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拨云见月

南知微转念一想,如今街上随处可见女子做买卖,这事定有转机。

“宋娘子,那这后面又发生何事?”

“绣坊出事不到两月,落州出现一女子拿着锄头,将丈夫、公婆一家三口杀害的大案子。落州官府捉拿女子归案时,女子自报名为余禾,乃堂航人氏,曾在绣坊做工,是被人迷晕拐卖到落州。后经官府查案,证实她所言非虚。”

南知微惊奇,道:“那些绣娘没死?”

宋娘子有些愤愤不平,“没死。后来查清,由于绣娘无家可归,都在绣坊三楼夜宿。这街上到了散市之时,来往之人都回坊休息,整个街道几乎没有人。”

“一群人伢子便对绣坊的这些绣娘起了歹心,他们与衙门勾结,将她们迷晕拐走,贩卖给村夫,还欲盖弥彰的往绣坊燃了把火。”

南知微一时无法接受,世间竟还有如此荒唐之事。

“那叫余禾的绣娘最后如何了?被拐的其她绣娘呢,可有救回来?”

宋娘子叹息一声,“大商律法,杀人偿命。余姑娘在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人问斩的后一天,也被问斩。其她被拐的绣娘,也都在反抗中被杀害。”

南知微轻声道:“她们本就是为了自由来到绣坊更生,又怎能被禁锢。”

宋娘子解气道:“不过那些买绣娘的家庭,最轻的一户买主也是被绣娘打折了胳膊。直到现在,人伢子都对堂航的女子心有余悸,遇到卖堂航女子时,会确认女子是否正规途径卖身而来。”

宋娘子眼中带着些许敬佩,“堂航负责此案的官爷,他对绣娘的遭遇深感同情,便问余姑娘行刑前可有心愿未了。余姑娘说,希望知府收回女子禁止上街做生意的命令。”

南知微也对余禾姑娘心生景仰,纵使她经历荆棘,但她仍旧不放弃自力更生之路。

张娘子一直听着两人交谈,见二人陷入沉思,她低声道:“所以绣坊怪事频发,会是那些绣娘心有哀怨,不愿离去的缘故吗?”

宋娘子见南知微和张娘子脸色都不好,急忙给她俩倒了盏热茶。

“你们都快喝些热茶回回神,别吓着。那些绣娘心有不甘,遭受如此无妄之灾,也许是她们怨气聚集绣坊,才怪事频发。”

南知微捧着茶水暖着冰凉的手掌心,平复心神后,她问道:“宋娘子,你可知道堂航之地,哪家寺庙灵验吗?”

宋娘子惊异,随即劝道:“姑娘这是要替那些绣娘超度?要我说,姑娘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何必沾染这些怪力乱神。”

南知微心有定数,她沉稳的笑了笑,“宋娘子放心,我会量力而行。”

宋娘子见她执拗,又知她行事稳重,便告诉她道:“在堂航,法螺寺是最最灵验之地。寺中真全法师道行颇深,知微姑娘可去拜访,寻求解决办法。”

南知微谢过宋娘子,回到宅中,当晚素食,沐浴焚香,第二日一早来到法螺寺所在山脚下。

寺庙祈福上香多贵人,山脚下停了好几辆专门接送香客的轿辇。轿夫一见南知微都围了上来,询问她要不要坐轿辇到寺庙门口。

南知微见这些车夫衣衫破旧,给了他们每人十钱。

“我不需要轿辇,但请帮我将所带东西运上寺院,交给寺中师父。”

南知微所带的捐献物品,是昨日在布庄买的无匹棉布。

南知微和素棋两人,沿着开辟出的阶梯,徒步到了法螺寺。

寺中主持先一步接收到了南知微捐赠布匹,车夫也向寺中人描绘了南知微面容,所以南知微一到寺中,便受到住持接待。

南知微请香拜佛后,向住持说明来意,是为见真全法师,寻求解难之法。

全真法师独居清修,一般不见香客,但住持见南知微心诚,便让她在寺中稍后,自己去全真法师处通传。

南知微清心凝神的等待了两刻钟,住持回来,道:“施主,全真法师说他等候贵客多时了,两位这边请。”

南知微对住持施礼,“有劳住持带路。”

全真法师所在小院周围布满竹林,即使寒冬依旧一片绿意。翠竹盛白雪,暖阳覆霜寒。

南知微跟素棋到达全真法师的待客之地,茶桌上摆放着两盏悠悠清茶。

全真法师神情舒展,起身向南知微微微低头致意,“施主请坐。”

南知微赶忙回礼落座,“小女属实遇到难题,不得已打扰方丈清修。”

“几日前便预感到有尊贵客人,要来我寒舍,施主乃顺天意而来。”

南知微没想到,渺小如己,所困之事,竟有上苍在意。

她起身,双手合十,虔诚道:“我佛慈悲。”

南知微再次端坐,“全真法师,小女在堂航的集市,买了一座绣坊,欲做书画生意。可是绣坊之前的主人们不幸遇难,绣坊内多生事端,这才前来求助全真法师。”

全真法师了然一笑,“绣坊的绣娘,经常救济寺中孤儿,我与她们中的余姑娘相识。后来她们遇难,我亲自替她们超度,想来都已重新轮回。”

原来绣坊之事,并非绣娘的缘故。

“全真法师,绣坊怪事频发,您可有符纸香灰之物,让小女防身。”

“圣物可镇鬼怪,却难防人心。”

南知微听出,全真法师的画中意思,起身道谢:“小女明白,多谢全真法师指点迷津。”

南知微得到解决办法后,便带着素棋下山。

路上,素棋不解的问道:“姑娘,大师并未说解决之法,咱们该如何做?”

“大师没给驱邪之物,只叫我防范人心,可见绣坊内无鬼怪,倒是有怪人。”

回到沁宅,南知微带着家丁来到绣坊。由于怪事频发,绣坊内已无小工打扫。

南知微踏进绣坊,闻到一股恶心的粪便味道。绣坊打扫的当天,粪便就以被清除干净,这明显是打扫后又乞丐住进来的结果。

除了一名女画师留下照顾张娘子女儿外,南知微将府中其他人叫至绣坊,大家一起捂着鼻子,将一楼污秽清理干净。

检查到三楼,南知微看到这里,多了十几床摆放整齐的铺盖。她用手摸了下,发现他们的被面竟然是用上好的棉布制成,被子填充的也是雪白的精棉。

一床这样的被子需要两百五十钱左右,在这过夜的人,可一点也不像老板口中说的乞丐。

绣坊中惊现的血手印和纸钱早不知所踪,南知微叫男丁将这些被子安放在门口后,整座绣坊便再无怪异之处。

大家一个下午便将绣坊打扫的干干净净,日落黄昏,就在众人准备收工回府时,绣楼中响起诡异的尖细笑声。

胆小的朝妍吓的尖叫一声,身边的宋娘子自己吓的腿哆嗦,但还是将朝妍搂进怀中安抚。

南知微从全真法师那里得知绣坊无鬼怪之事后,便不怕得罪鬼神。

她先是细听声响,来到二楼,正在她准备确定位置时,笑声便止住了。

张娘子颤巍巍道:“女君,天快黑了,不如咱明日再来查看。”

南知微秀眉轻佻,淡淡道:“夜间捉鬼,才见真章。”

她让两名男画师和女画师回到宅中取照明之物,其余人退至绣坊门口等待。

天色黯淡之时,南知微带领着大家人手一盏油灯照明,从一楼开始,一点一点检查起绣坊。

众人检查到二楼的楼梯上,除南知微外,皆倒吸一口凉气。

二楼地上印着几十个血手印吗,地面散落着纸钱,窗外惨白的月光洒在地上,整个二楼好似灵堂。

南知微气愤道:“还没开业,便给我这样的霉头,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第一个走上二楼,脚踩在血手印和纸钱上。

南知微坚定的看向众人,“各位,大家海陆兼备才行至此地,眼看便要再起高楼。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面前,谁若害怕退缩,明日便结了工钱路费,回去京中罢了。”

月光沐浴在南知微身上,她仿佛带着圣洁光芒的女神。

众人几乎没有犹豫,都提着灯踏上二楼,与南知微一起,仔细查看二楼。

在他们不懈努力下,终于发现二楼最西边的墙壁处,有一块地方是空心的。

家丁摸索着这块有些凸起的地方,抓住边缘,一下掀起了这块木板。

朝妍惊魂未定道:“这么大的一处暗格,前老板怎么不说一声。若是藏了贼人,该多危险。”

南知微道:“我下去看看。”

张娘子拉住她,“姑娘,您别去,明日找个泥瓦匠,填满封死便好。”

南知微想了想,张娘子说的对,有破解之法,何必冒险求个水落石出。

南知微故意对着暗洞处,大声道:“不知道弄出这些荒谬事的贼人走了没,不如现在便往这里面浇灌热水。”

张娘子配合道:“要我说,咱们就在这守着,明日让瓦匠直接生石灰倒进去再加水。”

话音刚落,黑黢黢的缺口处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南知微一个眼神,两名家丁会意,抓住这只手,将人拽了出来。

“各位大人饶命,各位大人饶命……”

一位身材佝偻的少年跪在地上,不停叩头请罪。

南知微叫人捂住少年的嘴,带回了沁园。

沁园主院内,南知微站在廊下,冷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因何来我绣坊中闹事吓人?”

少年又冷又怕,不住哆嗦着身体,低头紧抿着嘴唇。

张娘子呵斥道:“不回话,今夜便打断你双腿,天亮将你送进官府。”

南知微见他还不言语,故作淡漠道:“他这样子也不像正经人家孩子,打死丢大街上也没人问。就算官府追查起来,就说此人来宅中偷窃,自己摔下墙摔死的。”

她说完便往屋里走,家丁憋着笑,装出恶恨恨的样子,提着棍子向少年逼近。

少年终于害怕,近乎喊道:“我叫康满福,是街上的郑爷要我吓唬你们的。”

南知微停下脚步转身,“郑爷是谁?”

“是……大帮主,他领着像我这样的乞丐乞讨,他说你们占了他的绣坊,便想将你们赶走。”

康满福越说越激动,几乎哭出声。

张娘子气愤道:“荒唐!绣坊是我们女君跟卖主正当交易所得,在官府那里是盖了章的。”

南知微问道:“你们郑大帮主占据绣坊多久?又是从何时开始装神弄鬼吓唬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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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绣坊疑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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