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莫氏的门前时，闻筝从心底里有些发怵。
毕竟眼前的建筑物实在宏伟，比先前所见到的平塘小筑还要华美几分，规模上更是大了数倍。
难怪八卦版上总把丹修和有钱放在一起，丹修发家的成州莫氏，确实一眼看去就是富户。
“我们怎么进去？”身侧的人一副正大光明的模样，闻筝却忍不住露出一些偷感，“要不要找什么由头，或者乔装打扮一下？”
“不必。”靳轻尘皱了皱眉，像是根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回答的语气更是十分理所当然。
言罢，他抬起手，一点金光从他指尖射出，飞速击中莫氏宅院那扇朱红色的大门，霎时整扇大门都被扩散开来的金色掩盖，片刻，才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这就是大佬的敲门方式吗，爱了爱了。
看着他这么淡然自若，闻筝也勉强收起了担忧，双手抱臂站在他身侧，装出很不好惹的样子。
“你这样，他们会以为你是我带来的打手。”靳轻尘低声提醒她，“一会儿打起来，他们往你身上招呼。”
闻筝：！
那可不行。
于是她赶紧又放下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假装自己只是靳宗主的一个小厮。
看她怂怂地缩了回去，靳轻尘眸中闪过一瞬笑意，但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
不一会，莫氏的那扇大门便被人打开了，两扇大门都十分恭敬地大大敞开，内里涌出许多身穿相似衣服的莫氏中人。
一个银红衣袍的男子，金冠玉带、容貌俊朗，大步走在所有人前方，迅速走到了闻筝两人面前：“不知靳宗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宗主恕罪。”
闻筝一双眼睛看看这出门迎接的众人，再看看说话这男人通身的穿戴，算是理解了靳轻尘方才说的不需要任何由头和乔装。
毕竟云隐宗宗主莅临，是莫氏这等地方世家的荣幸。
“怎么不是莫忱来见？”靳轻尘脚步不动，垂眸问道。
“兄长闭关至今，请恕他无法前来迎接，”男人连忙陪着笑解释道，“在下莫衡，暂时替兄长处理家中庶务，见过靳宗主。”
他就是莫衡？！
闻筝心中一惊，不由得再仔细看一遍这人。
方才还觉得此人气度不错，现在再一看，这人真是眉眼轻浮，举止也轻佻。还有那手干什么呢？！别沾染我们靳宗主！
看着莫衡甚至殷勤到要上手扶着靳轻尘，闻筝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一跨步就挤在了二人中间，替他把靳轻尘的胳膊扶住了：“不劳先生，我来吧。”
“哦、哦，这位是……”莫衡这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个女人跟在靳轻尘身边，虽然修为细微，但和靳宗主举止亲密，叫他生生忍住了心底下意识生出的轻蔑。
“我的随从。”靳轻尘简单回答道。
闻筝半扶半挽着他，笑眯眯地点头。
“那、那请问姑娘尊姓芳名？”莫衡立刻也恭谨起来。
“免贵姓闻，名筝。”闻筝道。
“靳宗主、闻姑娘，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莫衡左右一看，确认自家这群人已经规规整整地左右站开，才又看向靳轻尘，“在下已经命人备下了茶水，请二位移步寒舍一叙。”
靳轻尘不置可否，举步就往莫氏那大宅子里去。
而闻筝还在分神抬眼看莫衡口中所说的“寒舍”，目光扫过那些精美的楼阁飞檐和琉璃瓦，刚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就被突然走动起来的靳轻尘带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当心。”放在臂弯里的那只手差点滑落，靳轻尘也是一惊，眼疾手快握住了闻筝的腕子，“怎么了？”
“没事，”本来是自己扶着靳轻尘，眼下却被靳轻尘扶着，闻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是看莫氏这样的高门大户，实在与【寒舍】二字不大相关。”
“这宅子才哪到哪儿啊，”莫衡笑道，“怎比得上云隐宗巍峨气派？”
看着闻筝的目光，靳轻尘也猜到了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嘴角抿着一点笑意，而后才道：“走吧。”
这两人如此习以为常，倒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似的。
闻筝暗自“哼”了一声，跟着两人走进门去，没注意到身旁莫氏子弟的视线落点。
——她的手还下意识地挽在靳轻尘的臂弯里。
“云隐宗运营灵网系统，阵修弟子们历来消耗甚大，”走进莫氏会客专用的大堂，靳轻尘与莫衡各坐一边主位，老神在在地边喝茶边说话，“所以此来，本是想和莫氏商量，订购一批滋补的丹药。”
“这事好办，”莫衡连连点头，“云隐宗是贵客，这样的事情何须宗主亲自驾临？只需一纸传讯来，莫衡必准备好丹药，亲自押运上门。”
做大佬的感觉真好啊。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似的，只能立身一旁的闻筝撇撇嘴。
“怎么不坐？”靳轻尘也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高挑女子，皱了皱眉，“方才不就说饿了渴了？”
他这话看着像是在问闻筝，实际闻筝根本没说过自己饿了渴了，所以这话其实是他在问莫衡。
怎么闻筝该坐的那个座位上，没有像两人面前这样摆上茶水点心？
莫衡也迅速起身，指着厅上立着的小厮呵斥道：“怎么做事的！快给闻姑娘看茶，再端几盘点心果子来。”
他二人话都说出来了，闻筝也没有出言推辞，立刻坐到了靳轻尘下首的位置，同时也是正式加入到他们二人的谈话里。
毕竟她不是靳轻尘的随从，而是他的合作方。
“靳宗主原是在灵网上联系了令兄，”坐下之后，她便开口道，“只是令兄闭关中，导致这消息石沉大海，这才劳动大驾来成州一趟呢。”
莫衡的脸色顿时一变，而后才道：“兄长闭关也是突然，实在不是怠慢云隐宗。这丹药的事，我尚且能做主，二位有什么要求，直接告诉我就好。三日之内，我必把丹药送到云隐宗。”
“听说二爷平时不管家里的事啊，这种事，我们还是等令兄出关再商讨吧。”闻筝的目光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肯错过一丝变化，“我看莫氏这宅邸倒挺宽敞的，应该不缺我们一间客房吧？”
“啊？”莫衡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又不敢真的和闻筝唱反调，更不敢得罪靳轻尘，“我兄长还不知什么时候出关……会不会耽误二位行程？”
“这倒不急，我二人本就是随性出游，没有什么行程可言。”靳轻尘抿了口茶，“还是说，莫家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莫衡当然不敢说有不方便的地方，只能命人给两人收拾客房。
“莫忱闭关，应该有隐情。”住进客房之后，又看着靳轻尘给四周贴上了隔音符，闻筝才长舒一口气，放下了装出来的大佬架子，“刚才路上你也看出来了吧？”
走进莫家大宅之后，一路走来，可以看到莫氏的普通小厮都是有统一的制服的。但这制服又分为两种，同样的红色衣衫，有的人袖口滚着金边，有的人袖口滚着银边。
莫衡身边带着的，基本都是银色袖口的，而方才两人路上看到的小厮里，有零星几个金色袖口的，各个神色沉肃、气色很差，也不与其他人来往。
“修士没有官府管辖，地方的修士一般会被世家压制，兴不起太大风浪。”闻筝道，“据灵网的文章说，莫忱以前偶尔会去成州地界内走动，身边带着红衣绣金丝的随从。”
所以从宅内这些小厮的衣着上来看，莫忱的下属境况不好，倒是那些银色袖口的，莫衡的下属，各个都精神饱满，是上位的模样。
靳轻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还有呢？”
虽然八卦版上发言不需要什么权威性，导致了假消息层出不穷，但真实的情报还是很好辨认的，尤其是面对闻筝这么个前身是灵异论坛管理员的老油条。
“上个月，名叫【辟谷不壁土豆】的木属修士说，他的宗门近期要和莫氏进行合作，但莫氏这边长时间没有进行对接。同样的事情上个月还有五篇文章说起。”闻筝用食指飞快翻动着玉牒上的画面，“这些事，应该都是由莫忱负责的。”
“如果是正常闭关，”靳轻尘点头，顺着她的思路分析道，“莫忱应该会把这些事交代给莫衡去处理。”
毕竟他们是修士，也是商人，信誉是行商之本。
“我们得见一下莫忱。”闻筝总结道。
如果是莫氏兄弟阋墙的夺权大戏，那么可能整个成州地界都被卷入他们兄弟二人的棋局里。
闻筝和靳轻尘虽然是外来人，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普通修士与凡人被波及。
“嗯，”靳轻尘挑眉，思路完全一致的感觉让他语气都轻快了一些，“你有什么计划？”
闻筝想了想，笑道：“靳宗主，知道为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吗？”
使臣，不仅不能斩，还是一种只要出现了就必须一直平安健全地被留在视野内的生物，因为他们一旦消失了，是会出事的。
当晚，半夜三更，莫氏宅院灯火通明。
因为下榻的云隐宗贵客所带的那个女随从，消失了。
听白天出门去迎接贵客的莫氏子弟说，那名女随从生得十分美貌且实力不高，又和贵客亲密无间，应当是这位贵客出游路上相随的情人。
比起随从，这样的身份更是怠慢不得，于是连暂代家主的莫衡都得点着灯，顶着贵客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风险到处找人。
当事人靳轻尘更是冷静不下来，阵法一开就是对整座大宅进行精准扫描。
“找到了吗？”闻筝站在他的障眼法阵里，“你这法阵还能放活物，真实用。”
“发光的那个地方。”靳轻尘御剑空中，眯起眼看向自己的定位法阵中那一点亮光，“见机行事。”
“好。”闻筝点点头，而后小心地坐到云山重上，像骑扫把的女巫一样紧紧抓住剑柄，如流星一般往那闪光点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