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恭公主真是命好,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她那样的大运,哪怕只有十之一二也好啊!”
一个宫女一边整理公主出嫁的嫁礼,一边用羡慕的语气说道。
“她现在已经不叫如恭公主了,人家嫌弃这个封号不好听,自己给自己拟了个封号,叫宁洛公主。”
“哪有公主给自己拟封号的,陛下他能同意吗?”
“陛下当然不同意了,这姐妹居然跑到未央宫把陛下的桌子给掀了。”
“啊!!!”那名宫女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尖叫,瞪大了眼睛追问:“然后呢?”
另一个宫女云淡风轻地道:“然后陛下就给她改了。”
“你说,我要是去未央宫把陛下的桌子掀了,他会不会封我个女官当当?”那宫女眯起双眼,进入幻想时间。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是我觉得陛下送你间牢房坐坐的可能性更大。”
幻想被打破,那宫女睁开眼睛回到现实,道:“你说她是什么来历,区区一个宫女,居然能被封为公主,还被陛下赐婚,跟大将军共结连理。那可是大将军啊,威风凛凛,玉树临风的大将军啊,我平时看他一眼都挺奢侈的,三天后,他就要与别的女人夜夜相对了,叫我怎能不痛心,痛心疾首啊!”
另一个宫女道:“我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是我知道,再不抓紧时间干活,又要被张公公骂了!”
与此同时,在广信宫宽大的庭院里,苏扶立在台阶下,足足站了半日有余。
崔太后着人把这位即将出嫁的公主传唤过来,要以太后的身份对新娘做一番叮咛。这样的殊荣,别说半日,就是半年也值得等。
然而,苏扶却不这么想。
“明明是你诏我前来,来了你又身子不爽,托病不见,拿我寻开心呢这是!”
当然她没把这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直接表现了出来。
你既不见,那干脆我走。
门口的侍卫上去拦她,反倒挨了一顿打,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丫头竟有这般蛮力。
三日后,崔府内。
宾客早已全都散去,下人们在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冷炙。
廊下,崔华、李修俄、贾亭西,三人对坐,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崔华率先打破沉默,道:“难道是因为我去荣福公主那里求亲的事被陛下知道了,所以才会赐下这桩婚事。”
李修俄刚想开口,却被贾亭西抢了先,他道:“说不定是太后的意思,毕竟太后对待大哥你比亲儿子都亲,这娘为儿子张罗婚事是天经地义的。”
李修俄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他道:“如果是太后的意思,她肯定会亲自选一个称心满意的人,但事实上这个宁洛公主跟太后好像并不熟络,反倒是跟陛下的关系成谜。她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十有**也是陛下给的底气。”
崔华道:“这正是我所担忧的。陛下若只是想以赐婚阻断我与荣福公主结盟倒也无需多虑,怕只怕是安插了个眼线在身边。我自问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但陛下总是处处提防于我,我只怕重蹈崔明大将军的覆辙。”
贾亭西道:“崔明大将军不是死于意外吗?”
崔华道:“但愿是场意外,但崔明大将军是陛下的亲舅舅,事后陛下并没有深入追究此事,难免令人生疑。”
贾亭西一头雾水,道:“大哥,你说的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李修俄道:“但凡你动动脑子都不会听不懂。我们在边境与西戎交战近一年,这一年中除了朝廷的粮草供应时常拖后腿外,在其他方面可谓是占尽优势。西戎被打的躲在草原深处不敢露头,连续三个月不见踪迹。出事的那天,侦查兵方在圆十里内未见敌兵踪迹,但是我们这边前去接应粮草的兵马刚走,西戎的骑兵就杀了过来,这未免也太蹊跷了。”
贾亭西还是不理解,问道:“那这跟大将军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李修俄叹了口气,道:“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大将军离营归京期间,再加上中秋夜皇宫夜宴之时,那几个主和派的大臣与大将军起了争执,陛下并没有明显偏帮大将军。到了晚上,大将军在家门口接到西北军报,我军大营被袭,死伤惨重,他的两个儿子也战死其中,夜色昏黑,他一个趔趄没站稳跌落台阶,都没等到太医赶到就咽了气。这些事情凑到一起,很难用意外来解释。”
贾亭西撇了撇嘴,道:“就你心眼多。”
崔华忙道:“亭西,行军打仗不似我们先前种地只靠蛮力,要讲究战略,而朝堂局势更是瞬息万变,各派力量错综复杂,多留个心眼就是多一条生路。连大将军这样有军功在身的皇亲国戚都难免遭人暗算,我们这种既无背景又少军功的就更要多加小心了。”
亭西道:“太后不就是我们的靠山吗?大哥你救过太后的性命,她待你比亲儿子还亲,若是遇到什么事,她一定会给我们撑腰的。”
崔华道:“这未必是件好事,就因太后对我格外优待,陛下为此与我暗地里较劲多年。我先前向荣福公主提亲,求娶她的女儿怀玉公主,也正是因为荣福公主与太后不睦已久,若是与她结亲,或许能够摆脱太后。”
这回轮到李修俄不理解了,为什么崔华一直有意疏远太后。这可是一个极为可靠的大树,此次崔明大将军突然薨逝,陛下想都没想,隔天就把大将军的职位给了崔华,这其中或多或少是为了照顾太后的情绪。
眼前的事千头万绪,三人各带着自己的疑惑再一次陷入沉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静。
喜婆婆把喜绸塞到崔华手中,道:“新郎官怎么还在这陪客人,今夜良宵难得,应该多陪陪新娘子才是呀!”说罢,她呵呵呵大笑起来,笑声同她的身份一样十分喜庆。
崔华接过喜绸,从袖口掏出几粒碎银递给喜婆婆,道:“老人家今天辛苦了,亭西,送送这位妈妈。”
二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崔华把手搭在李修俄的肩膀上,拍了拍他,道:“修俄,无论我娶谁为妻,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我绝非薄情寡义之辈!”
李修俄笑了笑,道:“大哥!我还是叫你大哥吧,世事哪能尽如人意,痴情总添几分遗憾。”
二人分别后,李修俄独自一人走到崔府大门口,正巧碰到贾亭西在门旁跟一个丫环说话。
贾亭西看见李修俄,便把马儿牵了过来,那丫环也一同跟着来了。
贾亭西道:“今天大哥成亲,下人们忙了一天都累坏了,我让牵马的阿飞先回去休息了。”
李修俄只“嗯”了一声,牵过缰绳,伸手去接马鞭。他今天也累坏了,身子突然恍惚了一下,没接稳,马鞭掉落在地上。
那丫环倒是机灵,忙捡起来双手呈上,笑盈盈地道:“大人今天也累坏了吧,连马鞭都拿不稳了。”
李修俄倦眼轻抬,看了看那丫环,又看了看马鞭,没有要接的意思。
那丫环脸上笑意半分未减,道:“我叫春莱,校尉若是要谢我,就赏我几两碎银吧。”
李修俄依然没有要接的意思,反而默默地把身体向后仰,离春莱更远了些。
贾亭西从春莱手中接过马鞭,对春莱道:“忙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春莱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道了声“是”,声音及其甜美,然后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贾亭西把马鞭递到李修俄跟前,李修俄道:“扔了吧!”
“扔了!”贾亭西不可思议地大声道:“这可是你从西戎贵族手上缴获的战利品,在军营里的时候爱不释手,怎么说扔就扔了呢?”
李修俄道:“女人碰过的马鞭不吉利。”
贾亭西一头雾水,道:“还有这种说法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修俄道:“反正我不用女人碰过的东西,扔掉吧!”
此时洞房内,崔华手握喜绸,在房中来回踱步,他神情凝重打量着床边的新娘,心道:“盖头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扶透过大红盖头的缝隙,只见崔华拖着喜绸走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自己掀了盖头。自从那日在宫中惊鸿一瞥,崔华的俊朗的风姿就在苏扶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回到浣衣局,对浣衣局的管事太监秦正道:“我要跟崔华成亲,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到我?”当时的秦正一口水喝了一半喷了一半,差点呛死。然而一个月后,一道圣旨,苏扶封了公主,嫁了崔华。
所以想要得到一件东西的前提是,你得敢想。
“大哥……”贾亭西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洞房,他拉起崔华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不好了,汤臣领着几个禁军,跑到城郊军营闹事了!”
他们二人在院中遇到了闻听消息后赶回的李修俄。
崔华把手中的喜绸塞到李修俄怀里,道:“我和亭西去京郊大营,你留在城中守住消息,千万别让公主府知道此事。”
李修俄不解,道:“为何不能让公主府知道此事?”
崔华道:“崔明大将军已死,我既已被推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也就只能跟荣福公主死磕到底了,今夜若是能抓住汤臣的错处,也可借此敲打敲打那些主和派,顺便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这仗还打不打了。”
说罢,二人便急忙离开了,李修俄抱着怀中的喜绸,正准备扔掉,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站住!”
李修俄闻言转身,院中早已熄了灯,他看不见来人的容貌,但是能看到那女子头上的珠玉在月下闪着银光,能听到她身上环佩交错发出的清脆声响。
苏扶摸黑跑到院中人跟前,伸手一摸,抓住了喜绸,往自己身前猛的一拽,伸出双手,箍住了他的腰,道:“你要去哪?”
李修俄这时闻到女子身上一阵幽香,清冷中带着些许暖意,他顿觉一颗心在身体里疯狂跳动,大脑一片空白,他强做镇定,道:“去军营,城郊大营出事了。”
苏扶搂着李修俄的手箍得越发紧了,道:“天底下哪有新婚之夜新郎跑了的,就不怕老婆没了?”
李修俄挣扎着往后退,苏扶就顺着他的力道往后推,直到李修俄的背靠在了柱子上,退无可退。
苏扶又道:“你若是要去也行,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
李修俄道:“不知道,要等事情处理好。”
苏扶道:“我不管,总之你明天早上要来看我。”
“好……”李修俄快憋不住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苏扶踮起脚尖,双手勾住李修俄的脖子,仰起头,鼻尖触碰到了李修俄的脸颊,但是她很快又把李修俄推开了,毕竟女孩子还是矜持些的好。
苏扶走后,李修俄的心依旧在胸腔内猛烈地跳动着,手中的喜绸越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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