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被吓的话都说不囫囵，如此凄惨难过不能自抑，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可阿野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被他一哭，更是不耐。

一脚踩着椅子，一手挽着袖口，分明窈窕淑女的模样，却端的一副流氓泼妇的做派。

“哭哭哭，再磨磨唧唧，小心我现在便掀了你的摊子。”

老板只好叹息一声，去接着下面了。

那可怜的模样看的宋坡子心下微微一动，然还是忍住了。

一则他已再三警告自己，遇事必要三思而后行。再则他与阿野尚算熟悉总觉得此人为人不会如此，其中或许有些他不知道的原因。

且再看一看，反正....他宋坡子还没潦倒到需要才白食的地步。

老板只好又含泪端上几碗大面。

宋坡子迅速食之。

末了，阿野从衣中摸出几个铜板，往桌子上一拍！

“老板，够你的面钱不够！”

唬的那老板哪敢细看，忙道：“够了够了。”

“你可细数一数，可差了你一星半点了没。”

一十七个铜板，一十七碗面。

一文一碗，明码标价，一点不少，一点不多。

阿野歪着头笑，“讨吃的乞丐才不上桌，老娘既然上了桌，那便差不了你的饭钱。”

“少狗眼看人低。”

说罢，拔腿离去。

原来她竟是为这个生气。宋坡子感慨：“这脾气，还真是和老子的胃口。”

于是也瞪了那面摊老板一眼，这才离去。

只是这二人却不想想，就他们现今这副尊容——一个衣衫带血的弱鸡姑娘，一个臭气熏天的瘸腿乞丐。也就这面摊老板心善，若是别人，早该捂着鼻子嫌弃撵人了。

可怜那老板虽没什么实际的损失，但被这两个无赖吓唬腿抖心悸，也算无妄之灾。

这厢老板搂着那十几个铜板在哀叹今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往日哪里能一下子卖出这么多碗——抬头，那一男一女两人早连背影也瞧不见一点了。

老板疑惑，这年头，连个瘸子也能走的那么快了？难道我真的是老了？

瘸子是要快点，因为他发现阿野姑娘并无等他之意。

但宋行之的轻功绝不容人小觑。

哪怕阿野先行一步，溜得飞快，与他而言也不过是几步脚程的事。

顶多不过三五息的功夫，宋坡子已然跟到了她的身后。

“阿野姑娘这轻功步法倒是奇特，只是速度倒一般。”

“......啊？”阿野停下反应片刻，指着自己难以置信的道：“你讽刺我！”

“我才刚请你吃了饭，你这混蛋良心都被狗吃了！”

急得宋坡子面色涨红，指天发誓：“在下绝无此心。”

阿野眼珠一转，道：“除非你教教我你的轻功是怎么练的，不然我绝不信你不是在讽刺我。”

宋坡子此时方悟这人原是想学他的轻功。

只是更加疑惑了，她分明小小年纪便习得那样一身浑厚内力，其师必然不同凡响，怎会不教她轻功？

阿野摆手道：“你说这个啊，我师父死的早，没来及的教呢。”

“你看我多可怜，想学武功都没人教我，打不过人，跑都跑不掉。”

原来阿野虽也曾向人请教过轻功，但可惜未得精髓。后见邵女侠步法飘逸，试图学习，亦是无果。是以直到如今，轻功一道上，也没有太多进益，只赖一身内力支撑与那得天独厚的武学悟性。

此时得见宋坡子轻功十分了得，哪里肯放他？

宋坡子虽解她故意卖惨，然既彼此脾性相和，便不在乎这些，自然乐意教她。

喜的阿野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露出一种别样的神采。

“我果然没看错你。咱们现在就开始！”

二人此刻还在县衙门前的大街上，虽时间还早，兼地点原因，算不上人头涌动，但“现在？！”

阿野最是急不可耐的一个人，哪顾得了这个，“就现在！”

于是，太阳刚刚升起的早上，便有人似乎看到两道疾行身影飞速而过。

一个飞檐走壁，一个踏燕逐莺。

一个行影飘逸，一个快如鬼魅。

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步履轻疾至不扬微尘。

端的叫人心生疑惑，方才可是花了眼？

直到宋坡子轻飘飘落在一株松树下，阿野这才从后追上，落下第一句便是捂着心口骂道：“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教人的！你个死瘸子和我较劲来了是吧！”

宋坡子由心而赞，笑道：“阿野姑娘天赋异禀，实在下这么多年遇见的第一等天赋之人。”

本是教习，可他眼见阿野悟性奇佳，不多时便能将他所言融会贯通，便不由生了比斗之心。

这话实在可在了阿野的心里，登时眉开眼笑：“你说真的，不框我？”

“我坡子从不轻易夸人。”

阿野之前不通法门，落地惊尘，内行一看便知她习得是最下乘的轻功。

而今一得点拨，行动时浮劲在身，且轻且稳。

况她自打习武，夙兴夜寐，从未有一日懈怠，而今身姿挺拔，如松如鹤。真个儿是起如飞燕掠空，落如晴蜒点水，着瓦不响，落地无声。

如此天资，真不知要羡煞多少江湖英雄。

阿野美滋滋的笑道：“我聪明自我知道。”

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正是昨夜栖息的小屋，拍手道：“真是巧了，我正要回来。”

“回这里做什么？若是想找线索，咱们不是都看过了？除了毒镖，那害你的人可没有留下其他的东西。”

阿野掐着腰道：“老娘自然有老娘的道理。”

阿野边说边进门，也不见她怎么动作，那昨夜掉在地上的半拉门猛地一下合上。

差点砸扁了后面的瘸子。

阿野在内扬声道：“不许偷看。”

弄得宋坡子哭笑不得：“你这人翻脸真比翻书还快。”

此时距离他倾囊相授，大约还没过去半个时辰吧。

不料阿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多谢夸奖。”

片刻之后，她却笑不出了。

阿野姑娘大怒，阿野姑娘大骂。

惊了外面的宋坡子一跳，忙进来时，便见她气的发红的脸和一双沾满了泥土的手，以及脚边一坑。

心头一转便知发生了什么。

果然，阿野姑娘愤愤骂道：“那个天杀的狗贼，动老娘的银子，怕你有命拿，没命花，小心出门就升天！”

这阿野常年混迹市井，各种污言秽语张嘴便来。

听的宋坡子都忍不住要堵上耳，几次意图张口，都未能打断她的愤怒。

眼见那“贼子”九族十八代将要不保，宋坡子连忙自身上取出一块黄澄澄的东西，这才顺利止住阿野的火气。

“黄金在这！”

“啊？”阿野一句呛在口中，歪着脑袋看他和他手里的那块金子，半晌得出一个结论：“合着是你啊。”

赶上了，天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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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