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鹤归穿着素白里衣,头发自然散开,像位不问世事的云外谪仙。
南知微停在塌前,她怕惊扰到南鹤归,呼吸都放轻了。
南知微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腿都有些站酸了,南鹤归才悄然睁开双眸。
南鹤归眼波微动,似乎还未从梦中彻底清醒,平日沉静幽深的眼神,此刻像小孩子般迷茫无辜。
两人目光交汇,南知微心里涌出重逢的欢喜,又充斥着莫名的酸楚,两种满溢的情绪拉扯的她有点难过。
南知微强行扯出一个笑,“许久未见,兄长好不好?”
听到南知微的轻声问候,南鹤归如梦初醒般收起困顿的神情,恢复过往不显山露水的淡然。
南鹤归垂眸,淡淡道:“如故。小妹呢?”
南知微敏感的察觉出南鹤归对自己不似以往,以前南鹤归跟她说话,虽然也是不带情感的淡漠样子,可是他也会看着自己。
南知微万般后悔给南鹤归的信晚了一天,但她也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在堂航真的太忙了,忙到没时间一口气写完四分家书。
“嗯,我也一切都好。”
南知微有些压抑,声音又轻又低沉。
南鹤归听出异样,抬眸看向南知微,看见她眸见闪动的泪光。
他神色一紧,一下从榻上起身,走到南知微身边,“怎么哭了?”
南知微原本是泫然欲泣,听到南鹤归带着点关心的询问,眼泪滑落脸颊。
南鹤归心头一动,向前一步伸出手臂,欲帮南知微擦拭泪水,又停滞在南知微肩膀处。
两人距离只有半米远,目光交汇,身体静止。
南知微感受到自己心跳静止了一瞬,接着又剧烈跳动起来。她白若凝脂的肤色染上淡淡的粉,南鹤归身上淡到几乎没有的墨香,此刻在她鼻中浓烈了好几倍。
南鹤归担忧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
南知微开始还以为这种不适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可是没过几秒,她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站不稳的向南鹤归身上倒去。
南鹤归接住南知微消瘦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她身体哪里不适,便被南知微接下来的动作惊到失语。
身上熟悉的燥热和眩晕感,让南知微想起董秋落的迷香,她没想到这迷香还有后遗症。
她更没想到,迷香的后遗症比刚吸入迷香时更严重。
南知微眼前的南鹤归仿佛白鹤成仙,极致的清冷飘逸,她根本控制不住,不去触碰。
直到南知微灼热的手掌,顺着南鹤归玉砌般漂亮的脖颈,抚上他坚实的胸膛时,他才反应过来。
南鹤归一只大手将南知微两只细白的手腕握住,不让她乱动。南知微双手挣扎起来,发出不满的呜咽声。
南鹤归单手抱起南知微,走进自己的寝室,将南知微放在床上,还随手拆了系床帘的绳子,将南知微绑在床上不让她乱动。
南知微躺在床上,南鹤归弯腰给她号脉。
此时已是昏黄的晚间,屋内本就不亮,又被散开床帘遮挡,两人所处的空间更加昏暗。
南知微眼里雪白的鹤仙人,突然变成了满是戾气的黑雕妖怪。
害怕的情绪让她清明了些,她眼中的南鹤归终于成了人模样的兄长。南知微虚弱的轻呼一声:“兄长……”
南鹤归松开她的手腕,撩起床帘转身离去。
南知微身体被绳子固定在床上,她只能静静的感受迷药带给她身体一波又一波的灼热。
南知微想呼喊却没有一点力气,难受的流出眼泪,在无尽的眩晕中昏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四周已恢复明亮,散落的床帘也已经被系好,屋内烛火盈盈,耳边还有不远处厅堂里传来的轻微交谈声。
南知微身体的燥热和眩晕已经褪去,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打量起她第一次涉足的南鹤归的寝室。
寝室跟他本人很搭,清冷的感觉流经房间的空气,流走时都得结层霜。
唯一的一点装饰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南知微第一次向南鹤归求评价的那幅《浮光》。
南知微愣愣的看着画,心里闪过很多有答案的疑问。
厅堂交谈声还在继续,南知微循着南鹤归的声音走到厅堂。
除了南鹤归,厅堂还有一位青衣公子。
两人听到南知微的脚步声,侧身看向她。
南知微看这位青衣公子十分面熟,想了几秒才记起,那日她去风香楼帮轻月问清原委时,意外撞见跟南鹤归喝花酒的人里,便有这位公子。
南鹤归皱眉起身,拉起南知微手腕,道:“先进来。”
南知微又被南鹤归带回寝室,她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南鹤归便将一件外袍递到她面前。
“不要只穿里衣出卧房。”
南知微闻言低头看自己身上,纯白的里衣穿的整整齐齐,并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
但她还是听话的接过衣服,“是,兄长。”
南知微边穿衣服,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刚才进来时,你自己也在厅堂里只穿里衣,胸口领子可比我的低多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南鹤归冷着脸背过身,“你病时体热,需要减少衣物。外衣是湖雪帮你换下的。”
南知微心想,其实不用解释,一件外套而已,又没露肉,她没那么古板在意。
“麻烦湖雪姑娘了。”
南知微穿好衣服,跟着南鹤归来到厅堂,青衣公子起身,温和的笑道:“我是替知微姑娘医治的医师,知微姑娘身体可好些?”
南知微礼貌笑道:“好多了,多谢医师。”
医师眼神颇为探究的定在南知微身上几秒,又转头对南鹤归道:“知微姑娘已经无碍,夜色已深,不打扰了,二位告辞。”
南知微闻言看了眼窗外,心里有些着急,自己这么晚没回去,桃华她们肯定担心自己。
南知微想跟医师一块离开郁墨阁,回自己院子。因为她现在脑子清醒了,自然也记起来昏迷前,自己对南鹤归做了什么。
南知微急忙道:“医师,我送您。”
南鹤归见她着急开溜的样子,冷冷道:“外面风寒,你坐这等我。”
南知微红唇微动,又找不出话讲。她只好听话道:“医师慢走。”
南知微脸色又有些发烫,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迷药的后遗症,而是她昏迷前的记忆越来越细节。
她想到自己站不住倒在南鹤归身上时,还用额头蹭南鹤归的的胸口……
南知微难堪的低头饮茶,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最近要吃药,少饮茶,影响药性。”
南知微闻言抬头,看到门口的南鹤归。她放下茶盏,低头不敢看南鹤归,“哦,好。谢兄长提醒。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日麻烦兄长。”
南知微起身要走,看到南鹤归没落座,而是顺势靠在门口后,她又默默坐下了,小声道:“兄长,我院里的人发现我不见,该担心了,兄长若有事,等明日天亮在和我说也不迟。”
南鹤归平淡道:“桃华来过,我说你最近赶路过累晕倒了,叫大夫看过后在客房歇息,明日回去。”
南知微睁大眼睛,无措道:“我怎能在兄长处过夜,岂非惹人非议。”
“你我至亲,谁会非议?如何非议?”
南鹤归说这句话时盯着南知微的眼睛,他说的很慢,两字一步,话落时走到南知微身边一尺处。
他低头垂眸看着南知微,追问道:“小妹说来听听,世人会非议什么?”
南知微避开南鹤归不知是冷冽还是炙热的眼神,“小妹失言,望兄长宽宥。”
南鹤归神情空白了几秒,绕过南知微,坐在茶桌的另一边。
“给你问诊的温公子说,你体内有迷情毒,解释一下。”
南知微不知道董秋落的迷香,竟有如此羞耻的名字。
她红着脸,小声解释道:“我……我是为了帮一姑娘,不小心中了不轨之人的迷香。清醒后没大碍便没放心上,不知它还有后劲。”
南知微觉得,她应该为自己的冒犯向南鹤归道歉,可是她对着南鹤归那张不染尘埃的面容,说不出口自己的恶劣行径。
“帮人,然后发现自己是尊泥菩萨。”
南鹤归只是冷静的陈述,语气里没有一丝嘲讽,但用词造句却着实刺人。
南知微心虚道:“行善积德,必有福报嘛。”
“还记得轻月吗?”
南知微不解道:“记得啊,她怎么了?兄长干嘛突然提她?”
“有空去你给她找的住处去看看她,或许能让你下次助人为乐前,三思一下。”
南知微心里一惊,有点不好的预感。她记得自己出发堂航之前,蘅王已经要纳她为妾,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在蘅王府养胎了,怎么还在自己给她找的地方呢?
“小妹明日便去看她。”
“给你下毒的不轨之人是谁?”
南知微见南鹤归眉间骤寒,一副动杀念的冷血样子,赶紧解释道:“兄长,我现在好好的,那人也已经向我赔礼道歉了,兄长不必为此动干戈。”
南鹤归没听她解释,语气森然道:“查出来也不费周章。”
南知微一想确实不难,自己行程路线是透明的,董秋落又这么有名,只要南鹤归想知道,三天不用便可将董秋落查个底朝天。
南知微坦白道:“是此行的船主董秋落,他为了表示歉意,将他的船当谢礼给了我,兄长看在他赔礼道谢的份上,放过他吧。”
“迷情毒主要作用是催情,即使他最终没成,也是对你存过肮脏想法,一艘破船便想抵罪?”
南鹤归话里的阴森感,浓的令南知微汗毛直立。
她想起秦卓相那令人心碎的双眸,董秋落虽行事不端,但他若真出点事,让秦卓相怎么活。
南知微鼓起勇气,挤出笑容,故作轻快道:“兄长,论迹不论心嘛,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再说了,谁脑子里没有过些下流想法,我也有啊,兄长没有吗?”
话一说出口,南知微便后悔的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的骂南鹤归思想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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