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芊一边欣赏厅中一副挂着的字画,辛慎注意到赵芊的目光,也跟着看去。
那是一首诗,他不懂意境,只认真看字,执笔人落笔坚定,笔锋着浓墨,字体苍劲饱满,一笔成形尽显流畅,结尾一处戳着甜珍的印章。
受他老娘英姿的影响,他对其他类型的女人难有敬畏之心。
在他眼里,甜珍形象有种矜雅的文弱气质,又隐隐透着一种清贵,是文官又生一丝锐利,给他一种淡然从容之感。
军中带有军技,他不喜那些粗鄙暴露的女人,也从不玩。
但他也看不惯甜珍这种雅极的女人,心中又惊讶她写的字。
赵芊察觉到他的眼神:“死小子,好好和甜参政学学,今后要服从她的话,她说的就是军令。”
辛慎眉心一跳,易燃易爆的性格就不是会隐忍的主,要不是被他爹和老娘联手压制,此时他早就发火,起身甩手走人。
甜珍自觉出声调和道:“赵将军,别这么严肃,虽然我比少将军大四岁,但是我更愿意和他像同辈好友相处,而不是上下级的身份。”她向辛慎送去一副友善的笑容。
辛慎丝毫不领情,他在内心深处就觉得和甜珍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做表面功夫。
甜珍看他表情便知他的小九九,看来和平共处是不可能,首先来硬的肯定不行,其次软的她也不是很有把握,赵芊请皇上一同向她施压,还真是霸道且无法反抗。
脑中快速理出思路,她决定先以理服人,驯化一下,但气势上不能输,要是让辛慎灭了威风,在朝堂上可就麻烦了,实在不行就激怒他,受他一顿胖揍,就有把柄甩掉这武夫,心想这代价颇痛,但总好过无计可施。
甜珍安心不少,对辛慎此时的漠视也做到无视:“少将军,你我在朝堂上还是要正式称谓,私下可唤我夫子。”
辛慎一脸不悦:“你多大?”
这是辛慎对甜珍说的第一句话。
“今年二十有三。”
辛慎心想,只比本大爷大四岁,这要叫声夫子,辈分可就压在头上,给她占了大便宜去:“大四岁就想受我一声夫子,你长到我娘这般年纪再说吧。”
赵芊暴躁的朝辛慎喝道:“死小子,你皮痒了,不叫夫子,那你想叫什么?”
辛慎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我不管你想叫什么,别给我没大没小的犯浑。”赵芊了解自己这大儿子的脾性,回京城后,不懂朝中人情世故,到处得罪人。
她却对甜珍早有耳闻,官场善于四两拨千斤,酒桌谈笑间将人杀得倒戈卸甲。
赵芊继续说道:“这小子性情硬,不懂转弯,你免不了费心去包容,我今天喊你做义妹,现在也不是将军的身份与你说话,而是义姐郑重的将我这儿子托付与你,我的好妹妹。”
甜珍表面笑却无言,心中不禁感慨,今日领教女将军的战略,行事手段快而准,为人母,又能放下身段亲自押儿子上门做说客,这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已将自己说的心服口服。
赵芊当着甜珍的面,严厉的跟辛慎交代:“从今天起,你就跟在甜参政身边,一同上下朝,耳濡目染,近朱则赤。”
辛慎冷冷哼出一声,留下不过权宜之计,迟早让这女人主动求着离开。
甜珍一听这要把辛慎扔他府上,急道:“赵将军,这怕是不妥吧,男女有别。”
赵芊开怀大笑道:“不用担心,我在甜参政府邸附近,给他置办好一处宅子,方便这小子每日能与你一同上朝。”
赵芊行事很有效率,此时准备告辞,两人拱手相揖,一同向府外走去。
甜珍看着赵芊上了马车,又看着一旁站在阳光下一脸凶恶的辛慎,心中有些无奈,看他脸上爬满乌云,还是个稚嫩的不会隐藏情绪的少年。
她往府中走去,示意辛慎一起:“随我来书房,你我聊聊。”
她走时风吹起她的发带,辛慎闻到她身上常年浸染的笔墨气味,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很快迈开长腿随她一起走。
两人来到书房,各自坐在桌面两边的太师椅,随行的丫鬟端着茶具退在一边侯着。
甜珍示意丫鬟上前,亲自拆了一包茶叶,泡好两杯,想起前世自己刚升职时,不仅要做好管理本职,向上时就是个打杂的,而这少年将军一看就没伺候过人。
丫鬟们随即离去,书房只剩两人。
甜珍纤细的五指端起一杯热茶递给辛慎,脸上笑开:“官家御赐的君山银针,一起来尝尝。”
辛慎不懂茶,此时伸手就接,这茶杯玲珑小巧,他修长的手指一下捏在甜珍的指背。
甜珍手一颤,茶水抖洒几滴在桌面,也没洒到他衣襟。
辛慎一时面露尴尬和几许气愤,文人风雅这套他是最不屑的。
他接过茶杯放至桌面,大手重新拿起茶杯,两指夹压茶杯盖分离茶水,一口饮尽。
不善的盯着甜珍道:“你有话直说,本大爷不吃你文绉绉那套。”
甜珍笑容不减:“少将军,我想清楚你对自己的前程有何设想,我好知晓往哪方面培养你。”
辛慎直截明确的拒绝:“我没有前程设想,本大爷从来不喜入朝为官。”
甜珍好意提醒道:“如今盛世太平,少将军心属金戈铁马,怕是不行。”
辛慎讥讽道:“至少不是每日上朝,听他们讲一些纸上谈兵的东西犯困。”
甜珍一愣,心想有些好笑道:“少将军倒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军中生活的确热血,而当今盛世太平,文臣至关重要,你金戈铁马的将军生涯已结束。朝中为官之道,虽不讲冷兵器武力,但真要说起来,和行军打仗一般无二,同样讲究战略和策略,你就不想体会这其中的输赢乐趣?”
前世她在业务余外,自学过高级讲师的技巧,说话的语境和神韵天衣无缝,一般人都会被她的感染力影响,被她带着走。
辛慎认真听着听着,脸上时常挂着的不屑,此时爬上几许犹豫,积攒的不善也散去几分。
甜珍初见成效,也不急着加大火候,恐会遭到反噬,这少将军不是个好相处的主,换做往常,她巴结一下这将军府的少将军也是乐意,但此时要在朝中立足,她不能让任何人踩她威风。
甜珍静静地喝着茶,笑着打量着辛慎全身上下,问道:“少将军今日可是没有上朝,明日上朝记得穿官服。”
辛慎冷肃答道:“生病就不用上朝,我病了。”
甜珍耐心道:“原来如此,少将军今天便在客房留宿,我会叫医士给你医治,现下我带你一同在府中熟悉环境。”
辛慎精神和身体健壮,突然后背靠着太师椅,挑衅的看着她不动。
甜珍淡笑:“少将军这是不肯配合,存心摆架子要我难做呀。”
辛慎恶意的道:“既然知道难做,那你就去跟我娘说,是你不想教我了。”
甜珍不受激:“我今早受官家任命夫子,刚才又答应赵将军,现在实在不敢反悔,不如少将军说。”
辛慎双眼冒火瞪着甜珍:“我要是能说服我娘,还会被押上门坐在这儿跟你消磨时间?”
甜珍无奈的看着他道:“既然你我都无法改变,现下最好的办法,你安心静下心与我好好上朝,你风华正茂,年轻正是学习的好时期,你学任何知识都不会只是消磨时间。”
辛慎勾起一边唇角,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冰冷的看着甜珍,威胁道:“小娘子,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好办法,那就是你我互不干扰,互相配合,你替我在我娘面前打掩护,我配合你交差。各自宽心。”
甜珍不上当,笑着提醒道:“朝堂叫参政,私下叫夫子,少将军年纪轻轻,记性不大好。”
辛慎暴戾的喝道:“你别给本大爷添堵。”
甜珍心中不耐:“少将军,你别当你娘是好糊弄的,你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你娘可是随时都清楚,放下你的少将军脾气,好好跟我上朝吧。”
辛慎听着甜珍转换的语气像是讥讽他,想起那些年轻权臣嘲讽他,虽是将军却是有勇无谋的武夫,他顿时自尊心受挫,难堪的要命。
辛慎不懂语言的艺术,也不懂怎么运用语言的力量,论拳头他难遇对手,但语言上他不是甜珍的对手,自桌面握紧拳头,闭上眼,睁开眼的同时双手抽离桌面,转身往府外踏去。
甜珍惊道:“少将军这是要去哪儿?”
辛慎理也不理她,往外直冲。
甜珍急得起身张开手臂拦住她,因为冲的太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辛慎已是忍到极限,此时低头看着拦在面前的甜珍,两人仅有一掌之隔,他又闻到了她身上的笔墨气味,恶意的将她压制在桌面上。
甜珍反应过来时趴在桌面,双手惊慌乱扒,却无力起身,辛慎双掌压在她两边肩膀处,此时附身在她耳边说:“别离本大爷这么近。”
甜珍心里压力不小,回头说道:“少将军,这么快就想对我动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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