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公主又进佛堂了?”赵观南把玩着小乖愁眉不展,真是纳了闷了,“佛堂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她怎么才出来又进去了?”
赵观南对于楚桃一直在佛堂清修表示不解,本来说好要联络上小公主好好嘘寒问暖一番的,可谁知道安插进去的人根本见不到楚桃——佛堂每日只开两次门拿取饭菜等必须物品,其余时间一概紧闭院门,谁也不许靠近。
摆手让回禀的暗卫退下,赵观南摸出一张砂纸磨起了小乖的底面:“你说抄经真有那么好玩?”
“主子,公主那是心诚,”陈玄抱剑站在一边毫不客气地指摘起自家殿下来,“楚国的老皇帝前两日病重,连早朝都罢了三天了,咱们的人甚至看见乾清宫有带血的水盆被端出,小公主就是不吃不喝为父抄经也再正常不过了。”
“不吃不喝哪能行啊?”赵观南还是不赞成,“整天抄经谁能受得了?”
“所以才能显得公主心诚,”陈玄不以为意,“南楚的闺秀向来如此。”
要是换做自己被关在佛堂……赵观南打了个激灵,勉强道:“你去找两本经书来,我亲自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漏刻里的水从小壶满溢至大壶,下方用来指明时间的箭杆也慢慢浮至了酉时,距离赵观南拿到佛经转眼过去了三个多时辰,除了雕玉,大伙里很少见自家主子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尽管能静下心来学习是一件好事,可赵观南中午也只要了两盘点心就对付过了一餐,要是晚上再不吃哪怎么能行?
带着全府人的期盼,陈玄敲响了书房的门来催赵观南用饭,谁知门一开,看见的不是香炉袅袅、笔墨生花的抄经静雅场面,而是赵观南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埋头库库撕纸的火热场景,看着满地的纸屑陈玄不解道:“主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哈哈哈哈!陈玄你来的正好,”赵观南又翻开一页经书,啪的一声把裁掉天头地脚的书页粘在了上面,“快帮我找找这书的封皮,我记得就放手边了啊?”
“什么书皮?”陈玄不明白,但陈玄会听吩咐办事,他跟着赵观南一起满屋狼藉里面翻找着,但又忍不住吐槽,“主子,你不是应该在抄经吗?”
“害,谁抄的下去那玩意儿?”终于在桌角翻到了她细心折好以防找不见的封皮,赵观南一拍脑袋,没想到防来防去最后只防了自己,不过既然找到了她终于能长舒一口气,拍着陈玄的肩膀夸赞道“还是陈玄你最贴心,知道我看不下去佛经,还专门买了游记给我。”
“……”陈玄皱眉,他?……贴心?快速扫了一眼主子手里的封皮,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买了多本精装佛经,店家随手送的添头吗?不过既然书是他带回来的,所以这个夸奖也该是他的,陈玄默默点头,现在起他就是主子身边最贴心的侍卫了。
“你看这一段,游记作者大夸特夸了咱们西金极西民族的友好,在路边会建许多漂亮宏伟的土房供游人歇脚……”读到这里,赵观南已经笑得不能自已了,几番张口不成干脆停下来笑了个够。
独留陈玄在一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这作者不是胡说吗?我们民族从来没有这种东西。”
陈玄恰好出身于西金极西,他的头发在阳光下看起来发红就是民族特色,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赵观南,他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不确定道:“他说的,不会是我们的……墓吧?”
回应他的是赵观南更加放肆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猜对了,这作者差点要借宿过夜了,还好被路过的老羊倌制止了。”
赵观南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把封皮交给陈玄正色道:“这个作者胆子不小,居然敢摈弃偏见跑到我们西金去,你速速给我把他所有游记都各买两本回来,本太子要好好审查一番他有无异心!”说罢像又想起什么一样,赵观南又道,“对了,这本游记你再买一本新的回来。”
“为什么要两本,”陈玄皱眉收拾掉书房里的废纸,“为了做成夹带?主子,不是我说,咱们都已经不在西金了,已经没人会突袭书房了,怎么还要费神做这种东西?”
爱看闲书是赵观南自小就有的习惯,游记画本、杂谈曲艺她样样不落,没少被夫子说过玩物丧志,身为王储整日痴迷于闲书自然是不对的,可架不住赵观南实在喜欢。
为了避免看闲书被夫子抓到受罚,小太子不过半日就想出了一个偷天换日的法子,她参考了《民间戏法大全》(注1)里记载的长短书的把戏,将闲书裁下粘贴到四书五经之中,把两种书页制成不同宽窄,让夫子粗略翻阅时只能翻到赵观南想让他看见的、被突出显示的正经内容,从而隐藏闲书在其中。
虽然最后还是被夫子发现了——长短书不易制作,赵观南着急看书,每次只替换闲书的部分,小太子如痴如狂地一连看了两个月的诗经,自然而然引起了夫子的疑心,不论之后的手板是如何打得小太子哇哇大哭的,只论结果来说,这门手艺倒是被赵观南练得相当纯熟。
此刻,赵观南就在施展这门技艺,将这本西金游记掺加在《心经》当中,赵观南一边手下不停,一边眉飞色舞:“我做了送进宫去给小桃妹妹解闷呗,光看佛经有什么意思,我送点杂书给妹妹换换心情。”
陈玄忙着将书房恢复成原本整洁的样子,听闻赵观南的话抽了抽嘴角,不由腹诽道:你倒是叫上妹妹了,人公主知道你叫啥名了吗?还送什么杂书,真不怕那南楚公主嫌弃你只会添乱,玷污了人家对父皇的一片孝心!
不过陈玄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的主子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赵观南给楚桃做长短书可比给自己做的细致多了,先是四边对齐糊好书页,再用带有金粉暗纹的窄笺条黏在书页边缝处,最后用小楷公正地在一旁批注出游记中的错误才算结束。
囫囵吞枣地用过晚膳,赵观南又投身于了制书大业,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完成了上篇游记的夹带,把书扔给陈玄,赵观南打着哈欠就往床上扑:“你叫内应想办法把书送到小桃手里,我得先眯会。”
公主院,晓青斋。
“几位哥哥,茶来了!”小太监放下白瓷粗盏,给桌上的几人一人倒了一杯,聚在角房里的四个太监头也不回,为首的扔给小太监几个铜板和其余几人继续嘻嘻哈哈地摇起了骰子,晓青斋是整个西宫下人最松散的地方,也是太监们私下赌钱的一处窝点。
一局终了,一个赌钱的太监这才拢了拢钱袋,叫小太监过去:“多宝,过来替哥哥一会,我得给公主送饭去了。”
“你小子,赢了钱就走?”为首的太监笑骂了一句,“不地道啊!”
“就是,谁不知道你们公主是个只喝露水的谪仙,偏爱在佛堂里抄经,你这会送去她多半也不吃,不如再多玩两把。”
“这……”要走的太监被说的踌躇起来,他们说的也没错,他的主子楚桃不如长公主那般穷奢极欲,在餐饭上也用的朴素,特别是这两日公主又进了佛堂,饭餐更简单不说,常常会因为抄经干脆不吃,他按时送饭确实没有必要。
多宝见他犹豫,笑了一声:“哥哥烦忧什么呢,我去给公主送饭不就行了?”
要走的太监也不走了,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多宝是晓青斋新来的小太监,长了张天生笑意的娃娃脸,见谁都是哥哥长姐姐短的一通乱叫,他嘴甜又会来事在他那一批小太监里格外出众,按理来说应该有个更好去处的。
却不知惹了谁的眼,居然被分到晓青斋做了个扫洒太监,来晓青斋基本是被断了向上的路——主子性格冷谈不理俗事,宫里既没有能在圣上面前灌耳边风的母妃,前朝也没有能说上话的母族,来这的太监多数不出月余就找出路跑了,也就他没有路子才一直留在这里,习惯了一个人这才一时间忘了晓青斋还多了个太监了。
“好小子,辛苦你跑一趟了,你去御膳房找一个叫小柜子的,提哥哥的名字能多要一盘点心,等你在主子面前露了脸,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呢。”
多宝装出喜不胜喜的样子拱了拱手:“多谢哥哥提携!”
提着食盒来到佛堂门前,多宝扬着张笑脸迎了上去:“今儿是我来给公主送饭来了,哥哥怎么一个人在门口?”
晓青斋里的佛堂是圣上为了迎楚桃回宫特意建的,是宫里最大佛堂,自成一院,足足占了斋里三分之一的面积,佛堂有两个专门负责的太监,在公主清修的时候,负责在院外守候,避免旁人扰了公主清静。
佛堂由张嬷嬷看管,自打她病了看守佛堂的太监也开始心浮气躁起来:“那小子说是去取公主抄经的纸墨,谁知他竟一去不复返了,想必是去什么地方躲清闲去了。”
“怕是内务府人多耽搁了,”多宝放下食盒从最下层拿出盘点心,“哥哥还没用饭吧?今日御膳房也是人多手杂,我想着多抢盘点心给公主打牙祭,谁知不慎拿成荤点心的了,我听说咱们公主在佛堂清修时可是半点荤腥都不沾的,要不哥哥你受累帮我解决了这个差错。”
“这哪里好意思,”守门的太监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下却毫不含糊,端起盘子就往嘴里放,“我这吃着也不方便,佛堂门口也缺不了人,你干脆替我把食盒拿进去吧。”
“这有什么,”多宝笑得更甜了,“哥哥你就放心吃吧,我一定把东西送到公主手里。”
“你可别扰了公主清修,把食盒放在偏厅就赶紧出来。”
还以为能见到公主呢,多宝掩下失落,在放食盒的瞬间,将怀里的《心经》压在了底下。
“你在藏什么?”楚桃从多宝与门口的太监搭话时就在留心这个没见过的小太监了,此刻抓到了把柄才从暗处现身问话。
害怕楚桃开口叫人,多宝连忙用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符号,随即跪在地上请安:“奴才多宝见过公主。”
看见熟悉的记号楚桃变了脸色,关门抹去桌上的水痕后问道:“你是谁的人?”
“回禀公主,奴才是季家暗部的,前日有人用黑虎令遣我来晓青斋,那人说他家殿下姓赵。”
注1:文中此书为作者胡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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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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