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所的风铃又一次清脆作响,带着秋日凉意的微风卷入室内。
格兰妮揉了揉眉心,无精打采地说:“欢迎……”
“格兰妮!阿莱娜!”
“呃……”格兰妮和阿莱娜·洛尔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来者何人,她们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月多次造访事务所的《魔法奇报》记者玛丽又来了。
她似乎把这里当成了专属的树洞,不过阿莱娜倒是觉得事务所确实因此热闹了不少,所以也没有下逐客令。
“这次又怎么了?是稿件又被主编打回了?还是又想辞职了?” 格兰妮起身去泡茶,茶匙碰到杯壁发出声响。
玛丽整个人陷进扶手椅里,像一滩融化的黄油:“自从刊登了那篇魔药报道后,各种离奇传闻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她接过格兰妮递来的茶杯,有气无力地补充,“结果你们一查证下来,八成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话音未落,玛丽的脑袋已经歪向一侧,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那些人真是的,好歹要搞清楚事情才来投稿吧……”
阿莱娜在一旁打趣她:“有资格说这话吗?上次不知道是谁擅自刊登了我们……”
没等阿莱娜说完,玛丽就反驳道:“上次是上次,那是我有特殊情况的……再说了,这份工作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应聘上的!虽然平时也很忙就是了……”
她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但是,这次有一个挺特别的消息。”
听到这里,阿莱娜和格兰妮同时向玛丽投去目光。
“是的,又是匿名来信。” 玛丽自顾自地说着,将茶杯“咣”一声放到桌上。
转身从包里抽出一封泛黄的信笺,向二人解释道:“郊区边上有家济贫院,投稿人说深夜乘马车经过时,听到了……”她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手里拿着信纸晃了晃,“'恶魔的低语'。”
格兰妮听完玛丽的话后沉默一阵,挑起一边眉毛:“这该不会又是哪个醉汉的幻觉吧?”
“谁知道呢。反正报社的人说上门拜访他的时候感觉人挺清醒的,不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 玛丽夸张地摊手,阿莱娜这个时候已经拿起信件看起来了。
玛丽继续补充道:“这信我看过了,里面说得可玄乎了,什么回来后整夜失眠、噩梦缠身,看见幽灵在床脚徘徊啦……之类的,总之怎么恐怖怎么来。” 她顿了顿后又道,“不过最重要的是,信上说那些低语……一直在重复某个词,但投稿人听不懂。”
“怎么样?你们要去调查吗?” 玛丽望向若有所思的两人。
阿莱娜放下信后,得出了结论:“去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保险起见还是去验证一下好了。”
格兰妮闻言抬眼看向阿莱娜但还是没有说话,等玛丽走后,格兰妮才开口问阿莱娜,“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那个魔药的事情啊?”
风铃在沉默中轻轻摇曳。阿莱娜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说来你可能不信,之前我在收到那封让我来阿尔维斯的信时,也听到了……像那时候一样的声音。而且……不止一次,但在我到达阿尔维斯后,这种情况神奇的消失了。”
“我很确信,我绝对没有听错。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条魔药的线索绝对和那封当时寄给我的信有关。”
这是当时的格兰妮和阿莱娜·洛尔所能做出的最好决定。几天后,她们就登门拜访了那家济贫院。
那天阴沉的天空压得很低,细雨如雾般笼罩着整条道路。车厢内弥漫着木头和皮革的气味,格兰妮将斗篷裹紧了些,呼出的白气在玻璃窗上凝结成模糊的水雾。
透过马车的玻璃窗看去贫民窟的街景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灰暗。低矮的棚屋歪斜地挤在一起,屋顶的茅草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耷拉着。
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赤脚踩在泥泞的街道上,看到马车经过时,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格兰妮的手摸上窗框,目光扫过路边佝偻着背的老人和抱着婴儿的妇人。雨水落在车窗上,似一条条裂缝将彼时和今日分割。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和警笛声,潮湿空气中混着不知哪里飘来的炊烟味,让整个贫民窟更添几分萧索。
“天气真差啊……”格兰妮轻声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一丝神情都没有,像块木头一样只是将冻得发红的指尖缩进袖口。
“你今天怎么了吗?” 阿莱娜显然感觉到了格兰妮的心绪开口问她。
格兰妮摇摇头,“没什么,我们今天探访的时间是多久?”
“大概两个小时,应该能先了解一些基本信息什么的。”
格兰妮听后再和她聊起别的话题。马车碾过不平的石板路一路向前,溅起的泥水啪嗒啪嗒地打在车厢底部。
马车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颠簸了许久,终于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格兰妮推开吱呀作响的车门。她扶着车门下了车。
潮湿的冷风夹杂着细雨立刻灌进了她的身体,格兰妮不自觉地裹紧羊毛斗篷,靴子踩进泥泞的地面。
她望向前方,眼前的济贫院像一头伏在雨幕中的石兽。轮廓在阴云下显得格外锋利。黑色的尖顶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看着有些突兀。
枯死的藤蔓爬满外墙,杂草包围着白色的墙面。济贫院大门的铁栏杆早就锈迹斑斑,刻着“布里吉德济贫院”的牌子,字迹模糊得哪怕是拿放大镜看都要看老半天才能分辨出来。
阿莱娜撑开黑伞罩着格兰妮。她仰头打量着建筑高处那些狭小的铁栅窗,窗玻璃斑驳不清,眯起眼睛隐约可见里面晃动的模糊人影。济贫院后方是一片枯萎的橡树林,枝桠在风中摇晃,发出让人有些恐惧声响。
远处传来魔法蒸汽机的轰鸣,那是通往城区的货运列车在轨道上奔驰。但在这片荒凉的郊区,连汽笛声都显得格外遥远。
雨滴落在济贫院屋顶的滴答声,让这里感觉更加沉寂。
这时一位身材瘦削的老者撑着伞缓步从济贫院里走出来。他灰白的鬓角被雨水打湿,金丝眼镜后的双眼透着异样的明亮。
“愿神的圣光庇佑二位。”老院长诺迪森微微欠身,黑色长袍下摆沾上了点泥水。
阿莱娜笑着回了句:“您也是,今天来探访多有麻烦了。” 而格兰妮却只是盯着院长一言不发。
“碰上今天这样糟糕的天气,真是难为二位小姐了……咳咳咳……”诺迪森院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阿莱娜·洛尔:“没……”
诺迪森摆了摆手,说话磕磕绊绊,“没事……咳咳……不要紧,老毛病了。”
等他平复呼吸后,嘴角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请原谅我这身体。最近雨水多,旧病总是这样。”说完他侧身让出通道,门厅里煤油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拉出细长的影子,“二位快请进吧,茶已经备好了。”
诺迪森院长转身时,阿莱娜注意到他后颈处露出半截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而格兰妮不知怎么的从刚刚下马车开始,就格外沉闷。
虽然平时她也不是话很多的人,但刚刚竟然没有像之前遇到生人一样先问好。而且也没有任何回话。
老院长领着她们穿过走廊时,阿莱娜靠在格兰妮耳边低声问:“你……现在是听到什么了吗?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阿莱娜心想,总之别又是之前那样就好。
格兰妮用一贯无语的眼神看着阿莱娜,蓝色的眼眸中还透露出微妙的无奈之意,“放心吧,我没事。”
二人跟着院长走入待客室。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迎面而来。老院长的待客室比想象中要明亮许多,虽然陈设简单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褪色的印花窗帘半拉着。壁炉里燃着几块煤,火苗不大却让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一张桌角磨损严重的木制茶几上,茶具整齐地摆放着,旁边是一碟刚烤好的司康饼,散发着黄油和面粉的香气。
阿莱娜开始仔细打量起房间的陈设,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儿童绘画作品,其中有一个画框的颜色都剥落了大半但画还是被保存得很好。
尽管这些画都笔画稚嫩,颜料也图得乱七八糟。视线转移到书架上,那些皮面装帧的书籍虽然旧,却都按照书脊高度排列得一丝不苟。
“请随便坐。”诺迪森院长挪开茶几上摊开的账本,露出下面磨损严重的绒布桌垫,“这里布置简陋,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他倒茶的手很稳,茶水落入杯中,热气在阴冷的空气中氤氲开来。
“十分感谢二位对这间济贫院的资助,我感激不尽。” 老院长边给她们倒茶边说话。
阿莱娜拿起茶杯,“不用道谢。”
“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问您。”格兰妮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这次她的说话风格变得十分开门见山了。
诺迪森院长:“请说。”
格兰妮:“前几日,有人称在路过济贫院时,听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位老院长的神色不变,他回答了二人的疑惑:“或许是附近的野兽也说不定,毕竟这里是郊区呀,肯定时不时会有野兽魔物出没的,所以晚上路过的行人会听到点什么也正常。”
格兰妮没再说话,阿莱娜听到诺迪森的回答后随即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要做好魔法防御才能保证安全啊。”
老院长:“那二位倒不必担忧,前阵子呀一位资助人专门资助了一批强力的魔法道具,而且也派了几个身手矫健的魔法师到这里。”
“这样呀。” 阿莱娜握着茶匙在杯中轻轻一搅:“说起来,我们作为这个济贫院的资助方之一,还没好好走过这里呢。” 她朝格兰妮使了个眼色,“正好带了些礼品给这里的孩子们,不如……”
老院长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拍手道:“当然当然!正好赶上孩子们在花园活动的时间。” 他颤巍巍地起身,走向门口,“不过三楼东侧走廊正在修缮,二位最好不要靠近那里。”
“好的,我们记住了,不会给相关人员添乱的。” 格兰妮已经强先一步推开门,脸上还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就拉着阿莱娜走了出来。
等她们已经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距离,当两人转过走廊拐角,确认四下无人后,格兰妮突然拽住阿莱娜的袖口。她压低声音说:“我觉得……”
阿莱娜将格兰妮心中想法道破,“觉得有猫腻对吧?明明根本没说投稿人是什么时候经过这里的。”
格兰妮点头,“而且这所济贫院是才建一年半。选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
精灵眼中闪着锐利的光,她分析道:“我原以为不会离贫民窟有多远,没想到新建的济贫院选址在连地精都不愿筑巢的荒郊。运输车队要穿过整片树林,每月光运输费就够在市区里租好几间房了。这么偏的地方无论是运输物资还是安全防范的成本都更加高昂。这简直就像……”
阿莱娜接上格兰妮的话:“简直就像为了掩盖什么才刻意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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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济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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