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样拍品送上拍卖台，一只半透的小小玉瓶，里面装着四枚赤红的丹药。前半场基本都是各种各样的丹药，介绍词泠风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大多数的注意力都能分散到观察场内情况上。

“四阶丹药赤水凝丹，适配阳性体质的断肢接续之药。丹药阶别不算太高，但众所周知，赤水凝丹的主材赤玉断续草已经在大陆上绝迹了，场上这一瓶，是我们大掌柜使用剩余的独家存货，大约是足够辅助接续四肢之一的药量。起拍价，四百五十万上品灵石。”

场中一片倒抽冷气的嘶声，三层主场里开始交头接耳。

“赤水凝丹作为四阶丹药，起拍价却只比刚刚的五阶越境丹低了五十万，是不是太贵了点？”

“可是真正的断肢重生要修到出窍方能做到，其余的接续手段里就属赤水凝丹副作用最小了。而且拍卖师说的对，赤玉断续草已经绝迹了，这药用一瓶少一瓶的。”

“哎唷，这是专门给缺胳膊少腿的人准备的药，特殊得很，贵不贵的关咱们什么事，赶紧下一样吧！”

对第二样拍品持事不关己态度的修士占大多数，单纯的议论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道声音从角落中响起：“四百五十一万。”

每次出价至少加一万，通常出现在竞拍后期拉扯，泠风循声锁定了出价的瘦削青年，她阅人无数，打量过去就知道竞拍者囊中羞涩，这价是咬着牙叫出来的。场中响起零星几声跟他竞价，也都是一万一万地喊，瘦削青年颇为坚决，加到四百五十六万的时候，暂时没了其他的声音。

泠风算是动作更为迅捷地落下两锤，第三锤举起的时候不太好的预感涌上来，果然懒洋洋的音调从楼上响起：“四百五十七万。”

瘦削青年骤然握紧了拳，是楼上的人，既然是能上阁楼的贵客，若是真的想要，何必只加一万？瘦削青年看了看台上的拍卖师，又仰头往上看，看清了侍立在那位贵客身边的人，他好像也是万宝交易行的一位分掌柜。

是他们串通好了故意的，还是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抱着一点忐忑的希冀之情，青年声音发颤地喊道：“四百五十八万！”

泠风心里暗道不妙，紧接着舒通海如她预想中一般继续叫价：“四百五十九万。”

真是癞蛤蟆趴到脚面上，不咬人恶心人。泠风心中冒火，抬起右手拢了下耳边的鬓发——示意自己预备的人手跟他对叫。没想到就在此刻，那位瘦削青年忽然挤出人群，仰头冲阁楼上说道：“上面的大人，可否求您将赤水凝丹让于我？我的道侣在秘境中失了一条右臂，大人若肯高抬贵手，在下不胜感激。”

这种行为有违拍卖场规则，泠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小声地开口说：“这位客人，请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所有人都看着深揖到地的瘦削青年，如她所愿没人注意她说话，泠风看向他们的席位，她的视野广阔，能捕捉到舒通海嘴角嘲弄的笑意。

“好吧，既然你都求我了，就让给你吧。”

不咸不淡的声音传下来，瘦削青年喜不自胜，连声道谢，随即冲着拍卖台大喊道：“四百六十万！”

舒通海的目光随着泠风手中的拍卖槌起落，他的目的是扰乱这场拍卖会的叫价，眼下这样拍品已经叫不上更高的价了，但偏偏他戏耍心起，反正四百多万灵石他毫无压力。

“四百……”

泠风落锤的手僵住，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了起来。

瘦削青年脸色惨白，又在几息之间染上愤怒的红晕，吼道：“你怎么能这样！”

“怎样？我现在又想要了，这是拍卖场，没灵石就闭上嘴。”舒通海在自在堂中都颐指气使惯了，在这拍卖场上更是没什么顾忌，一脸猫逗耗子的神情说道：“四百六十、”

“嗖——”

一柄通身莹透的长刀自下而上飞掷而来，几乎是贴着他面颊擦过去，硬生生将这句叫价截住了。

毫不夸张地说，刚刚一瞬间锐利的刀气激得他浑身寒毛直竖，舒通海拍案而起，暴喝道：“什么人！好大的狗胆！”

“叫什么叫，好小的狗胆。”

她来了！泠风从开场到现在一直紧绷着的弦在意识到姜振清到了的时候终于放松下来，转头看向楼梯口，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高挑的少女大步进场，吊梢眼，柳叶眉，仰面向上看的姿势也丝毫没折损她的锐气。舒通海上上下下扫视一通，她茜红法衣上未见宗门徽记，不由冷笑一声，骂了句哪里来的野丫头，又抬手指着泠风发难：“拍卖场中动手伤人，泠风，你是要视而不见吗，你就是这么主持拍卖会的？”

“哪里就动手伤人了，你怎么这么敏感。”姜振清抬手凌空点了点阁楼正中央空置的席位，“那是我的位置。”

“我只是把我的灵武放到我的位置上，不会吓到你了吧，要我道歉吗？”姜振清露出一点讥讽的笑容，“当然，要也不会跟你道歉的，胆小鬼。”

舒通海用余光瞥过去，果然那把刀端端正正插在座椅扶手旁，不偏不倚卡在地砖缝隙中寸许深。好一手控刀水准……等等，透明长刀，还有这般成色和灵气波动，难不成是三妙府那把地阶顶级灵武冰心玉壶？

“你是姜振清！”舒通海脱口而出，眼中凶光毕露，“好啊，就是你把古战场秘境里弄得乌烟瘴气，害我师弟空手而归。”

姜振清沉默，在古战场秘境里抢过的队伍太多了，一时间想不起来，悄悄给姜寒传音问：“他师弟是谁啊？”

“我们没遇到过自在堂的队伍，只在秘境外跟他们金丹领队起过冲突，名字不知道，应该就是那个。”

姜振清还是不太有印象，但这不重要，有这条引线，刚好能帮泠风把这挑事精支出去。

“对，就是我，你要给他出气的话，可以现在滚下来与我一战。”

“公子……”明德提醒式地叫了一声，舒通海还记得今天的目的是什么，姜振清眼看着他要坐回去，紧急添了一把火，轻笑几声加大音量，确保全场每一位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怕输就算了。”

激将法老套，但实在百试百灵，舒通海飞身而下，跟着姜振清翻窗出去，“我倒要看看，你这贱丫头有什么本事！”

泠风稍稍有些担心，舒通海跟姜振清一样是金丹前期，但他是自在堂掌门亲自教导出来的，斗法手段不可小觑。然而姜寒淡定地上阁楼入座，给了泠风一个安心就好的眼神。

舒通海离场，又确保了姜振清能应付得来，泠风简直是神清气爽，手也不僵了头也不疼了，一锤定音第二样拍品的去向：“赤水凝丹，四百六十万上品灵石，成交！”

瘦削青年万万没想到事情还能如此峰回路转，小心收好拍下的赤水凝丹，默默记住了那镇场女修的名号。第三样拍品火速送上拍卖台，场中的氛围重新火热起来。

姜振清二人从三层翻落，遁光几闪便立于城郊空地。绝无半句废话，舒通海一手成爪飞身抢攻，绿莹莹的火焰在他指缝间闪动。

他也是火灵根，姜振清好奇了一下他的火焰颜色，但还是更好奇拍卖会后面的宝贝，速战速决！姜振清双手一错，金红的火焰裹住手掌，蔓火掌原本只是她用来铺火的辅助手段，如今从试剑廊回来，火焰本身的品质得以提升，蔓火掌也摇身一变成了强攻招数。

舒通海一爪下去，眼前姜振清的身影却骤然消失，随即数道黑影在自己周围蹿动，似乎每一道都铺开了一片火焰。烈火迎风而涨，从四面八方向舒通海合围而去。

舒通海大惊失色，袭来的火焰分明滚烫，却莫名其妙让他联想到暴风雪的席卷，这等威势的火焰当真是金丹前期可以掌控的吗？

他们只过了一招，不过短短三四十息，此刻除了撑起防御罩，他竟然再无还手之力。

“想被我按在这里到拍卖结束，还是安安静静回宗门去，你自己选。”

舒通海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同阶之下这样绝对压制的火焰和斗法手段叫他无地自容，闭了闭眼哑声道：“我服输。”

姜振清返回阁楼时，第三样拍品刚刚交付。姜寒落座时侍女倒好的茶摆在桌前，此刻温度刚好适口，终于安安稳稳开始体验拍卖会舒适的贵宾席。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压轴拍品送上了拍卖台。

“地阶八品灵剑，炼器师将命名的机会留给买家，握柄材料霸陵石，剑身材料乌头火铜。”

乌头火铜？姜振清直起身来，那是跟她手头那截凤火雷击木最适配的金属，因为迟迟寻不到，她甚至已经备好了金凰铜作为替代，没想到今日在成品灵武上见到了。

“此剑的炼器师是大名鼎鼎的‘无归客’，起拍价，一千一百万上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