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钰闻言一愣:这可是实打实的意外之喜,要知道虞钰最初盘算,不过是希望利用芳团激怒姜倾,将自己身边人给处理掉。到时候,自己再假惺惺掉两滴眼泪,或许能够暂时缓和与姜倾的关系。
谁曾想,居然无形之中为自己拉来一个助力?
虽然虞钰觉得芳团此人心浮气躁,不可信任。但她有着绝无仅有的优势——她还顺便在姜倾手底下办事,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芳团或许能够成为自己获取姜倾方面消息的渠道。
念头刚刚形成,虞钰立即又摇头。
不会,姜倾不会信任芳团。充其量会让芳团接手在自己汤碗里下毒的脏活,与姜倾更加核心的信息,芳团绝无可能接触。
啧,留着似乎没什么用。
倘若她死了,自己去姜倾面前哭两声,指不定姜倾还会怜惜自己,给点什么实在好处。
现如今芳团还活着,倒是堵住了其他可能。
罢了,姜倾都没有要她的命,自己还能宰了她吗?
先留着吧,指不定未来会有什么作用。
虞钰在心底思量一番,暂时没有更好的安排来处理眼前人,目前和姜倾得“冷战”状态,也停滞于此,无法继续往前推进。僵持着,让虞钰不敢轻举妄动,采取下一步动作。
敌不动,我动。
天下之理莫过于此。
虞钰小心翼翼同姜倾冷战好几天后,局面未曾发生变化,眼看着两人之间渐渐疏远,虞钰心中焦急,不敢任由局势继续,她思索许久,在某一个晨时请安之时,含着眼泪,抱住姜倾大腿。
“皇祖母,你还在同钰儿生气吗?”
她的眼泪好像是不要钱那般,簌簌往下掉,不多时便染湿姜倾衣袍。
姜倾亦是没想到,眼前的人说哭就哭,示好低头的同时,还不忘用泪水来攻破自己防线。
她下意识地抱住虞钰,反问:“不是钰儿要同皇祖母置气么?”
“我错了。”虞钰垂泪,不停抽噎:“钰儿不应该为了一个宫女同皇祖母置气,”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祖母好狠的心,钰儿不向你低头,你便忍着不同钰儿说话。”声音委屈巴巴,“是不是钰儿一直不道歉,皇祖母会一直无视钰儿?”
“怎么会?”姜倾立即道。
“那皇祖母为什么能够忍这么久?”虞钰眼睛已经哭红,她像是失去庇护的小鹿,面容惊惶:“钰儿只有皇祖母,自从皇祖母不同钰儿讲话开始,我每天都害怕又焦虑。担心我伤了皇祖母的心,夜夜不曾安睡。皇祖母却怎么像是个没事人。”
她用袖子擦眼泪:“是不是对皇祖母来说,钰儿根本不重要?”
“胡说。”
姜倾否定,带着几分急迫。久居高位,她说话稍微快一点,便好似带着威压,吓得虞钰不敢继续擦眼泪,呆呆望着姜倾,任由眼泪在面上蜿蜒。
不一会儿,便汇聚成溪流。
姜倾见状,捻起帕子,仔细擦着虞钰面上泪珠,同时放柔语调,轻声道:“只是钰儿此前太不像话,皇祖母希望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我已经知道错了。”虞钰垂着脑袋。
她眼睛哭得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芳团不过是一个丫鬟,我没有必要为了她与皇祖母置气。”
“错不在此处。”姜倾擦干虞钰面上泪痕,将帕子收回,随手放在桌上。
虞钰不解,看向姜倾。
“哀家曾告诉你,莫要表现出自己的喜好。”她垂眼,轻声道:“那些想要攻击你、伤害你的人,会故意攻击你在意之人,以此为软肋,来要挟你,逼你低头。”
虞钰垂头:“可我已经是皇帝,谁会攻击我?”
姜倾垂眼,“钰儿,你觉得你的位置坐稳了吗?”
“皇祖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倾缓缓笑:“此前哀家不想要你接触太多,是希望你能够快乐自在。但现在,哀家明白,你是皇帝,注定不能平安顺遂,哪怕哀家能够暂时顶在你前面,也总有你独自面对一切的时候。”
“皇祖母,你不要钰儿了吗?”虞钰面露恐慌,她抱着姜倾,如倦鸟归巢:“不行,不可以,皇祖母你说了要一直陪着我的!”
“但你会长大,皇祖母会老去。”姜倾道。
她反问虞钰:“等皇祖母老了、走不动了,没有办法为你排忧解难了,你该怎办?让皇祖母继续挡在你面前,抵御财狼虎豹吗?”
虞钰瞠目结舌,良久,缓缓摇头。
“既如此,让皇祖母看见你的能力。”姜倾眼眉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瞳孔底部光芒,心思莫测。
她说:“让皇祖母知道,你可担大任。”
虞钰面上愣愣,眼珠子几乎都不会转,嘴上木然:“皇祖母,我要怎么办?”
姜倾微微笑:“虞熙。”
“什么意思?”虞钰眼睛发直。
“他,觊觎你的位置。”姜倾冷静道。
虞钰头皮发麻,几乎说不出话来:“皇祖母,这……这……”
“告诉我,你应该怎么办?”姜倾打断虞钰的纠结,她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视线极具压迫,好似一座大山,牢牢负在虞钰背上。
“我……我不知道……”虞钰眼神慌乱,已然是六神无主:“安王觊觎皇位……这、我……”
“让皇祖母告诉你。”姜倾双手按住虞钰肩膀,强迫慌乱无措的小孩,与自己对视。
她的脸贴得极近,虞钰能够从姜倾锐利而充满杀意的视线中,看见木木愣愣的自己。
“窃国者,当诛。”
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像是晨昏定省的大钟,一声一声敲进虞钰脑海之中。
她瞳孔涣散,嘴巴微张,几乎不敢喘气。
姜倾却不放过她,肩膀上力道加大,疼痛逼迫虞钰回神,眼前面容贴得更近,虞钰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落在自己脸上,鬼气森然。
“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姜倾得眼珠子,几乎快要贴上虞钰眼珠子,避无可避。
虞钰的思想已经被姜倾攥住,锐利的光刺进虞钰眼底,将她混沌迷惘的视线,染上麻木。
“……窃国者……诛。”
“好。”
姜倾终于听见满意答案,她松开虞钰肩膀,起身,迅速拉开两人距离。
“让哀家看见你的能力。”她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对虞钰说。
虞钰依旧木木的,在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慢半拍问:“什么能力?”
“你方才说了什么?”姜倾反问虞钰。
“窃国者,诛。”虞钰回答。
“谁是窃国者?”姜倾又问。
虞钰眼珠子动了动,在姜倾殷切注视下,胆战心惊道:“安王虞熙?”
“是他。”姜倾笑起来,“所以,你要怎么做?”
虞钰双眼完全放空,她咽了口唾沫,压下因为惊惧而引发的鸡皮疙瘩,气若游丝,“……诛杀虞熙。”
姜倾面上,终于流露出过去一般慈爱目光。
她怜惜地摸了摸虞钰脑袋,轻抚她发丝,声音亦变得温柔:“好孩子,你不会让皇祖母失望的对吗?”
虞钰满头大汗,却不得不点头:“嗯。”
姜倾笑起来,笑得满意。
她心情很好,甚至抱起虞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亲昵地喂她吃东西。
虞钰味同嚼蜡,在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后,这才回过劲来,带着几分担忧:“皇祖母,安王是我的哥哥,我若是杀他,会不会……”
“他不是你的哥哥。”姜倾笑:“他包藏祸心,想要篡位。”
“可是……没有证据啊……”虞钰扯住姜倾衣袖,小声道:“老师曾说,需得师出有名。现如今,我对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安王似乎也安安分分——”她顿了顿,眼睛突然冒光,激动道:“是不是皇祖母掌握了什么证据?”她兴奋不已:“皇祖母好厉害,什么事情都知道。倘若有证据,就不用担心师出无名,可以理所应当将窃国者给处理掉!”
她抓紧姜倾衣袖,带着渴望:“皇祖母,你发现了什么?”
姜倾面上笑容有一刹那的迟疑。
很快,又恢复如初。
她语调慢悠悠,从容不迫:“方才还说要证明自己给皇祖母看,怎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又要让皇祖母帮你的忙?”
虞钰一时语塞:“这……”
姜倾笑着摇头:“钰儿,你总是习惯性地依赖皇祖母,是无法长进的。哪怕哀家手上确实是有证据,可你这幅模样,哀家又怎么能放心将东西交给你?到头来,一切都没有变化,不是么?”
虞钰不得不低下头,“是钰儿的错。”
“钰儿,自己去查。”姜倾说:“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哀家身上,自己去查,查虞熙包藏祸心的证据,坐实他窃国者的罪名,让皇祖母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我知道了,皇祖母。”
虞钰垂头,将自己心头的话藏起来。
她在低头瞬间,微微撇嘴,转瞬即逝,等到再抬头之时,已经面带笑意。
“皇祖母,钰儿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姜倾挑眉。
虞钰正色:“安王政绩斐然,在朝野之中颇负盛名。而我刚登基没多久,要想查探安王之底细,犹如蚍蜉撼树,几乎不可能。”
姜倾细细眉毛拧起:“是这个理。”
她打量虞钰:“你想说你做不到?”
“不,不是。”虞钰急忙摇头,表忠心:“钰儿想说的是,皇祖母能不能给我安排两三个帮手,”
她说:“至少,让我能够开展行动。”
“帮手?”姜倾眼睛眯起来。
虞钰点头:“正是。”
她说:“独木难支,若是仅凭我一人,怕是难以扳倒安王。”
“钰儿也是,为了尽快向皇祖母证明自己。”
良久,姜倾终于开口。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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