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瑜一直低头扣着手上的死皮,血都流出来了也不停手,跟没痛觉似的继续扒拉它。
孟寒州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出了他的焦虑,推开门,把灌好的热水放到他面前。
“别紧张。就当普通朋友聊聊天。”
杨子瑜嗫嚅的“嗯”了一声,把挂在耳朵上的无线耳机摘了下来,吸了口气,说:“最近来的顾客少,金米的生意也不太景气,不过这倒是我们最喜闻乐见的。我和其他服务生一直待在三楼,等到下班的点都没人来招呼我,就准备收拾收拾离开。”
“这时候小陈找到我。”
“等等,小陈是谁?”
“就是一个我的同事,也是室友,他比我小一岁,也晚一年来金米KTV,他平时不爱说话,也只有跟我关系好一点。”
杨子瑜双手捧起水杯抿了一口。“小陈和我说他那里有两杯主管刚给他的奶茶,他一个人喝不了那么多,打算分给我一杯。小陈业绩不算好,又不会说话,所以平常没什么人能注意到他,这次能被主管注意到开心的不行。其实我不爱喝这些甜的东西,但是看他这么开心,也不忍心拒绝,就喝了。”
“只是我没想到……”杨子瑜偏过头叹了口气。
“奶茶里被下药了。”孟寒州替他开口。
“嗯。”杨子瑜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好半天才继续说:“喝完之后我感觉身体一阵阵发烫,很快就失去知觉倒在了三楼的沙发上,等我再次睁开眼就已经……。”
“我双手被捆住,浑身酸软无力。大概是药效还没过,整个人就像躺在棉花里,感官都不太敏锐,但我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那个人趴在我身上。”
孟寒州看着被他捏烂的的水杯,默默起身重新灌了一杯水。
“罗旭看到我恢复意识一直反抗,很生气,动作也更粗鲁了,我试图呼救……”杨子瑜自嘲的笑笑,“于事无补,反倒更加激怒了他,他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在床头掏着什么。突然我感觉到了一阵刺痛,紧接着更猛烈的眩晕感朝我袭来,等我再次有意识,就是你们来了……”
李朝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韩爽,艰难的上台阶。
孟寒州刚送走杨子瑜,拿着报告要去会会罗旭,像一阵风似的从他们面前掠过,又快步后退站定在他们面前,把两人吓了一跳。
孟寒州看着韩爽鼓成皮球的脚踝,皱眉问:“老韩,你脚怎么了?”
没等韩爽说话,李朝已经开口替他回答了:“还能怎么了,好好的楼梯不走,为了耍帅非得跳下去,现在好了吧,把脚给扭了。”
韩爽不快的瞪了李朝一眼,“什么耍帅,你别乱说。”
李朝笑着调侃他:“哟,还不承认,行了,承认也没人笑你。”
韩爽一把推开他,倔强的扶着桌子,仅凭着一只脚艰难站立,“孟队,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说着脸色难看的一蹦一跳,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寒州冲他略显寒酸,稍带滑稽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提高音量嘱咐道:“老韩,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别硬撑!”
“知道了!”
李朝站在原地一头雾水,“他怎么了?吃错药了?”
孟寒州把手里的报告卷成一摞拍了拍李朝的手臂,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走了。
李朝:“?什么意思?”
韩爽斜靠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满脸惆怅的盯着手机显示屏上跳出来的消息出神。
是他前女友发来的消息:“韩爽,我在市局门口。”
韩爽把聊天屏里这条唯一的消息左看右看,都快看烂了也没等到下文。
直到一阵敲门声才把他的魂儿从十万八千里外给叫回来。
“老韩,你在里面吗?”
是李朝的声音。
韩爽心里有事儿,本来就烦,不想被人打扰,更别说是李朝,咋咋呼呼的,吵得人头疼。
韩爽干脆没回话,躺在病床上,用胳膊盖住眼睛,打算耗着李朝,等他自己离开。
按照李朝的性子,平时这种时候他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打开医务室的门,看看韩爽到底是不在,还是故意不出声,但他今天没这么做。
李朝站在门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音色本来就亮,稍不注意就很容易让人觉得吵闹,这也不是他的本意。这次他特意放轻声音道:“老韩,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
他挠挠头,想来想去编不出几句能安慰人的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反正你注意身体。原本孟队安排了你和他一起去农贸市场带队调查的,不过你的脚现在肿成这样肯定是去不了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那里我替你去。孟队说你这几天都别出外勤了,好好养伤,要是沈副队那里有事,记得帮帮他。”
他等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回答。他不信邪的又站了一会儿,见对方铁了心不想搭理自己,失落的点点头,“我先走了……”
韩爽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才松了口气。
手机里他等了很久的消息最终也没了动静。眼不见为净,韩爽干脆关上屏幕把它扔在了一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放空自己。
汽车停在隐蔽的树荫后,孟寒州冲身后的组员说:“这次我们分散行动,每个人的分工都明确了吗?”
“明确了。”
孟寒州:“好。把耳麦都戴上,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行动!”
孟寒州拎着刚买的蔬菜,自如的混进菜市场来往的人群里。
他像很多买菜的大爷大妈一样,一边走一边询问价格,试图在偌大的菜市场里找到一家最合算的。这种时候,要是发现自己买贵了一毛,都像丢了一个亿,能心疼半天。
绕了大半圈,他终于从蔬菜区绕了出来。
菜市场人流量大,每个摊贩都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还有的老板生性开朗,还会站在摊子前大声吆喝。
孟寒州一路走来见了少说也有六七家门面紧闭大门贴着招租广告。不过唯独有一家,门店紧闭,但却连一张招租信息也没有,在一堆摊贩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片是专门卖活鸡活鸭的门店,成群的鸡鸭叫起来音量可不小,一阵接一阵的吵得孟寒州耳朵疼。
他走到隔壁的摊位上站定。
“老板,帮我挑一只活鸭,稍微大一点,家里兄弟多,五个人吃。顺便再帮我杀一下,我干不来这个。”
“好嘞。”老板提溜了一只还在扑腾翅膀的鸭子,问孟寒州:“这只怎样?”
孟寒州收回停留在隔壁门面上的目光,都没仔细看就敷衍的冲老板点点头,“行。”
说罢又不动声色的继续道:“老板,我想问一下,隔壁这家商户去哪儿了?我记得前几天好像还在他们家买过一只鸡,肉质还不错,怎么现在不开了?”
老板忙着手里的活儿,听到这儿看了隔壁一眼,“哦,他们呀,昨天还在呢,今天不知道怎么就不来了,可能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哎老板,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们家是不是有四兄弟?”
老板摆摆手,说:“哪止四兄弟,他们家有五兄弟。五个人一起开着一家店。”
孟寒州故作惊讶的说:“五个人?亲兄弟?”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亲兄弟,反正我倒是觉得长的不太像。有几个也不怎么出来,就他们大哥和二哥天天在这儿看店,眼熟一点。”
孟寒州没问,老板主动提起:“大哥你肯定见过,就是脸上有条刀疤的,有印象吗?”
他假装想了想,“记起来了,我见过。原来他就是大哥啊!”
“哎对,就是他。”
“不过他们五兄弟靠这一家店?能撑得起他们平常的开销吗?”这种时候为了不让对方怀疑,一定要用吐槽自身现状,拉踩自己来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不是我说,德海花费也太大了,赚的钱都不够花的。”
老板上下打量了孟寒州一遍,笑了笑:“小伙子,你赚的钱还不够花呢?我看你这个长相去当个明星不是绰绰有余吗?那明星赚的可多了,是我们老百姓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这段时间办了这么多艺人案,孟寒州听到这两个字都快应激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还是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儿就好,不像那五兄弟,每天无所事事就看管这个鸡鸭店,平常也时不时的消失不开张。”老板起身捶捶自己的腰,放松放松胳膊,紧接着又蹲下干活。
“不过我也问过他们,他们说这点钱够他们五个人花了,五个人也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梦想。”
“你说我们老了,五十多岁了,求个安稳,你看他们呢,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整天窝在这儿。我也不是说在这卖菜不好,我只是说他们就是卖菜这个态度也有问题啊,哪有人开店经常性不开门的?那还叫开店啊,直接闭店么好嘞。”
他们这次倒有可能是真的闭店了。孟寒州腹诽。
“小伙子,你的鸭好了。”
孟寒州反应过来,接过老板手里的袋子,“谢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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