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车停下,杨清逸就解下安全带凑去副驾驶座,扣着景和的肩膀,在车外祝龄的憋笑目睹下,飞快地啄了她嘴巴N下,才餍足地放景和下车,车门一关,杨清逸按了个喇叭,便嗖一下绕着祝龄家庄园主楼入口前的喷泉调了头,呼啸而去。
祝龄的调笑也紧随而至:“哈哈哈哈哈……”
景和没好气地对着杨清逸飞驰而去的车尾隔空拳打脚踢了几下,才理理黏到脸颊上的发丝,和祝龄相挽着进门。
侯在屋内客厅,隔窗目睹车内一切的楚白片刻愣神。
不是情妇?
而是……正牌妻子?
直到两个女人在身后站定,景和温和甜美的一声“楚老师”才将楚白叫回神。
楚白转回身朝两人笑笑,又看着景和那双水润无辜的眼睛:“刚刚那位是……”
祝龄替景和答:“她先生。”
“哦。这样。”楚白若有所思:“看起来还很年轻。”
“当然啦。”祝龄语气愈渐调侃:“才十……”
被景和一把捂住嘴:“楚老师,咱们还是谈生意。”
“当然。请。”楚白笑着招呼二人落座。
楚白打开文件盒,取出他带来的文件递到坐在旁边沙发的人手里,一面同二人介绍着他的培训机构攀峰教育的创办历程,一面引导二人根据他所说的内容翻资料。
祝龄一面听,一面指着资料上的一些内容小声在景和耳边说着什么,景和便立马在她带来的笔记本上写,楚白不动声色地瞥了笔记上的内容一眼,都是些投资相关的专业术语。楚白知道祝龄,在近几年蹭过的鹤省商圈大大小小的会议和活动上见过她几次,言辞简练,待人谦和,能力一流,在接到她来电约他面谈时,楚白便加急把他准备的资料重新润色了一遍,但愿不要被她找到太多破绽。
楚白讲完好一会儿,祝龄才带着景和把资料过完,抬眼看他:“楚总带财报了吗?我们想看看。”
楚白连忙奉上。
祝龄翻了翻,又看他:“只准备了前两个季度的?”
“时间比较仓促,没来得及……”
“好。”祝龄笑着打断楚白的解释,便专心教景和看报表。
又过了如坐针毡的一个小时,景和合上已经记了好几页的笔记本,祝龄才笑着将报表还给楚白:“楚总,景和只是誊抄了你们公司的部分数据加强对知识点的记忆,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楚白笑笑,把报表收回文件盒里。拿到投资人面前的资料,不存在保密一说。
“有关贵司的经营情况,我们已经有了初步了解,昨天您说,可以带我们去总部看看,但是俞宁到临州得开4个小时车,光是来回都要8个小时,而景和有门禁,天黑之前必须到家,楚总不妨带我们去通安,看看分公司的选址,介绍一下你们的招生策划,和目前对接到的当地资源。”
“我也是刚刚才注意到景小姐怀孕。正有此意。”楚白微笑着扫了一眼景和坐下后才显现出来的小肚子,起身理了理衣摆:“通安离俞宁车程两个半小时,比起临州少折腾些,不妨我们现在动身,到那儿吃个午饭,再慢慢看。”
“好。”
*
去通安的路程由祝龄的专职司机刘挺,开着祝龄的专车载几人前往,楚白坐副驾驶座给司机指路,直奔通安吃午饭的餐厅。
是通安一家本地菜馆,占据江畔一整栋楼的大饭店,和办婚宴的俞宁宾馆一样,罕见地配置了电梯。
车驶入饭店地下停车场,刚走到电梯口,一辆车祝龄同款的奔驰S便急匆匆冲到几人身后,后排车窗降下,放出齐谨律的脸。
“杨太太。”齐谨律朝景和温和一笑:“我在通安临时有个饭局,需要带祝龄一起去,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临时接走她。你放心,刘挺会继续陪着你。”
景和愣愣,连忙摆手:“不介意不介意,你们的正事要紧,来的路上祝龄已经教了我很多了,正好我可以自己和楚总对接巩固,我会记到笔记本上,等你们忙完了,又打电话问她。”
齐谨律笑笑:“好。”
祝龄总算能插上话:“不是……”
“上车。”齐谨律不由分说地升起车窗。
“阿和……”祝龄忙看向景和,满眼歉意。
“没事的。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可以溜出来就很好了,而且还有你司机陪着,不是我一个人,不用担心。”景和拍拍祝龄的肩,宽慰地朝她笑笑:“你忙你的去吧。”
“要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给我打电话。”
“好。”景和目送着车离去,同剩下的两人上了电梯,直奔顶楼包厢。
“景小姐刚刚说‘溜出来’。”楚白抱着手,轻轻倚着电梯内壁,看着内壁上景和模糊的倒影,眼里泛起几分兴致:“景同学和你丈夫关系不好吗?”
景和急忙说:“没,没有,挺好的。”
“是嘛。”楚白漫不经心道:“其实关系不好反而对你是好事。”
“什么?”仿佛是碍于刘挺在,楚白的声音不算大,景和没太听清,刚追问一句,电梯门就到楼层打开了,楚白笑着抬手指向外面:“请。”
*
饭店装修一派奢华,水晶吊顶水晶壁灯,红木雕花门,走在厚实的很难发出声音的全铺地毯上,景和心下生起一股莫名的焦灼。
穿过狭长的走廊抵达目的地,在包厢门推开的瞬间,这种焦灼感落定为恐惧。
因为里面坐着杨清遇和一个吞云吐雾的,景和不认识的气质硬朗的青年。
不,不能说不认识。
景和见过他的。
——4年前,在杨清逸杀了那7个人之后。
杨清逸见义勇为,智斗恶徒英雄救美,电台报纸连番采访报道,大获表彰功成身退,人人赞叹少年意气,替天行道。大快人心的侠士之举也因他是官员之子,轻轻松松就隔绝了死者家属的讨伐,于是这6男1女的丧子丧女之痛伴随的勒索、威胁,就全落在了景和身上。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盘问。
他们突然出现在景和面前,或是用权力恐吓,或是用金钱利诱,反复问景和:
“你当时看到他怎么杀人了吗?一点都没看到?不可能吧?那修理厂那么小,你是被绑在哪儿才没看到的?要是说谎话后面查出来了,你可是要坐牢的,知道吗?”
“那几个混混真用枪射他了?枪声什么样的,大还是小,沉闷还是尖一点的,还有印象吗?没印象?没事,我们可以带你听听枪声辨辩。”
“你们认识?他为什么要来救你?真不认识?你确定?他可不是什么善人,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剪头发,那几个人不出一周全被他弄退学了,有一个被吓得,现在一提起他的名字都还尿裤子呢,他无缘无故帮你做什么?你们俩该不会是串通好,故意引诱这帮混混来绑你,好帮他过杀人瘾的吧?”
人家有后台,不管外面舆论如何传,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但如果是景和这儿被揪出任何一处不对,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景和一口咬死,说当时刚被绑就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谩骂、讨打、跟踪、恐吓几度击溃景和,她无数次想蹲去三中门口,质问这位少侠,既然要做好事,为什么不能好事做到底,善好后,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由她来承受一切,可一想到要是被那些想通过这桩命案,揪出杨清逸错处的人看到他们凑在一起,遭殃的还是景和。
他们一定会威逼利诱,逼景和指证,那晚杨清逸并非惩奸除恶,而是有意谋杀。
不管哪一头得胜,景和都不会有好下场。
景和恐惧、崩溃、振作、对峙、强撑、又崩溃、又振作……反复几次后,开始在包里备上剪刀,鸡蛋,在那些讨债、套话的人找上门来时,二话不说就用鸡蛋砸他们,用剪刀吓退他们。
直到这个青年找上门。
他带着两个警察等在她家客厅,自来熟地招呼景和落座,让警察向她出示证件,说是受舆情影响案件回访,让景和重述那晚发生的事,并再三让景和确认,杨清逸是否有故意杀人的嫌疑。
景和摇头,摇头,再摇头。
青年满意地起身,告知景和,他会替景和摆平那些死者家属和杨清逸仇敌的纠缠,保证她的生活在一周之内恢复正轨,并为她安置一份工作。
但条件是,等日后用得到她时,她要知恩图报。
景和连声道谢,连连答应。在青年为她安排的通江区体育馆后勤处工作满半年,风声基本消弭后立马辞了职,尽一切可能地和这件事有关的一切撇清关系。
可因果报应,哪是说躲就能躲过去的。
景和低低地自嘲一笑,不自觉低垂眉眼,快步进了包厢。
“弟妹。”杨清遇笑着起身迎上前来,扶着景和落座。
景和抬眼,平静地看着青年,等候发话。
“景和。”青年看着眼前衣着打扮、举止气质和4年前天翻地覆的女人,温和地笑起来:“我叫周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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