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聚餐

叶摘星有自己的人生信条,譬如男生都应该做绅士,不能朝女孩子发火——这里的“女孩子”还是个泛指,下到刚出生的,上到九十九的,都被他归在此类。张姨当然也不例外,于是,叶摘星有火只能朝闻琤发:“喂,笑什么笑!”

张姨笑得前仰后合:“哎呦呦,害羞了。”

叶摘星又恶狠狠道:“闻琤!你不许笑!”

张姨的眼睛都笑弯了,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哎呀呀,好生气呢!”

叶摘星终于忍无可忍地喊:“……张姨!”

“嗳。”张姨笑眯眯地搂住他肩膀揉了揉,“和小朋友好好玩,不要吵架嘛。好了好了,张姨不给你捣乱啦,去洗拖布了。”

叶摘星气得鼓成了包子脸。

连张姨都要倒戈向着闻琤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张姨说是保姆,其实算家里的半个长辈。

她和叶奶奶的老家在一个村,虽然差着十来岁的年纪、小时候不熟悉,但真要论起来,还是那种一表十万八千里的姐妹。

有一次叶建国带叶奶奶回老家,听到满村子都在讲她家的事,说她丈夫和儿子都挺缺德,俩大男人全靠张姨一个人养、还非得软饭硬吃、时不时对她拳打脚踢;张姨终于忍无可忍地断然离婚,和两人断绝了关系,可这些年蹉跎下来,除了打理家务,她也没什么别的本事,竟然无处可去。

叶建国便提出家里在招家政人员,问她愿不愿意试一试。

因此严格讲来,论辈分,叶摘星本来该叫人家一句“张奶奶”。

但有些家伙从小就是满嘴的甜言蜜语,非要说这个年纪不能做奶奶,只能做阿姨,哄得愁云满面的张姨开始乐乐呵呵;叶奶奶也没什么意见,说那就各论各的呗,一家人不用计较那么多,称呼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定了下来。

叫张姨捣乱一通,叶摘星被笑得直臊,就像只丢了大脸的鸵鸟一样。他是欺负人也没心思,招待人也没心情了,只想找个沙坑一头钻进去。

他蔫唧唧朝着闻琤那张桌子一仰脸,大致表示出“朕乏了,你自己玩去”的意思。看小闻子知情识趣地走了,叶圣上拿出手机,泄愤似的一通乱摁,在各个页面之间行云流水地晃了一圈,最后忽然想到什么,戳开了一个APP,正儿八经地开始临幸。

他还做贼心虚似的瞄了闻琤一眼,确定这人正在看桌上的书,才把心安然放回肚子里头,继续偷偷摸摸地切换在各个窗口之中。

叶摘星这一忙就忙到了张姨来叫人吃饭,楼下十分隆重地摆了四菜一汤,打开书房门都能闻着饭菜香。

原来的小饭桌只够四个人围坐,现在不太够用,张姨去托家里表兄做了一张新的,刚刚在厨房摆好;

四个菜是叶奶奶亲手炒的,老人家说得做出老味道来,必须让闻琤一口就尝出小时候的感觉;

那一个汤则是叶建国买回来的,为了找这家老字号,他开车绕了大半个城市,在路上堵得直敲方向盘。

至于叶摘星——叶摘星拉着一张臭脸,不情不愿地领着闻琤下楼吃饭,才踩着一楼的地板,就听到有人摁门铃。

他好像完全事不关己、和旧时候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大少爷一样,晃晃悠悠地入座。

张姨急匆匆去开门,却迎进来一位提着蛋糕的小哥。

“您好,”小哥对着单据查看,“是叶摘星先生家么?这里是叶先生点的七寸黑森林蛋糕,祝您用餐愉快。”

——叶摘星给闻琤买了一块大蛋糕。

张姨把蛋糕拎上桌,还在打趣叶摘星:“这包装上都是外国字,我也不认得,但是看着好像是星星最喜欢的蛋糕店呀?星星平时都舍不得吃的,都买给小琤啦。”

“才没有,我平时是怕我爸念叨,说非年非节不该乱买东西。”叶摘星一口否认,“喏,今天正好有机会,我是给自己解馋的。”

叶建国同志直瞪眼:“诶你个熊孩子,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少过你吃的!”

叶摘星转头就告状:“奶奶,你看看我爸,又开始吼我。”

“看见了。”叶奶奶悠悠道,“吃饭也堵不住他的嘴,罚他少吃一块蛋糕,分给我们星星和小琤。”

叶建国哭笑不得,去给闻琤夹菜:“吃饭,咱家吃饭不用等。你要是等星星闹完,饭都凉了。”

叶摘星见状不服,还想扯几句有的没的,但叶奶奶举起杯来,说:“对,不等了不等了,吃饭。”

鉴于饭桌上不止有油炸小麻花,还有溜肉段和酱排骨,和亲爹顶嘴这事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小叶同志遂开始埋头苦吃。

大概就像小朋友要趁着年节纪念日吃蛋糕,成年人也总是趁着大喜的日子小酌几杯。三个大人开了一瓶叶建国前两年买的白酒,辣得龇牙咧嘴也要往肚子里倒——至少叶摘星是不明白,这到底叫个什么瘾。

他用吸管嘬着宏宝莱的小汽水,只觉得还是小汽水好喝点,至少是甜滋滋的,夏天从冰箱里拿出来,喝着特别痛快。

出于青春期男生某种神奇的好胜心,快喝完一瓶时,叶摘星偷偷瞄向闻琤的饮料瓶,非要比个快慢;闻琤看到他的饮料见了底,又盯着自己在喝的这瓶,迟疑片刻,从冰箱里又取出一瓶冰好的,打开盖子推了过去。

叶摘星正好给上一瓶汽水收了尾,用嘴叼着吸管换了个瓶,然后猛然意识到:换了新汽水,他这喝得不就比闻琤慢了么!

那必不能够啊!

小叶同志围着饭桌绕了半圈,倔强地去冰箱里给闻琤也掏了瓶新的饮料,在闻琤有些受宠若惊的目光中、听着叶建国同志“星星懂事了”的夸奖,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继续用肚子里仅存的空间和小麻花奋战搏斗。

当然,他也没忘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留意着闻琤喝饮料的速度。

只是注意力都放在汽水瓶子上,叶摘星就难免没看出来,那盘原本放在闻琤面前的小麻花,被一点一点地挪到了他的手边上。

闻琤来叶家前,难免有大人开嘴贱的玩笑,说什么“要是家里再有一个孩子,你奶奶的油炸小麻花就要分一半给别人了”之类的话。叶摘星没当过宰相,肚子里撑不了船,心里也不怎么愿意,只是碍于颜面不能撂脸子走人,全当天下的碎嘴子成年人都是萝卜白菜,在脑海里扔上粘板乱剁成饺子馅。

但事实上,从闻琤住进叶家开始,只要是叶摘星喜欢的东西,非但一分都没少过,还都会像这碟小麻花一样,长了脚似的一点一点挪到他的身边、拿着最顺手的地方。

酒过三巡后,叶奶奶最先不胜酒力,忽然道:“眼下咱们这个家有五口人,都是小家破了散了,才聚在这一块。但是咱们好好过,好好生活着,日子总能过得比谁都好。”

这话要是放在平常,叶建国和张姨都要劝几句“当着孩子的面别说这个”,或者“开心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但此刻大家都已经三杯两盏下肚,藏不住愁肠,纷纷举杯。

张姨抹了抹眼角,说:“好好过日子。”

叶建国也碰杯:“当然,我们家从来不差!”

叶建国说着,一只手搭在闻琤的肩膀上,捏了一捏。

闻琤也举起杯子,和大家碰在一处。

叶摘星则完全是冲着不能“四缺一”才碰的杯:“……你们少喝点啊。”

他打从心里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幸的地方,共不了这个情,只觉得他们家家现在最大的毛病,就是一半的人今晚都喝得有点上头——人喝多了自然都鬼哭狼嚎,说的话肯定没谱,他理解不来是因为他没喝酒,也不像闻琤那样能装。

不过呢,作为这个家的一员,他也确实在认认真真付出,力所能及地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

比如此时的小叶同志,已经勇担重任地将今晚收拾碗筷桌椅的工作当做己任了。

但是真到吃完饭后,叶摘星送奶奶回到屋子的功夫,桌上的残羹冷炙和凌乱的桌椅就已经被放回原位,齐整得好像上了星级的酒店,连大家谁都嫌费事、从买回来就没人用过的桌布,也被铺得一个褶皱都看不见,就差再用毛巾折一朵花放在上边了。

闻琤则站在洗碗机前,身边放着一摞油兮兮的碗碟,眉头紧锁地看着那一连串的摁键。片刻后,他实在无从下手,转身打开水龙头,挽起来衣袖。

“你不会用洗碗机,还不会叫人啊。”叶摘星颇有点装模作样的嫌疑,一手放在裤兜里,晃晃荡荡走过去,不怎么熟练地拉开门,示意闻琤放碗,“喏,随便扔。”

不知道的还以为叶大少拿的是银行卡,叫闻小琤随便花呢。

闻琤轻声道了谢,把碗筷依次摆进去。

不知道这声“谢谢”又牵动了叶摘星哪根不太坚韧的神经,他又开始浑身不舒服,一边关门启动洗碗,一边把眉头皱出几道褶子,没好气道:“你谢个什么劲,我洗自己家的碗。你赶紧洗手去,油死了。”

听罢,闻琤顺从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叶摘星操作洗碗机,直到机器安稳转了起来,叶摘星也没事、碗也没什么事,大家“母子平安”,他才仿佛功成身退,去打开水龙头洗手。

厨房清洗的大多是油污,没放洗手液,只有洗洁精。闻琤也不在意,直接挤到手上,仔仔细细揉搓后,在流水下冲洗干净。

叶摘星一言不发地看着,忽然好像明白自己是在不舒服些什么了。

他觉着闻琤不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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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关于童年的tip:

小时候的闻琤自认为要对星星弟弟负责,恪尽职守管着小星星,经常去叶叔叔家告状。

闻警官深感不妥,有一次见小星星被收拾得太惨,因为爱告状而罚了闻琤一百字检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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