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你拿什么跟他谈。”
一听这话,周清只想哀嚎。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相反,他和苏向阳关系很好,知道苏向阳这话是在担心自己。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有些抗拒从苏向阳嘴里听到这话。
他给自己找理由,他和秦邺又不是真的在一起了,为什么要听苏向阳说这话呢?两个人好久没见面,叙叙旧聊聊天多好的,为什么苏向阳要说这种叫人糟心的话来。
周清垮着脸窝在沙发里不动弹,苏向阳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讨人嫌。但他和周清认识九年了,周清的性格和过去的经历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有些话只是凭着兄弟情义,他也得说出口的。
“这是邺城,他叫秦邺,你觉得他家里对他是什么期望?你俩在一起,他家里对你俩又能有什么看法?你性子软,还长情,工作五年,我看你也没什么变化,你怎么捱的过去?”
周清翻了个身,胸前抵着个抱枕趴在沙发扶手上,不给苏向阳看他的脸了。
理智告诉他不用跟苏向阳争论,他和秦邺就装这么两三天的样子,等到苏向阳回北河,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他就是没忍住。
他抬起眼皮,表情恹恹的,但话里又分明是透着股固执的味道。
“他跟他家里关系非常不好,他爸管不了他的。”
苏向阳一听,得,说了果然没用,这是铁了心要在一起了。
但他还是不放心。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你生病的事儿?你不去医院,是因为他?”
周清瞪大眼睛,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慌乱,“怎么可能!”
他蹭的坐直了身子,不再避着苏向阳,“我都这样了,还治什么治?那不是浪费时间,浪费钱吗!”
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周清,苏向阳依旧对胃癌这事儿没什么实感。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瞄了一眼主卧的门,确认没动静,这才低声道:“你确定不是医生误诊了?”
误诊,一开始周清也对此抱有一点希望的,可后来又是拉肚子又是食欲下降的,搞得他就没了这种心思。他耷拉着眼皮子,说话时已经带了点鼻音,“我挂的可是专家号,花了我四十块。”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出差错。
苏向阳面色沉了沉,从自己的羽绒服的内兜里摸出来一张银行卡,推到周清面前去。
“这几年你打来的钱,还剩七十万,你要想治病,那就治病,钱不够我来想办法。你要不想……那就想法子让自己过得好点儿。”
周清抿紧了唇不说话,粗略算了一下,自己这几年也就转过去一百六十万。
算清楚账了,他的视线从那张银行卡挪到苏向阳的脸上,过了好一阵,才涩声问:“你为什么没用?”
不等苏向阳回答,他抄起抱枕朝着苏向阳砸过去,“你为什么不用!啊?!”
“你记不记得怎么答应我的?我们不是约好了,我不过去,掏钱给你,你帮我把他们照看好了!”
从没想过苏向阳会把钱省下来不花,周清气得眼睛通红,顾不得成年人的脸面了,直接扑过去跟苏向阳扭打在一起。
可他一个生养在西南的人,无论力气还是个头都比不过北方长大的苏向阳,最后双手轻易被苏向阳扭住了,力道没太重,还是苏向阳记挂着他生病,没下狠手。
“你冷静点行不行?你这个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那地儿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钱,你以为那些孩子……”
“孩子?!”
平地一声惊雷,扭成一团的周清和苏向阳都愣住了,齐齐抬头,看见刚冲完澡出来的秦邺站在主卧门口,脸色阴沉地盯着两人瞧。
也不知道那个脑瓜子,是想到哪儿去了。
秦邺皮相生得好,但因为眉骨高,眼窝深,一旦冷着脸皱眉头,那股子凶恶的劲儿就藏不住了。苏向阳瞄一眼,心里直打怵,先把周清的手松开了,这才不尴不尬地道:“清儿,你没跟秦先生说过啊……”
秦邺冷着脸不说话,快步走过来,拉着周清的手去看那截被捏红的腕子。
可被好生照看着的周清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觉得秦邺的表演用力过猛了。
他红了脸,试图把手往回抽,秦邺不松手,甚至还把他往身后拨,然后微微抬了下巴去看苏向阳。
“你掐他干嘛?”
苏向阳倒吸一口气,想要解释是周清先扑过来弄他的,周清先开口了,“你不要小题大做。”
“什么叫小题大做?”秦邺冷着脸,回头,“你跟我工作五年,我可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
说着说着话音一顿,秦邺突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显得他有点悲哀。
但是这个暂且先放一边,他强调道:“甚至从五年前开始,无论下雨还是晒太阳,都是我给你撑伞。”
言下之意就是他是真君子,从来不动手,且非常照顾人。
可是关于撑伞这个问题,周清也有话说。
“那是因为你觉得我比你矮,撑伞会让你低着头不舒服。”
秦邺梗着脖子嘴硬,“你带着恶意揣测我!”
周清摇头,认真道:“这是你亲口说的。”
秦邺:……
就算是他亲口说的!难道周清就听不出来他是在傲娇嘴硬吗!难道要他对上任不到一周的特助说,我想照顾你,让你轻松一点!
这肯定会被送上法庭,控诉他职场骚扰的啊!
秦邺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周清这种不解风情的死直男真的随时能准确掐到他的命门。他冷哼一声,虽然还是拉着周清的手不松,可面上还端着,“如果真是因为身高问题,那我干嘛不找个比我高的给我撑伞?”
周清心里直突突,只是表情依旧沉稳淡定。他撩起眼皮看着秦邺,竭力忽略了手腕上的热度,淡声道:“因为招特助很麻烦。”
秦邺一听,更气了,因为周清给出的理由确实站得住脚。
虽然不适用于他和周清的情况,但实打实的叫人挑不出错处。
嘴皮子拌不过周清,这让秦邺很不满。他想起住进周清家里之前,在公司里的时候,周清可从来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那时候,他说往东,周清是不敢往西的!
可现在他住进周清家里了,他的口才急剧下降的同时,周清的口才却呈直线上升趋势,每次都能说得他哑口无言!
他焦躁,忘了苏向阳坐在后面看着他俩,埋怨道:“你现在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了!”
被这么拖着调子一埋怨,周清反而笑出了声。他这一笑,秦邺的情绪就更是外露,灰色眼眸死死瞪着他,里头哀怨的味道是一点不遮掩。
那模样,没由来的,让周清很想揉一把秦邺的头发。
不过考虑到秦邺不会愿意在苏向阳面前顶着个鸡窝头,周清还是按捺住了冲动。
他笑过了,手腕翻转拉住了秦邺,下意识捏了捏,“等出了家门,一定给你留面子。”
秦邺张了张唇瓣,看着周清片刻,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你最好出了家门还记得这句话。”
不要骑在他头上骑久了,出门也踩着他的脸皮蹦迪!让他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看似拌嘴实则放狗粮的小情侣终于消停下来了,苏向阳蜷在沙发角落,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叫人叹为观止。他想起打车过来的路上,自己在社媒平台搜索到的秦邺的信息,觉得现实异常魔幻。
报道里那个西装革履一脸性/冷淡的精英霸总,和眼前这个穿着居家服使性子的男人,真能是一个人?
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碎成粉末了,秦邺还端着一副矜贵模样,拉着周清在沙发上坐在了。
两个人坐得很近,他抬起胳膊将周清圈进怀里,下巴微扬,“所以你们说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说着,秦邺又没忍住剜了周清一眼。
他发誓,如果周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别人搞出个孩子来,那他一定要让周清知道他的厉害!
苏向阳看了周清一眼,意识到周清没组织好语言,无法开口,于是主动承担起解释的职责。
“是这样的……”
“我俩大学毕业的时候,在北河做了一个公益性的客栈,一并承担了那边一个孤儿院的开销问题。清儿工作忙,没法过去看,每年他会打钱给我,用作经营客栈和资助孤儿院。”
因为不确定周清跟秦邺说了多少过去的事情,所以苏向阳尽量解释得很笼统简略。他知道恋人之间的事情,自己无法过多插手,哪怕他是周清最好的朋友,也无法罔顾周清的意愿,直接将周清的过去都摊到秦邺面前来。
他只能说些明面上能说的。
粗略解释了一遍,苏向阳便沉默着看着秦邺,想要知道秦邺对这件事的态度。
秦邺听完,先转头看向了周清,“你五年打了多少钱?”
周清硬着头皮回答,“一百多一点……”
秦邺沉默了。
周清的年薪,是今年才涨起来的。而据秦邺所知,前面两年时间,周清攒下来的钱都打回了家里,给家里人盖了小别墅,还给病重的母亲做了器官移植手术。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你这个房子,是按揭?”
从周清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秦邺满脸受了屈辱的表情,咬着后槽牙,久久无法言语。
要知道秦景旭的特助工作三年就按揭了一栋城西的别墅,可周清给他上了五年班,就按揭一套三室两厅的破房!
这差距让他很破防!
让人窒息的客厅是待不下去了,他愤而离席,“等我回去给你涨工资!算了,你拿我的钱买!”
周清惊讶,目瞪口呆。
不是,现在装一下男朋友,还能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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