖子,以身体验百姓为讨生活挥洒热汗的辛劳。顾依从军初期随军队做过农活,很是熟悉,他和皇上一起埋头苦干,直到皇上忽然叫他抬头看天上群鸟。

皇上问顾依:“你若是能飞,会否飞过了大江南北,依然在倦怠后回到故乡终老。”

顾依答了会,但那是谎话,那时的他一心想要存够了钱俩就带弟弟们和王药远离他父亲所在的京城,结果他的这个愿望竟是皇上替他成全。

皇上能看穿人心吧。

此时节的雀鸟都已南下过冬,日落的天空便异常宁静。

顾依屈膝歇在蒲团,双手曲肘搭在矮桌,席墨生站在他斜后方扎着马步压低下盘,虚抬了两下执着篾条的手臂,都没有确实挥落。

“墨生,你要是一下就把篾条打折,朕便命人打折你的手。”皇上坐在矮桌后,捧着佛经,轻描淡写如是说。

难为了席墨生费神费力,顾依心感内疚,可这时他等待的既不是军棍,也不是廷杖那样的重刑,而是大人用来责打孩童的小竹板,即便他要说什么逞强的话,想想都觉很是尴尬,便决定埋头不语。

“陛下,篾条要打折,若不能使用内劲,实在不容易,也许能打个两三百下。”席墨生说。

“那便打。”皇上放下佛经,准备书写的纸墨,皇上没带内侍,皆亲力亲为。

顾依凝神吐息,席墨生那么说了,他便不敢太小看篾条的威力。

“王爷,得罪了。”席墨生打了声招呼就不再有多余的动作,篾条带风挥落,激荡起清脆回响。

顾依未有半点反应,甚至没有眨动眼皮,任席墨生节奏有致地继续,席墨生没有留手,他毕竟必须把篾条打断才可以停下,然而篾条极轻,即使用劲,也无法真的伤到深处,疼痛依然只流于表面,赋予仿佛爬满蚁虫那样的折腾。

皇上的墨已磨好,他提笔蘸墨,眼看就要落笔,顾依担心影响皇上写字,便更努力地克制着不让桌子摇晃。

席墨生下手的速度在持续增加,但力度保持不变。顾依知道这是企图加快篾条断折的策略,自然不敢抗议,只咬牙隐忍。

“疼了可以叫出声。”皇上在宣纸落墨,写出苍劲的字体。

顾依抹去额头落下的汗,“臣……不敢……”

皇上哼鼻,说:“墨生,多用点力。”

“是陛下。”

篾条忽地重重拍落,那根本不是用点力,而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唔!”顾依没料到席墨生会下那重手,没能止住叫喊,桌案也因他而晃动,所幸皇上已完整写好一个字。

身后仍然是不留情的击打,顾依攥紧拳头,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挪动,他很快便退返远处。

皇上不为所动,专注地继续写字,席墨生似有意配合皇上落笔的时刻,总能在一个字刚写好的瞬间落板。

随着桌上宣纸的字写得越来越满,顾依承受的疼痛亦疯狂追加,他实难再无动于衷地硬撑,若是像惯常那样趴伏于凳,他还能抓住凳脚,此时的他则丝毫不敢撼动桌子半分,于是唯一发泄疼痛的做法就是手指挠桌,脚指贴着地蹭。

“再用力。”皇上又开口。

“是陛下。”席墨生必定得听从。

那小小薄薄的竹条已经让顾依能想到王药的家法,那是无需懂得功夫就能把他打得下不来床的可怕东西。

“呃!”痛呼愈加难以克制,顾依的呼吸也逐渐紊乱,他屡次想伸手去阻挡,或往旁边躲避,都怪席墨生打人的节奏过分逼人,果然功夫好的人可以让各种轻便用具化作足够疼死人的刑具。

“再用力。”皇上这是有多气啊?

“是陛下。”席墨生就不能阳奉阴违吗?

顾依想求情,真心想求,他觉得打至天黑也不会打折了篾条,只会打折了他的能耐。

啪!这一招下足狠劲,顾依‘啊’地大叫,挺起上身,席墨生即刻把他压回去。

“快了,就三下,忍一忍。”席墨生压低嗓子,顾依被按得面颊贴着桌,想不忍都不行啊。

接着的篾条一下比一下狠辣,仿佛咬掉他的皮肉,还拿热油泼洒在伤口,顾依捶桌顿足,桌上的砚台给震得移到桌沿。

噼!第三下之后,竹片劈开的声响犹如天籁。

席墨生大呼口气,“陛下,篾条已折。”

压在背后的手松开,顾依也大口喘气,他无力地趴在桌案,看席墨生把折断的篾条端给皇上,皇上过目后点点头,席墨生便把篾条放回筒中,才来扶起顾依。

顾依给搀扶着到床榻趴卧,皇上来到榻边,顾依想起身,席墨生却压制着他,虽没有造成不适,他亦不敢抵抗。

“带验伤的人进来。”皇上语气冷厉,“只准一个。”

席墨生应声离去,顾依得知需要验伤,便更不敢乱动,安安分分地粘着床。

皇上在榻边坐下,顾依紧张得憋住呼吸。

“今日只打一回,明日后日会更辛苦,你疼了无需强忍,不用害怕朕生气,朕会让太医给你悉心照料。”皇上边说边给顾依整理衣摆,顾依难为情得埋住脸面。

席墨生很快就把一个内侍带来,是个顾依在福宁宫见过的人。

内侍没料到皇上在房里,一进门就吓得跪地,惶恐磕头行礼,待席墨生催他过去,他才跪行靠近床榻。

“仔细看,看见什么就照实回去说。”皇上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冰刀般冷,和适才与顾依说话判若两人。

“是……是……皇上……”内侍哆哆嗦嗦答应,顾依不晓得他是看了没看,只听他很快就说看过了,席墨生立即把他带走。

内侍刚走,太医便来,想必是早就在外面候着。

太医给顾依检视伤况时,皇上回到桌案后就座,一直没离开,直到太医告称顾依的伤没有大碍。

顾依以为皇上这就会走了,没想到皇上待太医把伤药上过了依然没走,席墨生进来送走太医,皇上让席墨生在外等候。

上过药的伤已不那么疼,毕竟只是皮外伤。顾依爬下床,小心翼翼地跪到桌前。

皇上将写满字的纸摊开在桌上,“今晚把朕写的这篇抄一遍。”

看着皇上所写的来抄能省却翻书的麻烦,顾依连忙道谢,且不敢怠慢,他挪近桌边,自发地摊开一张新的白纸准备抄写。

皇上起身坐到顾依身侧,顾依很是紧张,拿笔的手不受控颤抖。

“当了安定王,笔都不会抓了吗?”皇上伸过手来握住顾依拿笔的手,纠正顾依因慌张而胡乱握笔的手指。

“笔都拿不好,叫朕怎么放心让你带兵出征?”

皇上这话使得顾依立刻稳住心神,他握好笔,手没再发抖,出口的话字句清晰平稳:“陛下,臣能拿笔,能拿弓箭,能拿刀枪,臣可以为陛下征战。”

皇上微笑点头,松开手,顾依谨慎落笔,一笔一画如稳扎稳打的拳脚,一丝不苟。

皇上忽地又笑,调侃道:“你这么写字不累吗?”

顾依尴尬,其实王药也教过他写字不能像打拳那样用劲,先别说写字的人累,那笔得多可怜。

“陛下,臣会更用字练字。”顾依因心虚而胆怯,过去一年,王药规定他天天练字,他却时常找借口推搪,甚至曾让他三弟模仿他字迹帮他抄字,他则趁机练功或和狼崽子玩。

“你送给朕的信,都是王药写的吧?”皇上单手支着面颊,笑眯眯看顾依写出来的字,那写字粗黑方正,顾依肯定皇上绝不会欣赏。

顾依老实答:“是臣的夫君写过一遍,让臣临摹。”

“王药真是用心。”皇上道。

“那是。”顾依太习惯称赞自己夫君,不慎忘了现在和他对话的人是皇上,好在皇上没有和他计较,他后知后觉不当发言后亦不晓得如何掩饰,便假装不察自己出言不逊,闷头接着抄经。

天色渐渐暗下来,席墨生进来电灯,询问皇上需否奉点心,皇上回说斋戒期间,饮食从简,一日两餐即可。

席墨生退下后,顾依按捺不住好奇,问皇上道:“陛下为何斋戒?”

“祀亡人。”皇上答得简要,顾依感觉皇上没有细说下去的意思,当然不便追问。

皇上陪着顾依直至顾依抄完,间中纠正几次顾依错误的笔画,也会挑生僻字试探顾依是否认得?那些被点中的字,顾依还真的不认识,皇上耐心地逐一给他讲解字义,数次之后,顾依便会主动发问。

顾依对佛经一窍不通,若没有皇上给他解释,那他抄这地藏经就是练字罢了。

“地藏经教的是缘起法,阐述因缘果报、三世因果、善恶终有报的道理。”皇上娓娓说道,他拿起顾依抄得整整齐齐的字在灯下看,“你写的字,如刀刻,颇有一番韵味。”

顾依没留神皇上夸赞,他正低头思考,他想到他的父亲,他把父亲杀了,是否终有一日会得到相应果报?

“累不累?”皇上放下纸。

维持跪姿抄字说不累是假,但说出口还是放肆,顾依便只颔首。

“回床上休息。”皇上挥手。

顾依双手搭在膝上,低垂着头应道:“臣送了陛下才休息。”

“朕今晚宿于此。”

顾依何曾想过会和皇上共寝一室?他愣住须臾,跪行着后退到书房门边,伏低身子说:“臣在房外守卫陛下。”这是他从前的职务。

“省省吧,你明早日出就得挨下一顿打,朕现在给你机会休息,你把握住的好。”皇上说罢就叫来席墨生,吩咐席墨生在佛堂安置床褥,席墨生未有表示惊讶,干脆地领命下去。

“你看看墨生,你以前本来和他一般,朕让你做什么你都不会多问,现在怎么总要拂逆朕的意思?”

那是因为从前的指令都很合理……

顾依不敢说真话,只回答:“臣不敢。”

“真的不敢就回床上去。”

顾依无可奈何,暗自叹口气,跪着挪回到床上,皇上又来给他看一遍伤处,他绷紧身子强撑。

皇上叹气,“朕理应处你以重刑,才能免人口舌,但是……终究不舍。”

顾依无言以对,便听皇上接:“朕去年险些把你打死,你是不是因此更害怕朕?”

“臣对陛下忠心不二。”

“若朕不是天子,只是你的兄长,你怎么看朕?”

顾依努力思索半响,回道:“陛下有雄才伟略,勤政爱民,臣以侍奉陛下为荣。”

“若朕不是天子。”皇上加重这句重复的话的语音,“你想不想知道朕怎么看你?”

顾依从来不敢多想别人会怎么看自己,遑论是皇上?皇上就算当他是狗,他都不会有半点委屈。

若皇上不是天子,顾依觉得自己的人生也不会和皇上有交集,何来在乎皇上怎么看他?

“陛下……恕臣……不懂得如何回答……”顾依老老实实等挨骂。

“那换个方式。”皇上又坐到床上,“依儿,若你和我是亲兄弟,你觉得我待你可好?别再说不会回答,你尽管说出心里话,你要是在墨生回来之前不回答,我就打墨生板子。”

“啊?”顾依抬头看皇上,见皇上瞪眼,似很认真,他再看窗外,见有人提着灯笼前来,那想必是席墨生。

顾依不想连累席墨生无辜挨打,情急着答:“好!当然好!”

“哦?”皇上笑,“那你该如何交换待你好的兄长?”

“哥哥!”顾依没余裕多想,只能直说。

皇上开怀大笑起来,席墨生刚好推开门,使唤搬床褥的内侍到佛堂布置,他一脸狐疑地在书房门边等着皇上笑足。

“睡吧。”皇上给顾依盖好被子,还隔着被子轻拍,一举一动皆是顾依和王药会对弟弟们做的事。

直至皇上离开书房,席墨生带上门,顾依还是久久无法释怀,皇上今日的对待俨然似真心的怜惜他,并非只是看重他能打仗的价值。

夜安宁地渡过。

顾依日出前就因听到响动起身,原来是皇上移驾,他本要起身去送,却听到皇上压低声提醒旁人勿惊扰安定王,他便假装没醒,省得挨训。

日出时席墨生便来,顾依早已在前殿跪坐反省了一个时辰。

“来吧!我有经验了,一百下,一百下一定打断!”席墨生得意地晃篾条。

顾依要是面对王药,能厚着脸皮求饶,对席墨生是打死拉不下那脸,他回到书房去,像昨日一般准备好。

新篾条打在仍算新鲜的伤上,顾依皮肉再耐打还是会痛,好在皇上不在,他可以少点顾忌,痛得很了便叫。

席墨生没愧对昨日的经验,确切在第一百下就把篾条打折,顾依熬出了一身汗,两腿疼得打颤。

太医上药时,验伤的内侍同时进来,许是见皇上不在,那内侍不仅看,还问太医伤势情况,太医不及回答,席墨生就赶走内侍。

顾依稍作休息便起身抄经,抄完用早膳,膳后他扎个马步想练拳,没两下便痛得放弃,乖乖回书房去多抄几页纸,两个时辰悄悄流逝,席墨生打着呵欠到来,相当敷衍地拿顾依皮肉当靶子做了一百下挥臂训练,放下折断的篾条后便坐在书案后打盹。

这回验伤的人识相,看一眼便溜,太医临行前提醒顾依减少活动,免受无谓折腾,这无需太医提醒,顾依已是连下床都觉苦,他想到这才断了三把篾条,还有九把在等着,便很是懊恼。

“其实你能一下就打断的吧?”顾依问神个懒腰准备告辞的席墨生。

席墨生耸肩:“是可以,然陛下不准。”

“那是因为会太伤还是伤不了?”

席墨生撇嘴,“如果可以不伤却看起来很伤,陛下敢情会准,但可惜没那么便宜的事。”

那为什么还要浪费三天?

“不如干脆传廷杖吧。”顾依说。

席墨生面沉,顾依看出他内心经过了一番挣扎,再开口时的神情严肃了许多。

“顾依,你知道你杀了顾秦和赵舟煜的消息传回京,有多少人上书弹劾你?那些人,多数是陛下登基初期,太后垂帘听政时提携的人,换言之,就是太后的亲信,那帮人说你一心报私怨,不顾战事,不适宜当主帅,可陛下坚信你能打胜仗,然而战争胜负看天命,谁能真的保证你能赢?陛下为了压制针对你的人,便承诺如你一个月内没有捷报,就收回你兵权,罢黜你爵位,即便如此,仍然有人不放过你,说你弑父过于残暴无情,且那还是先斩后奏,难保他日你会有更狂妄的行为,纷纷建议陛下即刻降罪挫你锐气,陛下当下便意识到太后有意取你性命,派我带人赶往前线保护你,才及时抓到同路要去刺杀你的人马。”

席墨生来到床边,蹲低身子,在顾依耳边轻声续,“陛下昨晚如果没有留宿在此,太后必然派人来搞你,陛下暂时不放你出宫,就是怕太后在外动你,来不及救,你懂不懂,太后要你死,陛下就算真的传廷杖打你,打不死的话,同样的事还是得重复。”

席墨生从筒子拿出一把全新的篾条,“你以为陛下用这个没杀伤力的东西罚你是打发日子?你可知道,这是陛下教育皇子们的家法,陛下这么罚你的意思,就是让宫中所有人知道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席墨生说得真诚,顾依没底气怀疑这是装模作样的吓唬。

此刻,比起思考皇上为何这般看重自己,顾依更在意该如何化解太后的针对?才能给皇上省心。

要做到这点就必须知道太后为何非要自己死?这难题,顾依从第一次被叫进后宫起就没能想通。

这日的第三顿打,席墨生一板一眼,一声不吭,打完哼哼两声便走,像个闹脾气的大姑娘,来验伤的人见房里只有太医,就问太医打得重不重?太医很能度情势,说再这么打一日,和廷杖已差不多。

差得多啊。

顾依疼归疼,筋骨气血却是一点不受损,咬牙忍一忍的话,他还是能如常行动。

日落,皇上披着晚霞出现。

顾依做好准备挨打,皇上竟叫太医先看过,太医回报伤情和早前跟验伤的人说的果然不一样,太医说都是皮外伤,安定王体质健壮,不碍事。

“那便好。”皇上坐到床上,拿出一把篾条。

“依儿,听说你今天提议传廷杖。”

惨了。

顾依回头瞪告状的席墨生,席墨生翘首望天。

皇上拍拍床,“过来,皇兄亲自教训你。”

无论是兄长,还是皇上,这命令都是不能违背。

顾依苦着脸爬到床边,皇上还给他面子,把席墨生遣走了才动手。

皇上没有武人之力,这顿打足足耗了半个时辰,那篾条才终于打断,顾依把床糊了一篇湿,有汗也有一点泪。

“知错没有?”皇上把破篾条扔回筒中。

顾依抽鼻子,“知错……臣……错了……陛下……错了……”

“你说朕错了?”

“不是!”顾依急忙跪直身,却因腿麻得厉害说不出话,想坐下又不敢。

皇上拎住顾依耳根,厉声责骂:“再胡说八道,朕便掌你的嘴!”

“是!陛下,臣知错了!臣知错!”

“哼。”皇上甩开顾依耳朵,“傻子,好话不会主动说,今晚给朕抄完了这一本!”皇上从桌案拿起一本佛经拍到顾依头上,气冲冲地大步离开。

“傻子。”席墨生走前特地跑到顾依耳边补上一句。

顾依自作自受,没法怨席墨生,席墨生飘走后,他揉着膝盖爬回床,不明白皇上怪他没说的‘好话’是什么。

太医进来给顾依看伤,还没上药便说:“王爷,您这伤需要凉敷消肿,否则夜晚难受,您稍待片刻。”太医提着医箱便走,顾依纳闷,怎么不先放着?他还不至于要偷药。

顾依趁机闭目休息,他估计自己今晚得熬夜抄经。

这两日进出斋宫的人来来回回只有皇上、席墨生、太医,和一个验伤的内侍,每个人的脚步都不重,于是,当顾依听见杂沓的声响自墙外靠近,他立即起身,整理好衣物便赶到正殿。

斋宫大门开着,燕萍郡主走在前头,领着一般侍女和内侍进来,门外守着的禁卫档在郡主跟前,郡主无视。

郡主双手叉腰,高傲地瞟向顾依:“安定王,本郡主奉太后懿旨来给您验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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