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交代吧，骗子君。”
皮鞋踩住肩膀的枪伤，不轻不重地碾了碾。月间矢羽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平静道。
瘫倒在地的研究院痛得意识模糊，连轻微的挣扎都有心无力：“你……怎么……知道……”
月间矢羽和善地微笑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心底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不……不可能！”
“为什么不肯相信正确答案，难道你认为自己的分量比得过他的亲朋好友们？”
立在一旁的诸伏景光闻言微微侧目，月间矢羽明显在以谎言挑拨是非。但井上清水已经身亡，即使月间矢羽混淆黑白，也无人可反驳了。
“你威胁他！你——”
月间矢羽面无表情地加大力道，踩得这位研究员沉重地闷哼一声后没了动静。
月间关羽伸手捞起桌上的水杯，指尖探了探温度，余光瞥见抱头蹲在墙角，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装鹌鹑的无辜研究员们，偏头示意诸伏景光清场，然后将杯中的水淋头浇下。
见脚下的人挣扎着醒过来，月间矢羽嗤笑一声:“黑川林，你才是把他拉进组织的罪魁祸首，装什么呢？组织生养你，你见了点光就要背叛；井上清水是你的光明，你又要把他拖进黑暗侧，这不是贱的？”
“你想质问我，你现在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别真上了头自我感动，井上清水已经死了，你是该醒醒脑子了。”
说着，月间矢羽抖腕退下左轮手上的子弹，子弹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他重新合上锁扣，枪指着黑川林：“弹巢里有一颗子弹，你不妨猜猜看，是你先招供，还是子弹先在你身上开个血洞。”
“我刚好很闲，这种游戏可以陪你慢慢玩。”月间矢羽不紧不慢地瞄准黑川林另一边肩膀。
诸伏景光的目光在地面游移，默默数出五枚子弹和一只空弹壳，这个型号不能提前上膛，弹巢容量一共六枚子弹，所以……
“咔哒”。
空枪。
这根本是一把空枪。月间矢羽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唯一的解释是他没打算杀了这人，甚至不打算再让这人挨一枪，所谓的转轮游戏只是幌子。
黑川林咬着牙冷汗横流，显然把月间矢羽的话当了真。
“咔哒”。扳机再次扣动。
空枪。
黑川林颤栗着握紧拳头。
诸伏景光的目光落在月间矢羽，不加遮掩。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恐吓，还是在拖延时间？
月间矢羽分明感知到了他的目光，也不转头看他，只是嘴角微勾，似是而非地做出点头的动作，像是在肯定他的询问。
“咔哒”。
刺耳的电话铃突兀地炸开，黑川林如同惊弓之鸟般瞪大眼睛，如果不是正被踩在地上，此刻多半已经弹起来了，他崩溃地用嘶哑的声音喊道：“遥控器里，在遥控器里！”
眼泪夺眶而下，他费劲地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哭得无声无息。
月间矢羽满意地笑起来，不再去管这个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研究员，把脚撤了回来，随意将鞋底的血污蹭在黑川林白大褂上干净的区域，转身看向诸伏景光。
“就按他说的，把东西找出来吧，绿川。”——他不知何时已经接通电话。
诸伏景光开始逐一拆卸房间里搜罗出来的遥控器。同时还能听见月间矢羽礼貌地开口讽刺电话对面的人。
“您老是年纪大了睡到现在还没能清醒吗？”
月间矢羽扯出微笑，即使电话那头正暴跳如雷的人看不见这份礼貌的笑容：“您的研究所出了内鬼呢，我想昨天的邮件里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电话那头的人是朗姆。
诸伏景光得出这个令人在意的结论时，手上动作不停，稳当地撬出了那枚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储存卡。
月间矢羽的目光看过来，用夸奖的语气开口，再次打断了朗姆的话：“啊，绿川已经找到了，做得好。”
“？”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是疑惑，为这一句突如其来煞有介事的夸奖，直到片刻后冷意附上他的脊背，他猛然反应过来。
这个任务根本就不需要他，月间矢羽并不考验他的能力，也用不着他在任务中出什么力提供什么帮助。这个任务如果由月间矢羽单独完成，甚至更简单方便，甚至不需要担心信息外泄，也不用为此向诸伏景光许诺什么好处。
月间矢羽之所以带上他，让他作为见证者参与全程，包括刚才的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等着和朗姆通话时，把他摆出来吸引朗姆的仇恨值，变相地截断朗姆策反“苏格兰”的可能性。
而这只是顺带的。
诸伏景光完全可以肯定，月间矢羽如此大费周章，还有别的目的，只是这部分内容他不能知道罢了。
“东西都找齐了，这人留着也没用，处理掉就好，我很乐意为您代考。”月间矢羽的通话还在继续。
杀掉黑川林？这种行为简直像是急于灭口。
诸伏景光狐疑地看向月间矢羽手中的空枪，有些怀疑起自己前不久的推论是否正确，偏偏月间矢羽冲他眨眨眼睛，颇为恶劣地故意将扣动扳机的声音收录进通话频道。
是在误导吧，这绝对是在误导吧。
显然这种行为会激怒对方，诸伏景光如是想到。然后眼见着研究所的警报被拉响，大片的红色灯光令人不安地闪烁着从他们身上掠过，入口处涌进来一批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
每个人都穿着防弹衣，手上的枪械拉开了保险栓，看上去如临大敌。
月间矢羽的手虚虚在诸伏景光手臂挡了一下，示意他不用担心。
“您倒是一如既往的不相信我。”月间矢羽语气轻松，“我当然向BOSS报备过了，不然怎么敢直接越过您跑到研究所来找东西。”
“这倒是个灭口的好机会呢。”他毫无被枪林弹雨包围的自觉，开口调侃道。
对峙的氛围肉眼可见的更紧张了。
不知对面又说句什么，月间矢羽笑意微敛：“您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只能接受。那么，预祝您审讯顺利？”
在电话挂断的忙音里，月间矢羽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低低道：“枝芽繁盛，也需修剪。”
那把做工精细的左轮被随意丢弃在当场，月间矢羽捏着储存卡在枪口们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离开。
诸伏景光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脚步：“朗姆怀疑您自导自演，是吗？”
如他所料，月间矢羽没问他怎样推断对方是朗姆的，也没警告他不要妄加揣测，只是弯了弯眼睛：“聪明，他还说要亲自审——总之任务完成，你的表现很稳定，辛苦了。”
“啊，不辛苦。”诸伏景光有些迟钝地回应夸奖，“谢谢您的肯定。”
月间矢羽看上去更加满意了，低头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份邮件：“这些是组织名下的居酒屋，这家Eden在组织内部人气尤其火爆，要是想认识些朋友，不妨多往这里走动哦。”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只表现出木讷的模样应声。
心中却明白这是在月间矢羽这里更上一层楼的意思了。
月间矢羽进入会议室时，里面的灯早已打开。清酒大概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因而事无巨细地把会议流程过了一遍，连开灯这种小事也考虑到了，生怕触了霉头。
一排高功率的白光灯安静的运行，几乎把室内烤得升温，偏生里面还开着热空调，月间矢羽能闻到空气中茶香混着靠背座椅散发的皮革味，被熏得有点想吐，干脆关灯关空调开窗透气一条龙。
等他做完这一切，BOSS的单方面视频通讯刚好接了进来。
月间矢羽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端正了，他冲摄像头微微躬身，低眉顺眼地喊了声BOSS。
屏幕上的乌鸦图标如同远远隔了层毛玻璃，传递过来的声音也是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却不损半分威严：“嗯，坐吧。”
月间矢羽从善如流地落座了，顺手把面前的茶杯捞过来抱着吹了吹茶沫。
“我要这次任务的详细经过。”
“……黑川林于一年前为组织招进了一名研究员，该研究员名叫井上清水，进入组织后外泄资料，并妄图向外界公布组织的人体实验。而黑川林在察觉到此事后，并没有上报组织，而是帮忙遮掩，并且协助资料的转移。
“一天前我潜入该研究员的住所，其中藏匿的东西证实他确实做出了出卖组织的行为，我在审讯之后得知他还有同伙，所以在今天抓出了这个同伙，也就是黑川林。”
“黑川林？”电子音迟缓地念道。
“这人是组织代号成员的后代，在药物研究方面颇有天赋，因此在研究所担任了管理的职务。他与井上清水曾经是同学，据调查结果来看，两人之前关系很好，所以在黑川林给他介绍工作时，井上清水没有任何戒心，直到目睹人体实验。”
“调查得挺仔细，我这里还有点情报，你要听听吗？”
月间矢羽心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语气却十分恭谨：“自然是洗耳恭听。”
“在黑川林介绍这份工作前，你曾经四次接触井上清水，但是并没有真正做出招揽行为，你既然管理情报，正好帮我看看这条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