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姜揽月到底是画画的手,拿枪都不稳,江炎就算七比零赢了他自觉十分胜之不武。

周围有人在笑着奉承自己,江炎却只觉得这话听着刺耳,反而更加烦躁。

他原本是愤怒于自己强行被家里安排一个未婚夫,但戏耍人到现在,自己也觉得无趣了。

江炎皱眉扭过头,瞥一眼默不作声的姜揽月,忍不住丢开枪,拧眉走到对方旁边,伸手就要抓他手腕:“跟我出来。”

姜揽月迅速一把挣开:“别碰我。”

他身侧的江望星已经神情淡漠地摘下手套,转身离开。

江炎神情一变,低头看向姜揽月:“过来,有事要问你。”

然而对方却似乎对他十分厌恶,抿了唇丢下枪转身就走。

他这样当着许多人的面给自己难堪,江炎有些气怒,却咬牙忍了,起身跟上。

等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梁玉才皱紧了眉,转身跟上江望星,低声道:“江炎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找姜揽月麻烦?”

身前的人垂着眼,一手摘下了护目镜:“他不喜欢月月,刚好。”

梁玉却犹豫:“你是铁了心,非想让姜揽月和江逐订婚?”

两个人已经逆着人群越走越远,身后的叫好声喝彩声模糊成一片。

江望星似乎沉默了很久,才抬起眼:“他在江逐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梁玉心说那你就不怕人家两个真结婚了有的你哭的时候,话到嘴边却憋回去了。他知道面前这人的性格,一旦决定想要做什么很难会在改变决定。

他只得叹了口气,却听对方低声问道:“那几个人呢?”

梁玉抬手看了眼时间:“在负一层的私密会议室里,现在刚好该过去了。”

“走吧。”江望星目光发冷,“先把现在的事处理掉。”

————

“你放开我!”姜揽月拼命挣扎。

一直到了长廊的最角落,江炎才把人松开,他虽然依旧嫌恶对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的针对有些过分,只好问:“你喜欢江望星?”

听了这话,姜揽月下意识绷紧了背盯过来,胃里几乎翻江倒海,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男人。”

他脸上的恼怒做不了假,江炎一愣,拧眉:“那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订婚?”

姜揽月的眼中涌出恨意来:“谁要跟你们订婚?!”

看见他的情绪,江炎逐渐意识到什么,神情顿时变了变,皱紧了眉低低骂了句操。

“……等等。”

姜揽月蓦地扭过头,直勾勾盯着他,声音发飘:“谁说的我要跟你们订婚……你们是谁?”

他的眼睛很亮,纯粹又直白,江炎下意识避开了,烦躁地伸手掏了盒烟,又顿住。

他大概是不想和姜揽月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却被姜揽月一把从后面直接拉住,他下意识一甩,对方撞到长廊壁上,痛哼一声。

江炎立即回过头:“没事吧你?”

姜揽月却置若罔闻,直接拽住他,眼睫颤抖,径直问道:“是谁要安排我订婚?”

他这么敏锐,江炎才觉得自己似乎闯了什么大祸,他皱眉左右看一眼,才低头看他:“你真不清楚?江望星竟然没跟你说过?!”

姜揽月脸色倏尔苍白,一眨不眨盯着他。

江炎深吸一口气,含糊地匆匆道:“是你父亲,因为你和江望星之前错养的事……总之,你问也没用,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订婚了。”

他说着,一抬头看见面前这人惨白脸色,拧了下眉:“算了你也别想了。”

似乎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江炎顿了好一会儿,终于烦躁地一把扣上帽子:“就当我今天犯浑,提醒你一句,离江望星远一点,他可不是像看上去那么光风霁月。”

可姜揽月似乎并未听到他的话一般,呼吸急促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我要和谁订婚。”

“江逐,江望星……我。”江炎看着他,欲言又止。

长廊里的灯光昏暗,他仿佛看清面前这人目光里崩塌毁碎的光影。

但姜揽月只沉默着,他站了很久,这才慢吞吞地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旧红绳钥匙,转身就要离开。

或许是看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江炎叫了他一声:“你要去哪?”

但对方却置若罔闻,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前来参宴的宾客很多,直到宴会结束江炎都没再看见他,反而遇到了和梁玉一起出来的江望星。

他脸色一变,皱眉骂了声晦气,撑了伞转身走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在深冬的夜里潮湿又冰冷。一辆辆豪车接连驶出,昏黄的车前灯将淅沥雨丝映照得清楚。

梁玉看一眼身旁的人:“在等他?”

江望星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一路经过的人群上,遮掩在黑色雨伞下的神情看不清楚。

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起身上了车。

———

“身上的衣服怎么换了。”江一涛回头看他。

姜揽月无声握了下手中杯子,低头喝水:“洒到酒,找管家换了。”

他的语气又轻又安静,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却又似乎变了很多。

江一涛并没有怀疑,只盯住他:“江望星对你怎么样?”

“你不是都知道了,”姜揽月慢吞吞说着,抬起眼,“陈泽是你的人吧。”

他这样机敏,江一涛反而觉得愉悦:“还算聪明。”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来:“那我就打开窗扇说亮话,我需要你和江望星订婚。”

尽管早有预计,姜揽月还是忍不住恶心,攥紧了水杯:“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江一涛说着,回头看一眼面前的男生。

他长得确实很好,尽管不像是豪门里养大的少爷那样浑身金贵恨不得把有钱写在脸上,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干净又有韧性,让人极难忽视。

姜揽月的指间摩挲着杯子,低声道:“我想回家一趟。”

见他竟然没有恼羞成怒地追问,江一涛先是意外,这才笑了:“还放心不下你那对养父养母?”

窗外的雨势淅淅沥沥,姜揽月攥紧了茶杯的手心冰凉,他抬眼望过来:“江望星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今天十分顺从,江一涛也有了些耐心,嗤笑一声:“宴会上的时候陈泽不是告诉你了,他是江政的私生子。”

姜揽月喉间微动:“那他的妈妈……”

江一涛慢悠悠地道:“当年江政出轨生子,害怕江夫人怪罪,又想把孩子养在身边,所以才有了你和江望星的交换。”

他似乎并不为自己拿亲生儿子换前程的事感到愧疚,反而笑起来:“要说这江望星也够惨,之前那么人不人鬼不鬼地养着竟然也能长出来。”

姜揽月并不在意江望星惨不惨,他一心惦记着姜母的事,皱眉张了张口:“所以,从一开始我爸就知道江望星不是他亲生儿子……”

听着他喊别人爸爸,江一涛不虞地皱了下眉,厌恶地叮嘱道:“你记着,从今天开始,你名义上的父亲只能是我。”

姜揽月沉默了很久,抿紧了唇,重复刚刚的话:“我想回去一趟。”

江一涛嗤笑:“我劝你别再有这个念头。”

他说着,那帕子擦了擦手:“之后这几个月里,你就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学一学该怎么当一个豪门少爷吧,学会之前,这道门就别出了。”

姜揽月猛地抬头望过来,眼中带了震惊与不可置信:“你囚禁我?”

“囚禁?”江一涛似乎为他这两个字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了,“你和江望星倒是像。”

他起身朝大门外走去:“既然我把你接回来,当然不会缺你的少你的,想要什么都找赵庭,他会安排给你。”

说着,他脚步停了下,抬头环视了一眼别墅外的花园,又回头看过去:“明年三月,江政的生日宴我会带你过去,到时候订婚的事会提上日程,好好学着些该怎么说话。”

说完,他这才惬意地拿起外套,微微抬了下下巴,一旁安静站着的赵庭恭敬上前为他打开车门。

等车子无声驶离了别墅区,姜揽月才面色苍白抬起头来,看一眼这座四面华丽的囚笼。

他一言不发,压住心中的恐慌和恨意,抬眼看向门边站着的赵庭:“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对方垂着眼道:“只要不逾越,都可以办到。”

“好。”姜揽月低声说,“我想要画架颜料和画具,再要一台电脑。”

赵庭似乎对他会画画的事并不知情,意外地看他一眼,才低声道:“请您稍等。”

等人转身离开,门合上,姜揽月才放下水杯,望向紧闭着的大门。

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逃离这里。

他的手心全是潮湿的汗,心跳声竟然沉又冷静,印在耳膜上如擂鼓。

赵庭应了江一涛的嘱咐,看管他很严。最开始时几乎是寸步不离,直到见姜揽月始终呆在房间里画画才稍有放松。

房间的门紧紧关着,姜揽月屏息听了会儿动静,这才放下画笔,无声走到窗前,借缝隙的光朝外望了一眼。

不出意外,门外有许多保镖守着。

他烦躁地抿了下唇,悄悄放下窗帘。

恐怕想要从监管极严的别墅逃脱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等着江政寿宴的那晚找机会逃出去……可惜要有人帮忙才行。

念及此,姜揽月沉默片刻,重新坐回了画架前,无声望着面前大幅铺展开了的画。

画布上漆黑的荆棘如地狱的绳索,紧紧地束缚着枯井旁沉睡的少年。

少年的面容安详,皮肤瓷白隐有青痕,似乎依旧沉浸在睡梦中,只有被勒出的血淋漓痕迹染红了荆棘锁链。

枯井上青苔斑驳光影晦暗,他却紧紧地抱着,像是贪恋于虚假的梦境。

画面少色而多彩,技术娴熟比之前更上了一层楼。作画时他几乎完全沉浸,情绪上涌时甚至指尖都在颤抖,眼中更是滚出泪来。

这幅完完整整倾注了自己痛苦半生的画,痛苦与安详的扭曲感情呼之欲出,冲击感极强。

最后一笔落了笔时,姜揽月的手脚发软,神情怔怔,只觉得前十八年的心空了一半。

破漏处涌进猎猎冷风,又包覆成厚重的茧,将从前的自己藏于最深处。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之前于逸老师曾告诉自己的,如果把全幅精力都放在画上,他一定能够成为最顶尖的画家之一。

门口传来轻响,姜揽月垂眼回过神,这才拿出手机再一次看了看之前收藏的网页。

国外知名画家安德斯.鲁恩所举办的线上画作排名赛,一等奖能够获得很高的奖金。

姜揽月十分需要钱,需要自己的钱。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机。

房间里已经安静了很久,赵庭终于皱了眉,抬手敲响了房门,恭敬道:“少爷?”

“进。”里面传来低低的一声。

赵庭这才推开房门,走进去。

窗户很大,阳光很好,金色的暖阳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裸/露在外的肩膀单薄又温柔。

姜揽月已经很久没出门,皮肤更白,头发也长长了些,隐约有碎碎的头发落在眼前。

他没有回头,安静地透过窗外看着外面,低声道:“什么事?”

赵庭迅速收回了视线,轻声道:“您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需要为您上餐吗?”

“不用。”姜揽月说。

他安静蜷缩着躺在光里,看着易碎。赵庭垂下眼低声道:“少爷,饿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听从自己的话,姜揽月抬起眼来,无声盯过去。

那双眼睛干净又清透,像是琉璃,漂亮得惊人。他低声叫:“赵庭。”

对方低下头:“您说。”

“你在我睡着的时候看过我很多次,”姜揽月问,“为什么。”

他的语气轻又平静,赵庭却倏尔绷紧了脊背,开口:“照顾您的起居是我应该做的。”

姜揽月看了他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你最好是。”

他说:“滚吧。”

赵庭后背沁出了汗,缓慢吸一口气:“是。”

门关上,门外传来略有仓促的脚步声,姜揽月缓慢睁开了眼,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被迫养尊处优许久,细白修长的手指。

他眼底泛出熟悉的恶心,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江一涛似乎十分想把他养成一个金贵的小少爷,对他的要求极其严苛。

除了商业资金知识外,音乐鉴赏、艺术品鉴、言行举止都要一一严管学起。

姜揽月似乎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的现状,乖巧又听话,除了偶尔休息的时候会发呆望一眼窗外,几乎无可挑剔。

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庭总觉得他的气质越发安静,与最初来A市时慌张惶恐的模样几乎判若两人。

“在看什么。”面前的人一手握着水杯,低声问。

赵庭垂着眼:“我在想,您的头发是不是需要修剪一下了?”

三个多月的囚禁时间,姜揽月的头发长长了很多,被他随手拿了根绳子扎了起来。

他原本就长得好看,眉眼漂亮,这样扎着竟然有些雌雄莫辨的美丽。

只是少年的身形清瘦单薄,尽管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依旧能看出是男生模样。

他听着赵庭的话,缓慢地抬起眼看了对方一会儿,忽而道:“你过来。”

赵庭迟疑片刻,靠近了。

姜揽月看了他一会儿,抬起手:“袖扣松了。”

那只白净的手近在眼前,微微宽松的衬衣袖口松了两颗扣子,赵庭没有看他,迅速单膝跪在地上,伸手为他扣好了袖口。

他整理完正要起身,却突然被对方一脚踩住了膝盖。

赵庭下意识皱眉抬起头,望进对方的眼睛。

姜揽月看着他,眼底有清晰的厌恶:“给我穿鞋。”

他喉间微滚了滚,顺从帮他把鞋子穿好了。

“你不是江一涛的狗吗。”姜揽月看着他,低声说,“……狗竟然也敢肖想主人。”

赵庭猛地抬起头,定定盯紧了他。

姜揽月却已经冷淡移开了视线,继续缩在软椅中低头翻看着手中画本:“江政的生日宴是什么时候。”

“下月初。”赵庭盯着他,“还有三天。”

姜揽月嗯一声,未抬眼:“滚出去吧。”

“……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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