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的晚上七点，在警局局长办公室，问湉看着眼前的林毓秀一阵头疼，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毓秀熟练地招呼老板上菜，然后对问湉说道：“师父，别这么冷淡，至少我们没有在牢房里见面嘛！”

问湉喉咙一梗，他早已决心奉献社会，所以拒绝跟人恋爱结婚，可一辈子无妻无子的他，却偏偏在林毓秀这里把这辈子不该有的糟心事都经历了一遍。

沉默半晌后，他冷哼一声，说道：“你妈都不敢跟我说这种话。”

林毓秀顺畅地说道：“我妈可不在乎，不是您因为舆论压力，每次去见我妈都跟偷情一样偷偷摸摸的吗？”

感受着办公室外面的下属震惊的眼神，问湉走过去关上了门，转头有些不虞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妈说话没个谱，你说话也没谱是吧？什么叫偷情，那叫访问。

为什么我偷偷摸摸的？还不是因为你妈离谱的八卦满天飞？我跟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下来，愣是传成了她的秘密情人。”

林毓秀知道这事，这些年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有许多人被传出跟她妈有绯闻关系，谁是她和妹妹的爸爸更是众说纷纭。

可这些事都是空穴来风，就连传得最有鼻子有眼的都风叔叔和她师父问湉都没戏，都风叔叔每次见妈妈都毕恭毕敬的，明显是下属对上司的态度，她师父倒没有毕恭毕敬，就是每次有法律宣传，都必定来她们家走一圈而已。

于是，林毓秀眨了眨眼，笑着问道：“我听说师父和我妈在我妈没怀我们两个的时候就认识了，那师父知道我爸是谁吗？”

问湉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蹙眉说道：“知道什么？以你妈的手段和能力，上赶着跟她好的男人有的是，我又不住你妈床底，谁知道你爸是谁？可能是某个攀龙附凤的凤凰男吧。”

林毓秀耸了耸肩，对没得到答案这件事习以为常，转而说道：“师父，你最近有空吗？”

“干什么？”问湉警惕地问道，以他对林毓秀的了解，对方一这么说话，铁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林毓秀微笑着说道：“我大女儿要放假了，我和我老公都没时间，想请师父帮忙看着她写作业。”

“林毓秀！你当警局是你家开的？你当我这个局长是你家保姆啊？当初你妈丢你来我这写作业，现在你丢你女儿来我这写作业！我是卖给你们母女了嘛？”问湉被林毓秀理直气壮的态度气个半死。

林毓秀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喝了口茶水压了压火气，才说道：“师父，我也不是白让你看着我写作业的，我毕业之后不知来你这干了四年吗？帮你破了不少案子，又不是光吃白饭。”

问湉摁了摁额头，说道：“你少来这一套，你别忘了你当初给我惹了多少乱子？只是怀疑对方贩毒你就敢开枪，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比你胆子大的。”

林毓秀耸了耸肩，说道：“这不是没办法嘛？他手里有凶器，要不是我开枪得快，师父估计得在医院躺几个月。要是开错了，大不了我引咎辞职，回家啃老，要是开对了，我就救了师父，怎么算都不亏。”

问湉再次摁了摁额头，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了她的杀伤力，说道：“事不是这样办的。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扯这个，总之你这脾气就不适合干一线，不然你迟早捅出大篓子。”

林毓秀看到问湉的反应就说道：“师父，那我女儿……”

“带回去自己教，我遇见你妈短命五年，遇到你短命二十年，再加个你女儿，我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自己的墓地了。”问湉一口回绝。

林毓秀也不急，说道：“师父，我女儿前段时间把学校炸了，她才八岁。”

问湉手一顿，看向了林毓秀说道：“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不怪问湉这么想，主要是林风娴和林毓秀都是有仇必报的性格，她们的后代有这脾气也不奇怪。

这下尴尬的人变成了林毓秀，她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没有，她只是偷懒不想上学而已。”

……

在一阵死一样的寂静后，问湉确认道：“你是说你的女儿只是因为不想上学就把学校炸了？”

“也不是，就炸了水管，淹了几层楼。”林毓秀弱弱地说道。

问湉指责道：“就？炸水管也不行啊！林毓秀！你不要光顾着自己的事业，你看看你的孩子！八岁就炸学校水管了！你是想给十几年后的社会培养一个犯罪份子吗？你老公呢？他不是在家看孩子吗？……”

在被骂了十几分钟后，问湉终于松口让林毓秀把孩子送过来了，还叮嘱道：“要尽快送过来！一定要及时纠正她这种不正确的行为！”

林毓秀功成身退，一边道歉一边跟问湉道别，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就火速把女儿送到了问湉的办公室。

在她走后，问湉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背着花书包的小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甜甜地说道：“我叫林翘楚，个中翘楚的翘楚。”

问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小居然都会炸学校了，就问道：“你为什么要炸学校水管。”

林翘楚瘪瘪嘴，说道：“因为不想上学。”

问湉问道：“为什么不想上学，是有人欺负你吗？”

林翘楚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因为他们都太幼稚了，比我弟弟还幼稚，每天上课的内容都好无聊，我还要配合他们，宝宝好累。”

问湉……他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你也不能炸学校水管吧？”

“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办法了，我不能为了不上学去杀个人吧？”林翘楚无辜地说道。

看着用无辜的表情说这种话的林翘楚，问湉心里有点凉，该不会万钤青的基因没在林毓秀和林书昀身上体现，在这孩子身上体现了吧？

他沉了沉气，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你的计划是什么？”

林翘楚找了个椅子坐下，说道：“我要学习更高深的知识，可是爸爸不愿意，他说小孩子就要干小孩子的事情，连我自学高中知识他都要把书藏起来。

我不愿意在小学里浪费时间，他又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我妈不着家，我还不听他的，他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我爸真的好固执啊！我故意参加很多竞赛，就是为了证明我的智力可以学习更高深的知识了，我可以不在小学读书了，但我即使拿到了全国这等奖，他也只是觉得这是课外活动，压根就没有让我不去小学的意思。

不管我怎么抗议，他都不闻不问，还老是说一些哄孩子的话，我没办法了，只能炸了学校了，但没想到学校这么没骨气，我都让他们半个月不开学了，他们还是没有开除我。”

林翘楚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很烦恼的样子。

问湉沉默两秒，说道：“我国规定要完成九年……”

林翘楚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但那些东西真的很无聊，我就不能在可以学习更多知识的地方完成我的九年义务教育吗？你会希望每天重复学习1 1=2这种知识点，再坚持6年吗？”

问湉沉默，然后说道：“我会跟你妈说，让她多给你带一点课外书，让你平时看，但你得上学，你需要学习……一些社会规则，而不是不择手段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林翘楚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没再争辩，而是说道：“好的，我会的。”说完，她就拿出自己的书本，开始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问湉看出她的言不由衷了，但孩子的目的只是想多学点东西，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对方。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对了，你是用什么炸的水管啊？”

林翘楚说道：“接触水可溶的包装加上里面包裹的钠，只要几十粒，就足够毁掉学校的水管了。”

问支队蹙眉，问道：“你能弄到钠？”

林翘楚淡定地说道：“学校有，虽然理论上它们应该被严格的管控起来，可说到底管控它的还是人。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用点心思就到手了。不过我需要的量比较大，一次性拿走目标太大，我收集了半个学期才收集够。”

问湉……这一家三代到底有没有正常人啊？他真是受不了这一个个都在违法的边缘游走的家伙了。

这要放他年轻的时候，他就要用对犯罪份子的态度对这个小姑娘了，但现在……他扯了扯领口，决定出去透透气。

几分钟后，他再次回到办公室时，就看到小姑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声音脆甜地说道：“我看到你们贴在外面小黑板上的东西了。”

问湉一回头，看到了下属们没收起来的小黑板，上面记录的是一个最新失踪案的线索，他转头看向小姑娘，冷漠道：“有何指教？”

林翘楚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说道：“我觉得……她可能已经死了。”

“为什么？”问湉语气平淡地说道。

林翘楚顶着那张稚嫩的脸庞，托着下巴说道：“我要是要背着老公跟人跑，最起码会带走身份证等证件，拿走自己能拿走的所有贵重物品，但是她的车在车库、证件都在家、没有银行卡取钱记录，而且监控录像没有拍到她出小区的场景，这不合常理！所以我更倾向于，她可能依然留在小区里，虽然不一定是以一个完整的人类的身份。”

问湉看着小姑娘用这种玩游戏的语气说这种话，心理上有点接受无能，虽然小姑娘她妈——林毓秀在办案的时候也是兴致勃勃的，但至少当时的林毓秀是个成年人啊！又不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

看着陷入沉默的问湉，林翘楚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就说道：“我看到你们这个案子的其他证据了，我觉得如果是我去犯案，我可以用她们家的东西处理……”

“等一下，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到其他证据的。”问湉迅速抓住重点，问道。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一分钟过后，林翘楚抽出自己的发卡，不情不愿地说道：“我猜它们在抽屉里，就自己拿了。爸爸只说不能翘别人家的家门，没说不可以翘抽屉。”

问湉……这一家三代果然没有一个省心的！

当天晚上林毓秀来接孩子的时候，就看到她师父铁青着脸，林翘楚委委屈屈地站在旁边，地板上还堆着小山一样的法律文件。

见她来了，问湉说道：“你要不想以后跟你女儿在打击犯罪的路上斗智斗勇，你就多在她身上下点功夫！你丈夫明显搞不定她，她现在已经会用春秋笔法糊弄人了。

待会你把这些法律条款都搬回家教她，务必从法律和道德两个角度入手，加强对她的教育，还有，让她离其他孩子远点，她能把其他孩子卖了，其他孩子还在帮她数钱，孩子们罪不至此。”

林毓秀……不至于吧？有这么离谱嘛？

最后，林毓秀叫了搬家公司的车才把小山一般的法律条文带回了家，她们两母女则是坐自己的车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