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莫测

不用顾洲下令,沈明月也不想出去,这个世界就是个牢笼,顾洲用谎言编织的巨大牢笼,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她病了五日,病好后依旧将自己关在屋内,不愿说话,不想出门,没有胃口,日渐消瘦。

顾洲口口声声说希望她自由,也的确给了她自由,但这自由有尺度,全在顾洲的掌控范围之内。

恨一个人时,只会想起他的坏,甚至他的好都带有目的性,以至于沈明月认为顾洲为她买房落户,不过是为了将她困在邺京,而她还傻乎乎地对顾洲千恩万谢。

曾经那些信任、背叛、遗憾、伤痕、死亡、离别,因顾洲起,也因顾洲灭,温情是夜空里稍纵即逝的流萤,绝望才是永恒的月华。

沈明月不能原谅,下定决心要离开,到顾洲找不到的地方去,她想写和离书,但想到与顾洲成婚的是柳慕云,而不是她沈明月,笔下字迹变成“绝交书”。

这几个字写得痛快,内容却无从落笔,耳存遗响,目想余颜,喉咙几度哽咽,双眼雾气迷蒙。

书信终成,唯言绝交,寥寥数语,摧心剖肝。

掀帘声打断沈明月苦涩的压抑,海棠端燕窝进来,回禀道:“王妃,肖广林求见。”

“以后只叫我先生,再没有什么王妃。”沈明月搁了笔,快速将信装入信封,怕再多看一眼会后悔,退下手腕上玉镯,一并装好交给海棠,“把信送到边境,给顾洲。”

海棠捏着镯子的形状,“请王妃三思,前线战事紧,恐殿下分心。”

“没什么可思的……”沈明月语气洒脱,好似真的不在意,“走,去见老肖。”

内院不方便进,肖广林在书房外等候,身着粗布短衣,背负包袱,见沈明月来,远远地就跪下磕头请安。

“肖大哥,你这是要走?”沈明月请他进书房,命海棠看茶。

“不,不,小人是来求王妃寻个差事。”

肖广林坚持不坐,站在距书案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知道在王府内,沈明月就是王妃,再怎么平易近人,身份也在那里摆着,不能僭越。

沈明月也没坐,隔着书案另与他讲话,“我还以为你要回营州,怎么?市令这差事不好吗?”

“市令这个差事很好,但街面上乱、杂事多,我岁数大了嫌烦乱,想图个清净,这不,来找王妃再谋个差事。”肖广林言辞恳切。

沈明月摊开手做无奈状,“这件事……我怕是帮不上忙,那日你也看到我与绍王决裂,这王妃做不长久了。”

“不,小人想讨的差事王妃就能给。”肖广林躬身抱拳,“小人想做王妃侍卫。”

“这……”沈明月有些不解,“做侍卫,不委屈大哥了么。”

“王府里比街面上好,小人跟着王妃不受苦,没有委屈。”

肖广林一再坚持,沈明月不好拒绝,想着身边多一个自己人也好,便命海棠安排他入职近卫。

这事本该交给辉阳,但因顾洲最后的吩咐,沈明月信不过辉阳。

侍卫院增添新人,还是海棠亲自送来,纷纷到院内打招呼,又听闻这人是王妃亲自招录,不免对他高看一眼。

寒暄来往间,肖广林机敏地察觉到这些侍卫分成了两派,他暗自有了主意,并不去计较其中有怎样的纷争,全部笑脸以对。

天气回暖,檐下燕子窝里多了蛋,不久孵出几只小燕,每天叽叽喳喳张着小黄嘴要吃食。

春末的风中裹上夏日的燥意,叶满枝头,荼蘼花尽,池中开始有蛙鸣。

沈明月已将女校的建制、章程梳理完毕,下一步就是编教材、写教案,这是个大工程。

忙碌中她不记得顾洲离开了多久,前线信件一律退回,决计要与顾洲断掉所有联系,但梦中顾洲的身影撵不走,夜半呓语声也是“承平”。

城郊临河的几间房屋如期动工,改由肖广林主持,每日带着几名侍卫去监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将一院子侍卫收拾得服服帖帖,唯他是从,辉阳彻底被孤立。

海棠调查花容阁之事,终于有了进展,花容阁近期往雍州送货频繁,但货物沉重,不是脂粉而是银两,还查到近来漕运多有粮食,也是送往雍州,理由是难民涌入,粮草甚缺。

这不得不让沈明月重新展开舆图,回顾北境各州情况,虽然没有前线消息,可她隐约感到哪里不对。

此次北蛮入侵正值初春青黄不接之际,目的不过是为了抢粮抢物资,但战事持续将近四个月,耽误蛮人牧场牧民转场,也耽误齐国农民春耕。

还有一点,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点,北蛮骑兵孤军深入,若没有足够辎重补给,难以支撑到现在,根据经验,刚刚经历一个凛冬,他们的储备早已不足。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此次北蛮入侵另有目的。

沈明月迫切需要知道战场情况,犹豫许久,准备书信一封至顾洲。

墨还没磨完,就听院内脚步声杂乱,隔窗望去,婢女们聚在院中,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出门一看,只见西南天浓烟滚滚,不知是哪里走了水。

天干物燥,走水是常事,只是烟这样大,火势肯定不小,但自有火龙队解决,她们操心也没用,沈明月回去继续写信。

顾洲已有月余没有寄信来,她也全然没想好如何破冰,提笔几个字就要换纸重写,终是不知要如何开头。

火炎焱焱,直到傍晚,突来的大雨洗掉空中浓烟,电光闪过,似巨人用大刀劈开长空,亮光照彻大地每个黑暗角落。

手边废纸越堆越高,沈明月命芳凝重新裁纸磨墨。

这时,海棠推门而入,肩头被雨淋湿,擦着鬓边水珠说道:“肖广林在门口捡到个小乞丐,问王妃怎么安置。”

沈明月停笔,“男孩女孩?”

海棠回答:“没说。”

沈明月想了想,边写边说:“男孩就送到侍卫院子里对付一宿,女孩的话就交给厨娘,让人给找身新衣服换上,烧点热汤饭。

“是!”海棠领命,撑伞去传话。

“王妃心善,这小乞丐不懂规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乱跑。”芳凝收起废纸,“奴婢去丢掉。”

她这样说自有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比如住在绍王府附近的都是王室宗亲,比如老肖之前住的丁香巷,聚集得多是无田无产的贫苦民。

乞丐们有自觉,不会到王府附近来,万一冲撞到那个正要出门或是正往家赶的贵人,赔上性命都不够。

沈明月正全神贯注地将信件内容译成密文,在结尾署以海棠名,并未听出芳凝话中深意,见她拿走废纸,补充道:“全烧掉,别留下痕迹。”。

芳凝不理解但照做,在廊下点起火盆。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意思,厨娘提着小乞丐后领闯入院子,要求见王妃,小乞丐哭泣叫喊,惹出不小的动静。

芳凝闻声皱眉,站在台阶上呵斥道:“大呼小叫地做什么,这院子是你们能进的吗?主子平日仁慈,惯得你们无法无天,惊扰到主子,仔细你们的皮。”

“姑娘容秉。”厨娘摁着小乞丐的头在雨中跪下,“这妮子不知好歹,奴婢们烧水给她洗澡,她死活不脱衣服,还砸了厨房,非说要见王妃。”

吵闹声打断屋内之人,沈明月与海棠正商议送信之事,沈明月见小乞丐可怜,示意海棠上前接下小乞丐,遣散众人。

小乞丐站在阶下抽抽嗒嗒,衣服脏污但不旧,有灼烧的痕迹,她抬袖擦掉脸上泥水,露出眼角到耳廓处的靛蓝色胎记。

海棠眼底浮出淡淡惊异,凑到沈明月耳边说道:“瞧着眼熟,像是芳萍身边的小丫头。”

沈明月也怔住,自河边一别,再无芳萍的消息,她立刻明白海棠的意思,对芳凝说道:“拿两吊钱给厨房送去,说天气寒凉,王妃请大家喝杯热茶暖身子。”

芳凝应声而去,海棠将小乞丐带进屋,绞了热帕子给她擦脸。

“你就是王妃?”小乞丐止住抽噎,眼泪下满是防备。

沈明月虽嫌弃王妃身份,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微微俯身道:“我就是王妃,你是谁?”

小乞丐眨巴眼睛,只关心对方是不是王妃,“不骗人?”

“不骗人,你看她们都听我话,你说我是不是?”沈明月对孩子极有耐心。

“你发誓!”小乞丐一脸认真。

发誓有什么用,沈明月想笑,但还是郑重其事地举起三根手指说道:“我发誓,我就是绍王妃。”

刘中菡低下头咬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抬头说道:“我叫刘中菡,是媚春楼芳萍的妹妹,她让我来找你,姐姐说你能帮我父亲洗脱冤情。”

芳萍妹妹?

沈明月略感惊讶,仔细看看眼前人,果然眉眼与芳萍相似,“你姐姐呢?她怎么不来?”

“我姐姐死了……媚春楼着火,特别特别大的火,姐姐把我推出来,她没来得及跑楼就塌了。”刘中菡像只受伤的小猫,抖着肩膀啜泣不止。

沈明月与海棠对视一眼,听刘中菡继续说下去,“我父亲在狱中悄悄给姐姐一份账册,说是什么案件的证据,现在在我背上。”

说罢,刘中菡解开系带,褪下衣衫露出背上密密麻麻的刺青。

女孩儿体量小,后背纤瘦,刺青甚至刺到了肩膀和腰部。

沈明月眸色倏紧,心中大惊,当即带刘中菡沐浴,抄下背上文字,将人安置在卧房小榻上,关紧门于灯下整理记录。

的确是空印文书案的银两去向记录,数额之巨令人咋舌,赃款经各种渠道洗白,最后流入同一个地点,雍州。

雍州,瑞王。

烛火在沈明月眼中跳动,她停下来凝神思考,壁上影子一动不动,窗外雨初停,偶尔传来的嘀嗒声格外清晰。

一个闲散亲王,再骄奢淫逸,哪怕用金银建屋、珠宝造景,也花不完这么多银钱,亲王俸禄和齐帝给的私银足够瑞王挥霍,他还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晋王、银两、瑞王、北蛮……

千头万绪难理清,不好的念头在脑中盘旋,可那念头飞得太高太远,沈明月看不清是什么,事情复杂到让她感到恐惧,甚至觉得有密信没必要送,需亲自去找顾洲。

愁绪纷扰,睡意全无,沈明月与海棠躺在床上闲聊。

海棠回想前事,恍然道:“怪不得我两次探查芳萍卧房都没找到账册,原来是在刘中菡背上,定是芳萍担心泄露,才这样做,不过她真够心狠,这不是毁了妹妹一辈子么。”

沈明月倒是敬佩芳萍,“她是对自己狠心,逼自己尽全力保护妹妹,烟花之地难有全身而退者,有这一身刺青在,不管多难,她都得护妹妹清白,同时也就保全了证据,好在刘中菡脸上有胎记,不至于被人惦记。”

“那不是胎记,也是刺青。”海棠声音很低,似乎也被芳萍的心思惊到。

沈明月摸摸自己眼角,想象文身时的痛,不禁打个冷战,问道:“能洗掉吗?”

海棠想了会儿才回答:“医书上倒有‘美玉灭癍’的记载,需先以毒药点之,待结痂脱落新肉复生,再用玉石粉涂搓。”

沈明月明白其中道理,先用酸洗再祛疤,只是好大一片,刘中菡有罪受了,她叹口气,“以后试试吧,眼下的关键是如何保证这丫头的安全,咱们不日就要去北境,不能带上她,得找个可靠的人托付。”

将人杀掉是最稳妥的法子,海棠知道,依王妃的性子想不出这样的做法,也不会同意这样做,但她想到一个人。

“可以托付给国公。”

沈明月听完眼前一亮,怎么就将徐茂给忘了,经上次面谈之后,她已在内心认可这个舅舅,此番不仅能将人托付,就连刚才的想法也可与徐茂商谈。

她抱着海棠的脸亲两口,“美人儿就是我的智囊,明日去见国公,睡觉。”

海棠捂着脸,半天缓不过神来。

雨过天晴,微风不燥。

绍王府门口内,辉阳挺直脊背跪在沈明月面前挡住去路,“不行,殿下有令,不许王妃出府半步。”

沈明月收起平日里的和蔼,直接下令:“来人,把他绑起来。”

话音未落,肖广林便上前,毫不费力地将辉阳手臂扭到背后,拖到旁边让开路。

沈明月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地带着一众人出门。

“小子,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分不清大小王,绍王又不在,你做做样子得了。”等沈明月马车后,肖广林松开辉阳,“在家等着吧,出不了岔子。”

车轮滚至琴台巷,安国公已在内等候,今晨他正愁着要如何见绍王妃一面,就收到海棠遣人送来消息,当即命人备车更衣。

“见过舅舅。”沈明月见到徐茂后率先行礼问安。

“这如何使得,老臣见过王妃。”徐茂腰弯得更深,先问对方意图:“不知王妃招见老臣,所为何事。”

坐定后,沈明月闲话少叙,将局势推断全盘托出,拿出账册拓本给徐茂看。

徐茂一沾眼,便看出其中大部分是晋王的人,心底对沈明月感到敬服,竟觉之前小看了这位沈先生,久居深宅之人竟然能准确无误地判断时局,这份敏感,连朝中几经沉浮的老臣也不一定能做到。

“正巧,老臣也要说此事,北境战事胶着,殿下举步维艰,朝中已开始指责殿下用兵不利,要求更换主将。”徐茂拿出他拿出一块破布,“先看这个,这是裴济的亲笔书。”

沈明月接过,只见布上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内容:“……裴某受晋王胁迫,送婢女采菱入绍王府,监视绍王行踪,伺机行刺。”

看来顾洲没猜错,裴济真正的主子是确实是晋王。

沈明月还有疑惑:“这如何得来,裴济有什么把柄在晋王手中,甘愿为他卖命?”

“还不是为面子才这样说,掩饰他那些风流债,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裴济不算英雄。”徐茂重重放下茶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怜方英还念着那竖子,悄悄去狱中探望,带回这个。”

“裴济的话有几分可信?”沈明月对证词存疑,“秦王谋逆案两审,他始终坚持自己是受顾清指使,为何现在松口了?”

对于儿女债,徐茂深感无力,“这是绝笔信,裴济被人毒坏嗓子,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大概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告知实情。方英与他和离后才发现已有月余身孕,他大约是愧对方英,想为孩子积些德。”

沈明月问:“裴济为什么不直接向大理寺交代实情?”

“王妃不涉足朝堂,把事情想简单了。”徐茂捋着胡子详细说明原因,“案子已由‘秦王谋逆案’变成‘袁氏谋反案’,可见圣上有意保下顾清,证词一出必定会让大理寺结案,为顾清平反。晋王布这么久的局,王妃以为他会善罢甘休吗?大理寺审讯,不会对官员动刑,裴济一身伤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怕是他前脚翻供,后脚不仅自己没命,连带裴家都会一并没命。”

沈明月想到那只断手,行事手段狠辣,是晋王的风格。

“晋王这人不简单,藏得太深,现在想想行宫叛乱那夜,晋王能在羽林卫中安插人手,说明早有准备,当时他完全可以提前打开大门,迎顾……”沈明月顿一下改了口,“迎绍王进门,但他却将人手安排在宴席上,虽说是擒贼先擒王,杀掉袁君正,叛军无首就会投降,但我总觉着他是在抢护驾的头功。”

徐茂也因此事气顾洲好久,怪顾洲轻信晋王,他面色不虞,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承平识人不清,吃了暗亏,巡防本就是他职责所在,结果问题偏偏出在巡防上,他虽出力最多,但功劳苦劳全无,圣上不追究责任已是开恩。”

“这事勿怪承平,羽林卫是陛下亲卫,承平只负责猎场防守,管不到行宫防守,与晋王合作是个稳妥的法子。”沈明月说完才发觉她在为顾洲辩解。

“哦……原来是这样。”徐茂没想到王妃会出言维护,轻咳一声不与她辩驳。

沈明月脑中的念头突然落地,她看清那是什么,拧着眉心说道:“如此一来,刺杀绍王的是晋王,与瑞王勾结的是晋王,暗杀陈长生的暗器与刺杀绍王的暗器出自同一人,而这人受雇于雍州……”无数碎片拼凑起事实,她神色变得严峻,“那么我怀疑,晋王和绍王联手,勾结北蛮人,意欲谋反。”

徐茂猛然抬头,面上大惊失色,他只想到晋、瑞两王勾结,没想到他们会通敌。

“若真如此,承平危矣。”

沈明月起身端正行礼,“今日来找舅舅,就是想与舅舅商议北上之事,如今不管真假,事态已然危机,我即刻启程,去助顾洲一臂之力。”

徐茂好与人对弈,眼下虽无棋子,却生出一种棋逢知己的感觉,他亦起身行礼,“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京中自有我周旋,王妃且放心去。”

沈明月深鞠一躬,走到门口复而转身,“还有一事,我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向舅舅禀明。”

徐茂收拢衣袖,“王妃请讲。”

“皇后……皇后娘娘的死,是陛下授意淑妃做的,因为他拿不住娘娘的孩子是不是顾家血脉。”

此话犹如惊雷在脑中炸开,徐茂眼睛陡然睁大,有那么一瞬,他怀疑王妃说话的真实性,但他还有理智,王妃是局外人,没有诓骗的道理,他选择相信。

彻骨寒意自心底而起,瞬间冻结四肢百骸,徐茂了解齐帝的凉薄与猜忌,但没想到他狠绝到连自己的妻儿都下得去手。

已没有时间去问详情,他强忍着情绪叮嘱道:“此事先不要对承平说。”

沈明月明白徐茂是担心顾洲分神,不能专心于战事,心领神会地点头告辞。

纤细而坚定的背影是徐茂全部希望,他眼中透出决绝,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不管是谁,都得给顾洲的帝王之位让路。

谢谢观阅,之前出现的所有证据都集中到了这一章,有不合逻辑之处望小读者们指正[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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