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钟的内壁上长满苔藓,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湿气味,月桂小姐没有易容,穿着剑客服,配上她心仪的佩剑,独自一人蹲在微微倾斜的一块石砖上。
她一瞥大钟。
快十二点了。
月桂小姐屏住呼吸。
周围只有水滴石穿的声音,但黑暗一片,找不到水声的来源。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
咚。
“你在等我吗?”
月桂小姐倏然一凛!
还没等到她有所反应,眼前即刻一片黑暗,眼睛在最后一刻只捕捉到了一抹剪影。
这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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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氛围不正常。
伏恩正想屏息感受时,背上挨了一巴掌,他差点咳嗽出声,一脸疑惑地转头。
壮汉——就是之前见嫌疑人就“处以极刑”的壮汉汉斯。
“你拍我干什么?”伏恩问。
“今天晚上你不要再私自行动了,”汉斯解释,“上次的事不要再犯了,不然镇长真的就要绞杀你了。”
这指的是他和琴私下见面的事情吧。
弗里德里希怯懦地点点头。
头还没点两下,又被汉斯摁下去,弗里德里希防备不急,吃了一嘴扎人的麦草
“禁声,开始了!”
睚眦必报的伏恩在汉斯背后瞥了他一眼。
你等着。
他自小就对敌人的敌意很敏感,几乎他直觉就没有出错的时候,比如和他打架的加拉赫对他其实没有任何敌意,而上次和海因茨的初次见面就能感受到对方溢出来的敌意。
包括这次的汉斯。
虽然在镇长的示意下,汉斯算是“承认了他不是叛徒”,但伏恩怎么可能不明白,别说前两天打探他的镇长,只要算镇长身边的忠诚拥护者,对他的敌意只增不减。
汉斯就是一个典型。
伏恩心中的“必死榜”,在永远头号加拉赫和临时二号海因茨之后,增加了“立即解决”汉斯,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老是用肢体触碰自己。
但现在毕竟还在执行任务,不能像伏恩少爷那样鲁莽,伏恩还是想着,捏着少爷骄矜的鼻子,掏出汉斯身上有价值的信息。
所以他打着哆嗦,颤抖着声音很细微:“好可怕啊。”
汉斯闻言,嗤笑一声:“怎么,你已经目睹好多次了,还是会害怕吗?”
伏恩说:“是啊,你难道不害怕吗?”
汉斯摇摇头:“当然不,这些我以后也能学会。”
嗯?
“为什么这么说?”
伏恩刚问完,见汉斯的脸上,心下“啧”一声。
好像问错问题了。
汉斯死死盯着他,他的眼白很多,吊在眼眶里的那双瞳仁本就比常人的要细长,现在看来更是多了些古怪。
古怪。
伏恩顿时展开自己身上所有感觉,感知着汉斯周身的能量。
不对劲。
在之前地下城对峙那里,伏恩就可以百分百确定,汉斯是一个一点魔法都不会也不懂的傻蛋,那为什么他现在身上隐隐约约有了魔法师特有的能量波动?
这是他的能量?
当然不可能。
那沼镇这一边陲小镇,能和“魔法”二字挂上钩的,只有……
对于这个问题,伏恩其实有猜想,他微微眯起眼睛,不动神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琴。
但,琴会和汉斯有什么关系呢,而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反应仅仅在几秒间,再睁开眼时,伏恩就是弗里德里希。
“你……你为什么……这这……么看……着我?”
弗里德里希说话本就有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子,现在撞见汉斯的眼睛更是半缕魂魄都吓没了,话抖落得不成样子了。
真的,弗里德里希才是沼镇居民最真实的样子,窝囊、庸俗、愚蠢,大脑沾染了沼镇黏腻的空气那样。
汉斯突然一笑。
弗里德里希躯壳后面的伏恩一愣。
“我在想,”汉斯说得慢条斯理,“你知不知道东方有一句谚语?”
“东方?谚语?”
现在周身氛围本就诡谲,弗里德里希哪知道汉斯到底想说什么,眼珠直打颤地转溜着。
“人定胜天。”
弗里德里希额角虚汗直滚,是个人都知道,汉斯现在的话,很明显是意有所指。
“怎,怎么可能知道呢,”弗里德里希揩了下混着脸上油脂的汗珠,“你也知道,我最擅长的,只有品鉴各种酒的味道。”
“品鉴,哼,”
汉斯嗤笑一声,“啊,难怪,我都忘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沼镇的异类,怪胎,丢人现眼的家伙。”
“你知道吗,沼镇正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的存在,才会导致外人对我们的印象是如此之差。”
“社会上,就是因为多了你们这些败类,沼镇就是有你们这群败类,才导致,镇长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沼镇还是他人眼中的蛮荒小镇,蛮荒,蛮荒,蛮荒,我们这辈子怕是打上了这个烙印,也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能洗净,也可能是一辈子都洗净不了了,你知道吗!”
弗里德里希哪敢说一声“不”字,缩头缩尾,像只被揉开了的鹌鹑,时不时以极小的动幅擦去脸上喷溅的唾液。
但,弗里德里希服气,关我伏恩·瓦伦什么事?
教过伏恩的老师,无一例外,对伏恩,肯定都是赞扬的评价居多。因为,所有讲师都知道,伏恩·瓦伦,身为当下最权贵的贵族后代,甚至还没有继承的烦恼,居然能认真听课,而不和那个香肠包装袋上印着的头像同流合污作恶多端,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所以老师们都会在伏恩“好学生”的光环下,不约而同地忽略一点:伏恩是个真少爷。
真少爷最典型的特征,就是他有着真少爷的脾气。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
汉斯话音倏然一顿,他可真没想到,弗里德里希还会回应他。
他居然还敢顶嘴。
可还没等汉斯说话,弗里德里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道:
“您多高尚啊,镇长的得力助手,沼镇教堂的闹钟上最鲜艳的那块石子,太阳每天升起最早照亮的就是你。”
“那我想请问你了,”伏恩道,“您说我是一个废物,那请您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才能让自己不是一个废物呢?”
汉斯又是还没说话,伏恩先抢答:“不要喝酒是吗,但不行啊,我喝酒又没用你家的钱,我赊账又没收到你的头上来,难道你是想帮我还了这笔钱吗?那可以啊,那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尽管夜色很浓,但伏恩根据自己多年能把人气死的本事,现在汉斯的脸色,应该比刚初生的朝阳还红艳吧。
伏恩没听到汉斯接下来的话语,惬意地享受着短暂的宁静,他屏住呼吸,放沉意识,静静地感知周身流淌的能量。
果然。
伏恩满意地一笑。
不是他的错觉,汉斯在听完他刚刚那段话之后,浮动的波动更强了。
那就说明,之前伏恩感知道的并不是错觉,也可以证明,这个能量正是汉斯本人的,不是其他人的。
之前说过,汉斯是一个什么魔法都不懂的普通人,想短时间获得魔法,除非别人给予他这个权利,否则就是天方夜谭。
那这魔法的力量,不疑有他。
“嘘。”
再一次不等汉斯说话,伏恩手捂上了他的嘴。
但这次没过两秒,伏恩手上传来锥心的疼痛,他收回手,手上并没有伤口。
还没等伏恩有所反应,接下来,心脏上传来万箭穿心的噬咬之感,逼得伏恩不得不下跪缓解疼痛。
心脏是每个人最脆弱的地方,伏恩低头,死咬牙关,抑制即将喷涌而出的生理性泪水,无论披着什么样的外貌,都不能让别人看见他现在的憔悴。
汉斯悠悠然单膝跪地,伏在他的身边:“劝你现在不要惹怒我,否则我会规划出一个比一开始设想的更惨烈的死状,送给你。”
“真是荣幸,”伏恩声音微微颤抖,却直发冷,“说吧,一开始打算怎么让我死。”
汉斯死死地盯着他:“你不是弗里德里希,你是谁?”
蠢货,现在才发现吗。
但伏恩听出,他话语里甚至还有一丝不确定的意味,索性也没摊牌:“我怎么就不是弗里德里希了?”
“我只是有了信仰,变得完整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罢了。”
话音刚落,一道厉风劈头抽向他的脊背,火辣辣的疼痛前后夹击。伏恩这几天不是在和镇长斗智斗勇,就是在和加拉赫打架的路上,现在尽管强撑着,但也处在崩溃的边缘。
至于牵住他崩溃的最后一丝线,那是理智,不是别的。
“愚蠢,”汉斯厉声,“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信奉神明的蠢货,沼镇的发展才是那么的一波三折。”
“我就知道你不懂什么叫人定胜天。”
汉斯居高临下:“光是这点,你背叛了沼镇去信奉神明这一点,镇长早就可以把你千刀万剐了。”
“虽然镇长饶了你一命,但是我不会,”汉斯道,“要怪就怪在,你乐意相信我,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神经病吧。
伏恩冷笑道:“也就是说,在你眼里,我必死的原因,是因为,我有信仰?”
汉斯冷冷地盯着他:“不,这不是信仰。”
“这是愚善。”
是的是的,我回来了,不休息了,不休息了,电影节都结束了,之后稳定隔日更新啊,之后稳定隔日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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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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