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知客的面，沐昭瑾怎么好意思解释她是想早点回寮房安寝。

她正不知所措着，一声突兀的笑音打破了僵局。

沐昭瑾循声看去，便见沐祁归身后的引玉死死捂住嘴巴，像是也在惊恐于自己没能绷住。

她难以遏制的不满终于寻到了突破口，寒下脸道：“佛门重地，岂容你随意喧哗嬉笑？”

胆小怕事的引玉慌忙摆手，“奴婢并非不敬，而是为远在漠北的老爷感到高兴。”

沐昭瑾察觉出一丝不对，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引玉就继续一本正经地道：“二小姐为老爷不辞辛苦，先是奔波半日来到宝真寺，随后又坚持要彻夜祈福。老爷要是知道了，能不高兴吗？”

沐昭瑾：这主仆二人定是故意的！

知客双手合十，“我佛慈悲，有施主的至纯孝心，令尊定会平安的。”

知客的话一出，沐昭瑾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脱了。

她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趋向扭曲的神情，挤出嫣然笑靥，“烦请法师引路。”

大雄宝殿，环香缭绕。

三佛宝相庄严，悲悯地俯瞰众生。

住持垂目，手数佛珠。

沐祁归虔诚拜倒，额首触地，满怀敬畏。

纵使不为讨要出城令牌，她也会来宝真寺一遭的。

她淌过尸山血雨，犯下杀孽无数，累得袍泽尽死。

重生一世，夜夜难寐，噩梦缠身。

跪伏佛前，不求佛祖宽恕己罪，唯愿不要重蹈覆辙。

木鱼声，诵经声，声声入耳，涤荡着躁郁难安的心神。

沐昭瑾冷汗涔涔，身子摇晃不止。

她偷着挪了挪膝盖，竟看到沐祁归老佛入定般一动不动，倒真有跪上一夜的架势了。

沐昭瑾暗暗叫苦。

谁成想沐祁归真是来祈福的，早知道她就不跟来了。

夜风微凉，丝丝缕缕渗透进单薄的衣裙。

沐昭瑾一个战栗，懊悔的情绪更深了几分。

星移漏转，住持诵经结束。

沐昭瑾脸色煞白，颤抖着双腿，在腰酸背痛的程嬷嬷和魂飞天外的岚翠搀扶下，连爬了数次终于勉强站起来。

住持长须尽白，慈目善眉，低头俯看跪伏在地的沐祁归，“阿弥陀佛，敬于佛者，是为大善。”

沐祁归恍若大梦初醒，久久怔忡，合掌俯身，“阿弥陀佛。”

住持的语气愈发平和，“凡所有相，尽是虚妄，施主何苦执着？更深露重，施主还是早些回寮房安置吧。”

“住持所言有理。”

沐昭瑾实在顾不得矜持，不等沐祁归拒绝就直接应下了住持的话。

她鼻音微重，想是被折腾得不轻。

沐祁归倒也没有继续纠缠，她微微颔首，送别了住持。

寮房清幽偏僻。

行者掌灯，引着几人往寮房走去。

岚翠和程嬷嬷撑着沐昭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沐祁归与引玉却是神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异样。

沐祁归常年习武，身强体健，跪上几个时辰还能无恙倒是好理解。

引玉瘦瘦弱弱的，怎么也会如此安然？

岚翠忍不住套起话来，“引玉，你的膝盖不疼吗？”

引玉满脸懵懂地摸了摸膝盖，甚至还跺了几下脚，“一点都不疼啊。”

岚翠疑惑更甚，“你结结实实地跪了好几个时辰，竟没有半点不适？”

“没有。”

引玉无辜地摇摇脑袋。

岚翠半是询问，半是诱导，“你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

引玉闻言，看起来格外苦恼地思索了须臾，“或许是……”

沐昭瑾和程嬷嬷齐齐竖起耳朵，等着傻乎乎的引玉透露出些许消息。

“或许是因为我的向佛之心至诚？”

引玉煞有介事。

岚翠：……

沐昭瑾：……

程嬷嬷：……

引玉言罢，噤声垂首跟上沐祁归。

她盯着腿间，不由感慨：小姐给的厚护膝就是好用！

引玉：补刀我是专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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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