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乌鸦

江陋看向成山的书籍,抓着楚离的大袖一晃一晃:“干爹,你能帮我看看这些书上的内容吗?”

楚离笑道:“好,我们一起看。”

江陋手舞足蹈地说:“嗯!”

致国仅是地处东南的一个小国,在楚离的国家衍还未成立时,致国就想趁机把皇宫中的死水搅得更浑浊些,可没过多久,楚离的祖父便打着“承天命,护家国”的名号,打败了很多觊觎皇位的人。

致国更是胆小,当即交出兵权和土地,表示愿意归顺。

书再往后翻,就没有叫致国的地方了,改成了致州。

楚离合上书本,道:“其他书中关于致国的内容与这几本大差不差。”

江陋难以置信地说:“……我大致竟是一群窝囊废?”

楚离食指轻点江陋的额头:“你的大致?现在早已是我的致州。不过这么看来,我倒觉得蹊跷,一个能建立起国家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吓得直接交出整个国家呢?”

江陋没有思考他说的话,还沉浸在“我的国家瞬间没了”的炸裂信息中。

“我要去一趟那。”江陋指着地图,飞速跑出去。

楚离拦不住一坨溜溜球一样的小团子,站直冷声道:“江子安,即使朕信你是所谓的大致的国君,那么你觉得朕会放你去那吗?而且你去那做什么?把朕的先祖的心血都毁于一旦吗?”

江陋顿住脚步,说话的声音虽然稚嫩可爱,但语气逼仄:“楚默言,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可以拦住我?你身为皇帝,有本事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和我打一场。”

楚离露出凄冷的笑容:“你既然知道朕是皇帝,那么朕绝不会放你去致州。”隐在黑暗中的禁军悄然出现,刀剑直指江陋幼小的身躯。

江陋意识到不妙,双膝跪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索性在地上装晕。

楚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朕那干儿子着了魔,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把他送去偏殿休养,不要再让我看见他。”

禁军行礼道:“是。”抓起江陋,探了探鼻息,倏然把小团子从上往下一摔,江陋立刻真正地晕过去。

瞧见江陋气息若有若无,楚离不禁捏紧拳头,嘱咐道:“过两天我会去看看他,派人好好治治他这硬骨头。”

-

江陋醒来时,浑身跟散架了一样瘫在干巴的木板上。

一个老太婆看到江陋醒来,挑了挑他圆润的脸蛋,和蔼地说:“江少爷,你可终于醒了,皇上要我来教你一些宫中的礼仪和规矩,你可以称呼我为李嬷嬷。”

江陋撇嘴道:“我不要!你不尊重我,我好歹是皇上的干儿子,为什么称呼我为少爷?”

李嬷嬷的皱纹都皱在一块,低声道:“是皇上让我这样叫的,你就饶了老奴吧。”

接到圣旨后,她看到皇上在圣旨上写下了一行小字:“直呼江陋其名便可,这样打他时也少些顾忌。”

她不敢真的按照圣旨来,怕把这尊祖宗给得罪了,跑去皇上那参她一本。于是她根据江陋的情况,叫了个合适的称呼。

既不得罪皇上,又让江陋有体面,多好。

但没想,还是得罪了江陋……但是这货现在还敢说自己是皇帝的干儿子,之前把皇帝搞得肺都要气炸掉的人是谁?

李嬷嬷回想起楚离恨不得把江陋吃掉却又流露出“可他是第一个愿意亲近我的小孩”的挣扎神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上的礼仪也是她教出来的,可怎么也改不掉拐小孩的习惯。当时她以为皇上到了狗都嫌的年龄,碰到他的小孩才会哇哇大哭,结果不是的,皇上真的有把小孩看哭的神奇能力。

江陋冷哼一声,不愿多说。

李嬷嬷拿起戒尺,也懒得演了:“现在我们来学习一些基础的知识——”

江陋:“我不要!”

李嬷嬷神情不再是先前那般柔和,跟变了个人似的,让其他人绑住江陋,脱下江陋的裤子,“啪”的一声,一条戒尺红印留在了他屁股上。

“江少爷,你抗拒一次,戒尺就往你屁股上招呼几次。”

若真的是四五岁的江陋,以他的倔强劲,他的屁股恐怕会和戒尺深吻到深夜。

可他是一个在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老油条,他强行忍住喉咙里的一声大叫,乖巧地顺从李嬷嬷的意思。

“好的李嬷嬷,你想叫什么、想教什么,我都听你的。”

一天下来,除了刚开始挨打的那一下,江陋就再也没有挨打,只要李嬷嬷告诉他应如何做,他立刻做得又快又标准。

这反倒让李嬷嬷疑惑了,这位少爷倒不像调皮的种,为什么皇帝还要下令让她教他?

李嬷嬷的管教是出了名的严格,楚离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让她去教礼仪。

尤其是小孩,他从来不会让她碰到小孩的半根手指。

李嬷嬷走之前,看到江陋像模像样地对她行礼,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第二天早晨。

李嬷嬷看到房内没有一个人,掀开被子,老虎玩偶嬉皮笑脸地躺在床上。

李嬷嬷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他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他还留了字条……”宫女拿起书案上的纸,露出不解的神情。

李嬷嬷接过宫女递来的白纸,上面“图文并茂”地写下潦草几行,大致意思便是:

我可去你的吧!小爷我要出去玩!

楚离听到了江陋离宫出走的消息,并无过多惊讶:“让他去吧。”听语气像是故意放他走的。

李嬷嬷管教不严,也不敢多说话,楚离让她退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拐来的小孩忽然离宫不是小事,她怕一回头,就没有头了。

-

江陋一路顺利地出了宫,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楚离当真大人不记小人过,把狼放回青山?

果不其然,他在人少的巷子里来回穿梭,把自己胖乎乎的脸蛋弄得乌漆麻黑,躲在一户人家的狗洞里凝神屛气,看到了两个黑衣打扮的禁军。

“人跟丢了……真该死!”

“大意了,没想到这小孩已经发现了我们,先四处找找,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回去领罚吧。”

禁军到处寻找江陋的身影,而江陋在狗洞里还能依稀地看见他们急行的步伐。

“灯下黑就是如此有用,朕果然是个聪明蛋。”江陋窃喜,在心中给自己开了个庆功宴。

江陋十分谨慎地换了个安全的地方,躲到日落西山,云朵也渐渐被镀成深灰色。

他吊儿郎当地大摇大摆,像首领一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忽然,身边又窜出来一个黑衣人,他急忙逃开,但根本逃不开成年人的手掌心,他被拎起,刀刃即将见血,发出清脆的鸣叫。

无事发生。

江陋睁开因害怕而闭上的双眼,发现黑衣人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玄色的衣服沾着深红色的血液,随着嘴角流下来的血越来越多,且越来越难以控制,他不得不放这个黄毛小儿一马。

但凡看到了他的行为、知晓他模样的人,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就是直接当场昏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眼神如此呆滞的人。

谁知黄毛小孩恢复神色,露出痞笑,说的内容让他目眦尽裂:“中了青鸟毒,按照你的情况,若三日内没有解药,恐怕你就命丧黄泉了。”

“你、你认识这毒?”黑衣人不顾五脏六腑灼烧的感觉,连忙问。

江陋更能确定,这不是楚离派来试探他的人。

所以他懒得装孙子,摊手道:“我不仅认识,我还得过,我不仅得过,我还治好过。

“中了青鸟毒的人,右手腕上的血管会变成紫黑色,隐隐看去像一只青鸟的形状,这也是青鸟名字的来源。症状是深夜熟睡时,会有筋骨碎裂之痛感,直至伤及五脏六腑。若不及时治疗,随着毒入骨髓,每日夜晚的痛感会越发加重,且毒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说得没错吧?”

“哦对,你们还惧怕光亮,可越是待在黑暗中,青鸟就越容易趁虚而入。”

全中。

黑衣人依旧不肯相信:“不可能,此毒是先帝派人植在我们身上的,解毒的方法也被烧了,你不过四五岁大,牙都没长齐,怎么会治好青鸟?”

江陋耸耸肩,笑得更加灿烂,完全是一副山匪儿子的样子。

“哎呀呀,终于可以证明我不是小孩了……看你的身着打扮,你一定还有不少弟兄也在受这种毒的折磨吧,与其悲壮地在荒野里死去,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信我一回。”

黑衣人脸色一变,江陋竟然猜出了他的想法。

“……若是不行,那我就杀了你。”

“随便,若是不行,你让我做你干儿子,为你养老送终也行。”

黑衣人:“……”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他觉得江陋说得也在理,拎起他的衣服,三两并步隐入黑暗。

江陋的眼睛忽然被蒙住,等到再次睁开来时,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府邸中,只不过府邸中没有点灯,暗的看不清五指。

“你们这么穷吗?连支蜡烛都买不起。”江陋毫不客气地嫌弃。

“江叔,我都说了多少次,你不要想不开,我们是一个整体,解药的事我们会徐徐图之,不要总觉得自己是拖油瓶……”一个约莫二十二三的人疾步走来,看到江叔手上还带了个小孩,不禁问,“这谁家小孩?拿出去卖掉吧。”

江陋:“?”你们组织到底是做什么的?

被称为江叔的人眼神闪躲,胡乱地瞟来瞟去,好在江陋为他解围:“大哥哥好,我是他干儿子,我叫江陋,字子安。”

江叔连忙摆手,叹了口气说:“唉,我也真是糊涂了,竟会相信小孩的胡言乱语……这次前来,我是与留夜道别的,我的毒早已蔓延四肢百骸,留在这里不但没用,反而还会加重你的负担,萧白,就当是我这个长辈求你的。”

萧白蹙眉,几年前,他们就开始寻找青鸟的解药,可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他们聚在一起,强撑着留夜,接一些盈利的单,再用攒起的钱去搜寻解药。

随着因病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留夜也只剩下数十位年轻人坐镇,若是还找不到解药,那他们也将死于青鸟。

江陋举起小手,骄傲地说:“我能治!”

萧白敷衍地点头,对江叔说:“别说这话,留夜还是靠你一手支撑起来的,大家待在一块,总会想到办法的。”

江陋:“……我能治。”

萧白睨了他一眼,江叔连忙把先前江陋对他说的话转述给萧白。

“你……真能治?”萧白万万不敢将留夜的人的性命随意地交给一个小屁孩。

“当然,我活得比你久,怎么可能不会治?”

萧白:“……哈哈,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家中有几口人?住在哪里?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好朋友知道你离家出走了?”铁了心要把他杀人灭口。

江陋皱起眉头,高深莫测地说:“我有多大你们日后就知道了,不过干爹的情况不能再等了,我写下几副药,你们赶紧去买来,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江叔赶忙拿来纸笔,江陋拿起毛笔,有模有样地沾墨水,然后鬼画符似的在纸上写字。

萧白:“……要不还是趁机杀了他,还能省点墨水?”

-小剧场-

楚离:听说只要是个男人,你就管他叫干爹?

小江陋:没有啊干爹,我只有你一个干爹。

楚离:……但是你好像不是我一个人的干儿子。

-

江陋:干爹,你还在洗澡吗干爹?

楚离:不准这么叫我!找你其他的干爹玩去!

江陋(委屈):哦……

楚离(裹上浴袍,出门就撞进江陋的怀里):你不是去找你干爹了吗?

江陋(笑):我只有你一个干爹呀——干爹的头发没洗干净呢,不如我帮你再洗洗?

楚离:……

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楚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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