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陋写完，欣赏了杰作几秒后，递给了萧白。

萧白接过纸张，看了眼歪七扭八的字，昂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陋，他们经过长时间的摸索，把他写的其中的一些药材融合在一起使用，才勉强达到了延缓青鸟的伤痛及五脏六腑的目的。

“此药当真能解青鸟？”

江陋的回答和他推测的大差不差：“自然不行，这药是护住经脉和脏腑的，你们受这药的折磨太久了，解药太烈，直接用也是暴殄天物。”

江叔看向萧白，萧白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褐色眸子里的情绪，但怎么也遮不住看到那团看到希望闪烁的光。

“留夜有个规矩，谁若是治好了青鸟，谁就是首领。”萧白重新撰写一份药材清单，把江陋写的错别字都纠正过来。

江陋摆摆手：“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我做首领，我就勉为其难地实现你们的愿望吧～”

萧白：“……在下萧白，字玄霜，现在是留夜的前首领。”

江陋点点头，睨了他一眼，道：“说说这个组织除了采买药材，还做些什么吧。

“不过我可不听那些没意思的部分，说些我不知道的。”

萧白被江陋的敏锐吓得一怔，他还想让江陋做好心理准备，担心他听完留夜做的事情后正义感突然爆发，于是拒绝给他们提供解药，导致他们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但没想到他一猜就猜出来了……不对，真的是猜出来的吗？

江陋看着萧白抿了又抿的嘴唇，笑着解开了他的疑惑：“青鸟这毒若是不用药暂时稳住心脉，就拿江叔而言，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而你们在没有任何头绪的前提下，只能一步一步试错，如果完全走正道的话，恐怕不足以支撑你们试错的成本，所以你们绝对在暗处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呃……的确，除此之外，我们还会接一些‘镖’，做别人的刀，处理一些棘手的事……至于具体做什么，那全看东家给的钱有多少了。”萧白喃喃道，不知是说给江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嗯……挺好的。”江陋并不意外地点点头，露出促狭的笑容，道，“既然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表明你已经认可我了，那么作为你们的老大，我决定……功成身退，隐姓埋名。”

萧白一愣：“你不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孩童吗？只要我一声令下，其他人不认可也必须认可，况且你的才华和能力也足以让人相信你并非小孩——你应该也中了什么毒吧，可以发动留夜的力量，或许可以帮你解决。”

留夜势力并不弱，其中也有不少人是新招来的，并没有得过青鸟，他们做事利索干脆，因此江湖中也流露出一句话。

“留夜行事，绝不留夜。”

江陋摆摆毛毛虫大小的食指，故作高深地道：“这就无需你多问了，小孩的身体还有些用处，日后再说——作为你们明面上的老大，我要提出第一个要求了。”

江陋离宫出走以来，楚离也因为政务忙得不可开交，寻找江陋的事情也渐渐放下，可心底的疑心却越发地沉重。

又是初一夜。

江陋惊奇地发现自己又变了回来，他让萧白拿了套能穿的衣服。

萧白体型偏瘦，江陋穿好后，前胸还裸露出一部分，腹肌隐在阴影中似有似无，身体中流露出的力量感快要把衣服撑爆。

萧白看到江陋，也不禁诧异。

原来这玩意还可以自动变回来啊！

江陋低头，透过布料看向下面的部位，不禁嘿嘿笑道：“看来还是挺大的。”

萧白：“……”

江陋清嗓地咳了两声，郑重地拍了拍萧白，力道差点把萧白拍死：“小白啊，看来我只能在每月初一夜晚无月时变成成年男性，留夜的人若是知道他们的救世主是一个小孩，会怎么想？”

萧白：“……谁是你家小白？”

江陋急忙改口：“玄霜兄。”

萧白才认真思索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觉得这是个玩笑，然后把你给杀了，给弟兄们打牙祭。”

江陋：“……呵呵，所以说嘛，这个明面上的首领还是你来当，也算是锻炼锻炼你……不，是锻炼我，锻炼我的能力。”

江陋已经摸索出来了，萧白重义气讲诚信，但是万万开不得他的玩笑。

可越是这样，江陋就越想在萧白的底线边缘撅着屁股来回奔跑。

江陋不舒服地扯了扯衣服，有些地方瞬间开了线：“……”

萧白面不改色地说：“留夜的钱财都去买药材了，其他方面自然能省则省——之后把衣服还我，缝好后你下个月继续穿。”

江陋：“……”

上一世，他还是皇帝，结实又霸气的龙袍没穿几天，就开始穿尿不湿，好不容易变了回来，还要穿缝补的衣服。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挥了挥手说：“我去一趟皇宫，不然皇上那小子会对我生疑。”

“对了，再给我个安神散，最好是立刻见效，闻了就倒的那种。”

萧白：“……大哥，那还是安神散吗？”

最后给了他自己按照蒙汗药的功效研发出的药粉，江陋随手塞进香囊里。

“谢了，过几天我再来看看你们。”江陋吹了声流.氓.哨，潇洒地爬上屋宅，窜天猴似的飞走了。

萧白刚把阎王爷送走，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正巧被转身回来的江陋看见：“你看上去像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是个问句，但问的不是萧白是否如释重负，而是问这个成语是否用对。

萧白没有回答，问：“又怎么了？”

“再给我样东西。”

萧白满脸无语地把江陋需要的东西砸到他头上，江陋也不恼，“嘿嘿”一笑，扭头离开。

“也不知道那小子想朕了没……哎呀，亏我还惦记着他——的皇位。”江陋把香囊塞进怀里，得瑟地挑起右边被劈成两半的眉。

“阿嚏——”楚离夜晚在宫中散心，打了个喷嚏，申公公立刻把手上的外衣披到他身上。

他忽然想到路上拐来的小孩，扭头问：“江陋去哪了？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隐在暗处的禁军悄然出现在楚离面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利，把他给跟丢了，还请陛下责罚。”

楚离眉心一跳，有些疑惑地问：“一个小孩能把你们给甩了？”

禁军更加惶恐：“是属下的疏忽。”

楚离忽然沉声道：“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禁军再次匿于黑暗，只留下一阵风声，惊起鸦声一片。

“哟，皇宫这么有闲情雅致，还养乌鸦呢。”江陋在心中调侃道，脚下步伐也随着看守变多而变得缓慢谨慎起来。

乌鸦声让楚离感到烦躁，顿时没了看美景的心情，他背手回到平成殿，申公公伺候他更衣，然后告退。

楚离不喜别人过多干涉他的私生活，所以在很多事情上还是坚持亲力亲为。

这也给了江陋可趁之机。

他一溜烟似的从窗户外落进殿内，余光睥睨到楚离正在着墨，心无旁骛地写下诗句。

江陋三步并作两步，把粉末一撒，楚离还没看清下手的人，就倒在江陋的怀里。

“上朝时看起来挺有肉的，怎么现在轻的跟片羽毛似的？”江陋抄起楚离的膝盖，抱起他以免碰伤，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重量，心中不免疑惑。

楚离的脸十分干净清秀，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像一只被打搅后慌乱扇翅的蝴蝶，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很薄，唇色淡淡，右手无力地垂落，左手随意地搭在身上，江陋细细看去，发现他的手掌上有许多伤疤，左手掌侧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都说嘴唇薄的人性子冷淡，无情无义，又特别固执，江陋才与其相识不久，就否认了这个荒诞的观点。

若真如此冷淡，怎会把他从异地带回京城呢。

睡着的楚离褪去了威严和庄重，只留下清冷的睡颜，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江陋变大后，个子比楚离高了半个多头，色.心驱使他往楚离眉间轻轻一吻。

真是比他所见过的美人都要好看，若这天下是他的大致，那他定会金屋藏娇，不让楚离出来勾引其他人。

江陋抱着观赏的眼光肆无忌惮地盯着楚离，余光中瞥到楚离写的字。

江陋在心中默念：“木叶千枝日万枝，江木啥日日凡迟。”

如果字会化作夫子，一定会把江陋的手心用戒尺打得红里透白，再送入娘胎里回炉重造。

可惜字只能干瞪眼地看着文盲，而文盲以为自己只有一个字没认出来，十分了得。

江陋得意地上翘嘴角，露出虎牙，颠了颠怀里收起刺的小刺猬，让他睡得更加舒服，心道：“这安神散还真有用，不但能防住狗皇帝对我的疑心，还能让我趁机占两把便宜，下次让小白多给点。”

恋恋不舍地把楚离放进龙床上，发丝随意散开，凑得近了，他才闻到楚离身上不知从哪沾来的木檀香味，中间还夹杂着雪松的气息，让他躁动的心渐渐平静。

江陋狗鼻子一张一翕，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楚离，直至与之同睡一张龙床。他轻声说：“皇上，你可真好闻。”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忽然，他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疲惫感，继而毫无预兆地倒进楚离的怀中。

“真是该死啊……又要变成小豆丁了……”睡过去前，他骂天骂地，顺带骂了几句把他传到这个世界来的诡异“系统”。

楚离在梦中游离，蹲下摸到了一片毛茸茸的雪白团子，抚摸上它的两只尖耳后，小团子才睁开惺忪的双眼——是一只小狐狸。

他把白狐抱进怀里，准备带回宫中，小白狐的母亲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楚离定睛一看，它的躯体竟比他还要大。

之后就是玩命般的狂奔。

怀里的团子有恃无恐，竟钻进他的怀里继续眯眼。

在衣角被咬住前，楚离忽然惊醒。

天刚泛起鱼肚白，西边的乌云又滚滚流向东边，仿佛要把还未升起的光亮泯灭在摇篮中。

奇怪……什么时候上的床，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难道因为最近太累，导致记忆出偏差了？

胳膊肘传来一阵酸痛打断了头绪，他扭头一看，江陋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身边，呼呼大睡，时不时呢喃两句梦语。

“不孝子，你还敢回来？”楚离捏着江陋的脸蛋，因为手感太好，一不小心加重了力道。江陋不自觉地流下两行口水，睁开泛着雾气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团子，等待宕机的大脑开机。

楚离手指的红痕留在江陋脸上，粗略看去还有点像爱心的形状。

“这段时间去哪了？”楚离整理仪容，不经意地问。

江陋这才把昨天编好的话拿出来跑火车：“我去给干爹花钱买糖葫芦了，赚钱好难，所以我花了好久。”指了指书案上拿纸袋包装好的两串糖葫芦，露出期待夸奖的神色。

楚离面无表情地看向这只狡猾得像狐狸的可爱小狗：“……你觉得我会信吗？”

江陋立刻在床上打滚：“我不要跟着李嬷嬷，我要跟着干爹！她就知道打我，还让我做我不爱做的事，还一直说我……所以我才偷偷走的。”把身子背对着楚离，只给他看被褥包裹住的屁股。

楚离问：“那你是如何在侍卫的看管下逃跑的？你有逃跑这么大的能耐，还制服不了一个花甲妇人？”

江陋装出哽咽的声音，一顿一顿地说：“因为我太爱干爹了，害怕干爹会因为这件事骂我，所以我想给你买好吃的。侍卫们被我的孝心所打动，才把我放出去的。”

楚离：“你可真是孝死我了。”

-小剧场-

楚离（笑得合不拢嘴）：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你连这些字都不认识，还不学启蒙书？

小江陋（撇嘴）：我才不学，书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上树掏鸟蛋。

-

仆从：江少爷，皇上来信了！

江陋：哦？给我看看。

就认识几个字。

连在一起还是“我、不、爱、你”。

江陋：……

（Ps：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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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绿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