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囧道山。
黎疏桐腹痛,冷汗连连。她昨日嘴馋多饮了几碗绿豆冰沙汤,恰撞月事,疼得她辗转反侧。
她浑身酸疼的靠着抱枕,原本马车内还多出个狼奴的。被黎疏桐恼羞成怒的赶下去了。
无他,只因狼奴嗅觉灵敏,闻见血腥味就一股脑儿的凑近她。黎疏桐忍无可忍,将他赶出去,现正和楚问九架着车。
她发觉,狼奴似乎格外容易被楚问九吸引,也格外听楚问九的话。
她没多想,就当是那铃铛声的作用。
空气闷闷的,夹杂着鱼塘的腐味与一股来自泥土的腥味。
“是不是要下雨了?”她撩开帘子看了看天色,惆怅与无名的担忧滋生。
腹中骤然绞痛,想被刀子千刀万剐了般。黎疏桐顿时蜷缩,脸色煞白。
楚谏控制覆山雪前进的速度,唇线平淡,定定的注视她。
而后良久才道:“若身体实在难受,去林中方便也可。”
黎疏桐确实有腹泻的错觉,她羞耻的咬了下唇,内心天人交战。最终盯着他:“你以后可不许用这个嘲笑我。”
“女儿家的常事,有何好取笑的?”楚谏顿了一下,“你可缺什么?”
“不缺什么。”黎疏桐恨不得钻进缝隙里,再也不出来!
马车缓缓停止,黎疏桐忍着不适下车,总觉姿势别扭,每走一步似乎都要血崩。
【疼得这么厉害啊?都不见她拌嘴了。】
【啧啧,还好我生为男儿,不用遭此罪。若是上战场来了月事,那得多麻烦。】
黎疏桐连瞪的力气都使不出,闷头的钻进林子,头脑都羞得快晕乎乎了。
那几人都习武,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怕弄出的动静被听了去,因而刻意往里走了去。
估摸差不多时才收拾了一番,她的亵裤沾了点点痕迹。黎疏桐心烦意乱的正要回头走。却听见陌生人的心声,慌忙的躲进杂草中。
野蛮的杂草又高又密,将她小小的身板隐没。而她忽地瞳孔放大,半张的唇被身后的一双大手捂住,喉咙的声音被迫吞下。
颈侧一痛,瞬间失了意识。
……
潮湿的味道浸入嗅觉,混着血腥与草木灰尘的味道。雨声绵绵不绝,滴落屋檐、瓦片、树木……轻重缓急错落,似乎玉珠落玉盘。
黎疏桐额角冷汗滴落,腹中如刀片绞肉的疼痛将她活生生从昏迷中疼醒。
陌生的房间,青褐色的床帐,她偏头蓦地看见一双被挖去双眼的老虎头颅,血淋淋截面,血迹已经干涸。
冷意迅速从脚底攀附到脊背,她寒毛卓竖。
回忆起自己被打晕的那一瞬间,更是浑身落到冰窟里般抖了一下。
果真,厄运是她一个人的。
黎疏桐从床上坐起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未曾轻举妄动,那颗老虎头颅给了她很好的威慑力。
自己周身除了月事的疼痛,再无其他。对方应暂时没有杀她的打算。
她安慰自己,蹑手蹑脚的下床。发现这间屋子里应有尽有,还有生活的痕迹,实在不像偏房。
纳闷之间,她试探的敲响门。
门外果不其然有人。
“别敲别敲,当家的马上就回来了。”是个粗犷的男音。
另一个附和,有些沙哑,像抽多了大烟:“小嫂子等等哈。”
黎疏桐被这句“小嫂子”叫得愣住了,她立马反驳:“谁是你们的小嫂子?我没答应!”
“小嫂子别害羞嘛,我们大当家的不会亏了你的。”
“哎嘿,我可告诉你了,我们大当家可是囧道山里的一枝杜鹃花,英俊潇洒,多少姑娘稀罕着呢。”
“就是就是!”
黎疏桐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心里暗自揣摩着。
她估摸是被土匪绑了当压寨夫人。她才十五,不想当别人的媳妇儿。
黎疏桐是由五大三粗的阿叔带大的,黎镇山从不曾与她讨论婚姻的事,反倒教育她,说男人靠不住,最是多情的畜牲就是男人,叮嘱她不可耽于情爱一事。
黎疏桐时刻牢记阿叔的教诲,此时也不例外。
“你们绑我来就是为了成亲?我同大家当都未曾见过面,怎么结得了良缘?”她试图说服门外两人。
她这么久没回去,楚谏应当早就察觉到异常。就是不知这群绑她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性。
“小嫂子别猴急,马上就能见到了——大当家的!美人想你想得紧呢!”
“在屋里头,醒了一会儿了。”
门被一只手推开,人高马大的男人跨步进屋,左眉横了一道疤痕,深邃的眼窝与立挺的鹰钩鼻不像中原人。
黎疏桐怯生生后退,如一只被野兽逼迫的羊羔。
“小媳妇儿,想为夫了?”大当家爽朗一笑。
你当我爹都错错有余了,还为夫,为你爹的。
黎疏桐不想应答,脸色憔悴苍白,男人步步紧逼:“你别过来……”
大当家倒是听话的停了一瞬,这穷山恶水之地难养如此娇美的花,水灵灵的眼睛,樱色粉唇,白瓷般的肌肤。眼波流转间将人的魂魄都摄了去。
美人却脸色苍白,眉眼间的病倦之色添她几分楚楚可怜。
“俺又不吃人,不会害你。”大当家安抚一句,不顾黎疏桐的意愿,大手握住她的双腿,将人抱起来放回床上。
黎疏桐听着他心里话,狠狠唾弃此人好色。
“你掳走我,还不算害我么?”美人矫揉造作算的是撒娇,黎疏桐弱声弱气的,“你这般强横,我不要嫁。”
大当家这辈子在山里摸爬滚打,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撩拨,立马夹声哄:“俺那帮兄弟平时不拘小节惯了,也不懂什么礼仪,见了闯进山里人就掳,这不下手重了。媳妇儿大人有大量,歪和他们计较。”
这糙汉夹着嗓子激起黎疏桐一身鸡皮疙瘩,她忽然默默释怀了,自己其实也不是很装。她在这大当家面前做戏简直是班门弄斧。
小腹突然绞痛,她眉头微蹙,扭过头不再看他。
“俺叫擒虎,媳妇儿你身体不舒服,俺叫人送点服贴的东西过来……”擒虎宛如细心的丈夫无微无至的照顾自己心爱的妻子。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黎疏桐骂了他祖宗十八代,痛经疼得她心烦,干脆侧躺卷缩起来缓解疼痛。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她没莽撞到要与此人硬碰硬,索性闭目养神。
擒虎不屈不挠的碎碎念,活像没见过姑娘的男人。
“你关我,和圈养畜牲有何区别?”黎疏桐被念的有些烦,转过身瞪他,“念叨这么久不就是狡辩,让我好心软?”
那一眼瞪得他痴痴的笑了,中原的美人真似大漠垣怀河里的水,柔柔的,连气恼的模样都像嗔怪。
“媳妇儿,不关你。在这寨子,你想去哪儿都行。”擒虎嘿嘿笑。
黎疏桐狐疑升起,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擒虎的身材与相貌,的的确确是异国长相:“你我尚未成亲,这般逾矩的唤我。”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红妆十里。你要娶我,此三样一样也不能少。”她故意为难这莽夫,又微微疑惑,“你虽英俊伟岸,长相却不似中原人,我不远嫁的。”
擒虎粗中有细,说谎不打草稿:“俺就是中原人,整个山寨都是俺家,媳妇儿勿忧。改明儿俺们儿就成亲。”
“这般敷衍?良辰吉时也不择,糊弄谁呢你!”黎疏桐一听明日就要成亲,吓得直起身,佯装恼怒,“提亲喜帖也无,拜高堂时拜谁?”
“我就知道,你捉我来,不会肯重视婚姻的。阿爹阿娘走后,门衰祚薄,只有阿叔为我撑腰……摆着个血淋淋虎头,光顾着吓唬我……”
黎疏桐泫然欲泣,薄薄的肩膀如蝶翼般颤抖,她的眼泪实在掉不出来,便只露出白净的侧脸。
擒虎哪里知道中原人成个亲要这么繁琐?他们大漠,若是谁看对了眼,彼此对神袛交换信物,便可私定终身。
“俺太喜欢你了,一时心急就忘了。媳妇儿别哭,俺这就叫人去提亲送喜帖,把阿叔接上来。再把这虎头撤了,别哭别哭。”擒虎真心爱这般娇滴滴的美人,跟朵花儿似的美,比大漠的女人软多了。
说着,门外那人就大声喊:“大当家那小的撤走咯?”
“撤走撤走!”
“诶,好得!”
黎疏桐这才肯放下掩面的衣袖,好声好气:“那你快去准备,我身子不爽,要歇息了。”
她不敢作得太过,怕擒虎失了耐心,直接强取豪夺,到时候她细胳膊细腿的怎抵得过?
她缓缓躺下,擒虎连声应好,赶紧替她掀开新换被褥,忧虑的出去了。
擒虎召集了寨子的兄弟们商讨娶媳妇儿的事,说那小媳妇儿娇里娇气的,要办这要办那儿的,该怎么做?
其中一人“哎呦”一声:“不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女人嘛,又没什么靠山。大当家你是整个山寨的老大,那女人能嫁你就是她的福气,办那么繁琐做什么?”
众人附和。
“此言差矣,我们大当家是真喜欢那女人,用点心也无妨,叫那女人好死心塌地。”
“诶,那女人娇生惯养的,想必家里是富裕的,被掳走这么久,也没见家仆寻来,此番总觉哪里有些怪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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