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仁帝没有理会长乐,“母后,您身为六宫统率,无论是不是受人蛊惑,都应言而有信。”
他喝了一口茶,“否则日后如何御下?”
睿仁帝说的,太后怎能不知?
奈何,宫内严禁压胜之术,而本该藏在沐祁归寝殿里的木偶,现在极有可能就在她的宫里。
要是松口放任禁军搜查,被人发现了木偶,她难辞其咎。
太后面上染着凝重,正气凛然道:“哀家既然已经知道了妖星的事情是假,就要及时止损。纵使丢尽颜面,也不能一错再错,惊扰整个后宫。”
“太后娘娘,妖星的事暂且不提。”
沐祁归提醒道:“您与长乐公主,魏贵人的疑惑还没有解呢。”
“魏贵人”三个字就如炸雷一样,震得魏贵人脸色煞白。她低眉垂眼,生怕睿仁帝看过来。
睿仁帝倒是没有在意魏贵人的反应,他搁下茶盏,“是吗?母后有什么疑惑?”
白锦语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太后娘娘是想不通宫里祸事频发的缘由。否则,她也不会错信了五官保章正。”
太后皱起眉,“皇上,哀家……”
睿仁帝侧身去看太后,不容她辩驳,“朕竟误解了母后。”
他顿了一瞬,“宫里接二连三发生祸事确实可疑,五官保章正的推算虽然有遗漏,但也不能全然否定。”
太后给心腹宦官使了眼色,希望他们能会意,提前查探一遍寿华宫,将木偶处理掉。
然,还没等宦官反应过来,几个禁军已经围到了他们四周。
太后攥着衣袖,指尖泛白。
难怪宁王突然善解人意到邀她的心腹与禁军同行。
他就是为了将寿华宫里的能做事的人都聚集起来,以便监视看管。
大局已定,太后颓然坐着。
长乐公主见太后已经放弃了抵抗,心道不妙,她拽住睿仁帝的衣袖,“皇兄,大年初一阖宫搜查实在不吉,还是改日吧。”
白锦语浅浅笑道:“公主搜查玉棠宫的时候,倒是没觉得不吉。”
长乐公主语塞。
睿仁帝的视线落在长乐公主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长乐,朕意已决。”
长乐公主知道,她这个皇兄看似好说话,实则一旦打定主意,谁也别想更改。
她缓缓松开蔻丹,眼睁睁看着禁军在睿仁帝的命令下前往各个宫殿,包括寿华宫和她的明鸾殿。
宫里鸡飞狗跳,热闹的诡异。
唯独寿华宫寝殿里静谧得针落可闻。
后宫里的人,谁还没点儿不能为人知的事情?
禁军搜查阖宫,还不知道能闹出什么乱子来。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探查寿华宫的禁军最早回来复命。
太后合上眼眸,等待着既定的结果到来。
她虽有些担忧,但并不畏惧。
毕竟,寿华宫的寝殿四周有人把守。
沐祁归即使再手眼通天,想要不惊动她的人,将木偶直接塞到她的寝殿也是不可能的。
是以,木偶大抵在寝殿附近。
要是真的暴露了,她大不了将事情推给寿华宫的宫人。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被换走全部心腹,而心腹是可以重新培养的。
太后思绪百转,逐渐平复下来。
殿内,禁军禀道:“皇上,寿华宫里没有发现异常。”
太后陡然张开双目,望向沐祁归。
不在寿华宫?
长乐公主察觉到太后的慌乱,她疑惑地低语道:“母后,您怎么了?”
太后僵硬地转过头,恍然大悟地喃喃道:“长乐……”
她终于知道了。
沐祁归是要逼她……
果然,就在太后想通关窍的刹那,有禁军匆匆跑进寿华宫,跪在殿外,“皇上,属下在明鸾殿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物件。”
长乐公主大惊,“什么?”
她看了看宁王,又看了看沐祁归和白锦语,愤而撩起繁复的石榴红堆花袄裙,几步跑到禁军跟前,“你说,你寻到了什么?”
跪着的禁军迟疑地望了一眼睿仁帝。
睿仁帝颔首,“把东西拿出来。”
禁军掏出衣襟里的布包,将木偶取出来。
木偶面目狰狞,嘴上染血,颈项挂着锁链,胸前有钉子穿过。
“啊!”
长乐公主受到惊吓,连连后退,她手足无措地望着睿仁帝,不住摇头,“没有,我没有。”
魏贵人捂上嘴,生生压住惊呼。
太后唯恐长乐受到责罚,为她开脱道:“长乐虽说任性,但绝不可能胆大包天到违反宫规,施行厌胜术……”
白锦语和沐祁归对视一眼,猜出她的示意,捂着小腹佯装昏倒。
沐祁归站起来,“紧张”地揽住白锦语,呼唤道:“文昭容,文昭容。”
白锦语坐在圈椅上,“虚弱”地靠着沐祁归手臂,人事不省。
在白锦语出事的瞬息,睿仁帝起身走过来,心急如焚道:“文昭容怎么了?”
睿仁帝抚过白锦语的发鬓,见她睫羽轻颤,得知了沐祁归的谋划。
沐祁归抱着白锦语,解释道:“皇上,文昭容看到木偶,恐惧不已,吓得昏了过去。”
长乐公主急步走至太后身侧,挽住她的胳膊,“母后……”
太后握住长乐的掌心,要她镇定下来。
太后手指冰凉,激得长乐一抖,勉强恢复了冷静。
太后淡淡瞥过白锦语,“皇帝,哀家觉得,一定是有人陷害长乐,想要离间你们兄妹情分,你还是……”
“母后。”
睿仁帝打断了太后的话,“您不是不知道,长乐性子跋扈,早先就屡次三番寻衅文昭容。朕看在您的面子上,不但饶恕了她,还把文昭容迁到偏远的玉棠宫居住。”
这些事情,太后自认理亏,“冒犯文昭容的确是长乐不对。”
她甩开长乐,斥道:“还不赶紧赔罪?”
长乐是个识时务的,她知晓在宫里实施压胜术非同小可,当即服软道:“皇兄,以前的事,长乐知错了。但是,木偶真的不是长乐的。”
睿仁帝眼底尽是漠然,“长乐,朕本也以为,你总有一日能够懂得事理,知错即改。没想到,你愈发猖狂,竟在宫里施行压胜术,伤及文昭容和她腹中皇嗣。”
长乐公主双腿发软,“皇兄,木偶不是长乐的……”
皇兄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纵使是她闹性子摔坏皇兄最喜爱的砚台时,也没有。
“母后,证据确凿,长乐无法抵赖。按照宫规,使用压胜术,最轻也要杖责三十。”
睿仁帝望向满脸不安的太后,“您掌管六宫,长乐理应交给您来处罚。”
殿内众妃嫔呼吸一滞。
谁也没有料到,皇上居然真有要严惩长乐公主的架势。
长乐公主闻言霎时跪倒在地,膝行而前,哀求道:“皇兄,不要,不要……”
睿仁帝等了一会儿,太后始终没有反应,“既然母后不舍得,就由朕来做这个恶人。”
长乐娇生惯养,细皮嫩肉,挨完三十杖,还能有命活吗?
眼看着睿仁帝就要抬袖下令,太后只能硬着头皮辩驳道:“皇帝,长乐的事还有诸多疑点,哀家以为,不能随意处罚。”
沐祁归抬起眼尾,“太后娘娘,物证就在眼前,您身为六宫表率,是要公然偏私吗?”
睿仁帝不理太后劝阻,吩咐道:“来人。”
两个宦官领命进来,走向长乐公主。
“谁敢!”
太后拦在长乐公主身前,她护女心切,干脆与睿仁帝撕破了脸皮,“有哀家在,谁也别想动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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