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将军假公济私闯城门,市丞假私济公放将军

崔华和贾亭西不敢有片刻耽搁,催马扬鞭,不多时便来到了西城门。

守城士兵在城楼上喊话,道:“并非小人有意阻挠,城门一旦关闭,没有皇上的手谕,谁来也不能开城门!”

崔华道:“确有紧急要事,你先将城门打开,明日我自会向皇上禀明缘由。”

士兵身后走出来一人,看起来品阶明显比那士兵高,应该是这里的总管,他道:“大将军稍安勿躁,若真有要事出城,不妨现在进宫禀明圣上,我们见了陛下手谕自然会放行。”

贾亭西急了,他道:“从城门到皇宫路途遥远不说,且夜间入宫手续繁杂,等拿到陛下手谕,黄花菜都凉了!”

那城墙上的人道:“这位大人既然知道夜间入宫手续繁琐,想必也应该知道夜间出城手续更加繁琐,还请不要为难卑职。”

贾亭西又道:“若军营出了事,你吃罪得起吗?”

那人义正辞严地道:“卑职尽忠职守,何罪之有?若真有罪,自有陛下发落,到那时,是杀是刮,卑职绝无二话!”

贾亭西哑口无言,看了看崔华。

崔华双眉紧皱,心道: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正在发愁之际,墙角处传来一个声音。

“何事在此喧闹?”

一队人提着灯笼正缓缓朝城门处走来,为首的是一位五旬上下的官人。

城墙上的人看清了来者模样,忙拱手道:“原来是曲大人,这么晚了您还在巡逻?”

曲文正道:“这几日事多,唯恐出什么差错,多巡几遍我也安心些。”他转身看向一旁的崔华,拱手道:“这位便是大将军吧,那一日进城之时,老夫在城楼上有幸一睹将军英姿。今日是将军大喜之日,因何故不在府上,反倒要出城?”

崔华翻身下马,拱手道:“在下眼拙,不知大人是……”

曲文正道:“下官是上京城的市丞,曲文正。”

崔华进前一步,道:“曲大人,今夜确有急事需要出城,因事出紧急,无有陛下手谕,曲大人可有法子助我出城?”

曲文正摸了摸胡子,见崔华身后只带了一个随从,道:“将军可否将事告知一二,下官也好斟酌行事。”

崔华道:“我军回京之时,为了不侵扰城内百姓,故而把大营扎在了离城十里外的西郊。”

曲文正点了点头,表示知情。

崔华接着道:“方才有人来报,军中有人生事,我恐怕事情闹大,故而连夜出城。”崔华此时有些心虚,但却强装镇定,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曲文正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军中人杂,起些争执也属平常,不值得大晚上多跑这一趟。”

崔华压低了声音,道:“是汤卫尉的人。”

曲文正闻言一惊,思忖片刻问道:“汤臣的人为何会跑到军营生事?”

崔华道:“来人报称汤大人正于西郊修建山庄,因地界之争起了冲突。”

曲文正道:“不应该呀,陛下赏赐的田地在西南方向,离大军扎营的地方远着呢?”

崔华道:“但愿只是一场误会。”

曲文正见崔华并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便拉着他的手往城墙根的方向走去。

崔华有些错愕,但仍跟着去了。

曲文正边走边道:“大将军可知陛下为何在京畿附近赐了片地给汤臣?”

崔华道:“我归京不久,不知这其中缘由。”

曲文正道:“福荣公主一心想给她的儿子汤臣谋个爵位,先帝虽然对这个妹妹宠爱有加,但是还没到昏庸的程度。圣祖皇帝在时就立下规章,除了开国八大臣之外,不再赐予任何人公侯爵位。先帝守住了这条祖训,可是公主不甘心自己的儿孙日后沦为庶人,所以她想让汤臣与定国公家联姻,承袭定国公的爵位。”

崔华不解,道:“承袭定国公的爵位?难道定国公家后继无人了吗?

曲文正道:“正是。定国公原本有一个独生子,幼年时被家仆带着去看盂兰盆会,途中走失,后来定国公夫人又孕育一子,只可惜是个女儿,这女孩长成至今,已有十七八岁。”

崔华疑惑道:“定国公有几个女儿?”

曲文正道:“只有一个。”

崔华又道:“我大梁有几个定国公?”

曲文正道:“只此一位!咱们大梁总共就只有三位公爷,五位侯爷,那七位早在圣祖皇帝时就因忤逆,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只有定国公的爵位一直承袭到如今。”

崔华疑惑道:“不对呀,我回京之时就听说皇上新册封了一位婕妤,正是定国公的女儿左丘流月,若此前荣福公主有意,那皇上怎会……”

曲文正道:“怪就怪在汤臣肆意胡为,他先前看不上定国公的女儿,嫌弃人家是远离京畿的小门小户,但拗不过公主有意撮合,于是在没有还没正式提亲的情况下私自跑去相看人家,结果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就看上了人家。”

崔华道:“既如此,左丘流月应该嫁给汤臣才对,为何会被册封婕妤呢?”

曲文正道:“婚姻这种事,要两厢情愿才能美满。汤臣虽然是皇亲国戚,可人家定国公也是世代簪缨,你看得上人家,人家未必能看得上你。私自闯入人家后院相看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这种行为是何等的放肆,何等的目中无人,因此恼怒了定国公,到皇上面前告了他一状。再后来,宫中就传出消息,说是皇上册封了左丘流月为婕妤。”

崔华冷笑一声道:“想必是那定国公的女儿美貌非比寻常,皇上他见色起意!”

曲文正听崔华背后如此议论皇上,且神态自然,不由得想起宫中流传的一些闲言碎语。

崔华和崔太后都姓崔,但他们却没有血缘关系。先帝在位时,有一年黄河泛滥成灾,大片良田在即将收获时被淹,灾民遍野。南诏瞅准这个时机,潜派细作进入大梁煽动灾民闹事,大量游民涌入京郊。先帝为安抚民心,亲自带着皇后出城督造救灾棚,哪知夜间南诏细作带领一部分不安分的灾民反叛,皇后差点死于乱民刀下。当时的崔华只有十三岁,也是灾民中的一员,他眼疾手快,从刀下救出了皇后。事后,皇后便把他带入宫中,如同亲生儿子般教养,连当时的太子萧衡都抱怨皇后偏心。再后来,崔华年岁渐长,原本在外流浪,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的他,在皇后精心的养育下长成了一位身强体壮,精神十足的少年。这时人们才惊讶的发现,当初那个身形消瘦,其貌不扬的脏小孩竟如此英俊,众多情窦初开的宫女都沦陷在他那明媚如桃花般的眼眸中。这时,先帝觉得崔华长大了,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不适合再出入后宫,便瞒着皇后把他放出宫去了。其实也不算是瞒着皇后,只是没有告知皇后,先帝眼中,崔华不过是个小人物,随便给个安置也就行了。可皇后不这么想,知道此事后与先帝大吵一架,负气出走行宫,先帝无可奈何,只得让崔明又把崔华找了回来,留在崔府。崔华是回来了,可皇后却不愿回宫,先帝带着太子去请了几回都没能把皇后请回宫,最后还是崔华驾着马车把皇后请了回去。先帝因此跟身边人抱怨过,好像崔华才是皇后的亲儿子,自己这个丈夫和亲儿子反到像是外人。

或许是有了这层关系,崔华才能像一个兄长调侃弟弟那样议论当今圣上。

曲文正察觉到了这一点,却不露声色道:“原本大家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令人不禁对陛下肃然起敬!”

在崔华眼中,萧衡跟那些纨绔子弟一样,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一出生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身为皇子即使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世人辛劳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财富。而他能走到今天,成为大将军,是自己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得来的,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就比萧衡优秀。因此,崔华对萧衡,只有臣子对君王表面上的恭敬,在内心深处对这位“皇弟”则是深深的鄙夷,自然也就不认可萧衡能担得起“肃然起敬”这四个字,他道:“曲大人何出此言呐?”

曲文正反问道:“将军难道不觉得从今年春天起,朝中的粮草供应和军饷的发放比以往更准时了吗?”

崔华道:“这个确如大人所言,以往粮草的供应总是慢上半个月左右,军饷则是数月难发一回。今年春天,突然把之前拖欠的军饷一次性补齐了,粮草也都能提前运到前线。”

曲文正道:“这是因为定国公府的陪嫁足足有三十亿钱,都快赶上我大梁一年的财政收入了。”

崔华道:“曲大人的意思是,陛下为了三十亿的嫁妆……”

曲文正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此事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京中诸位大人为了顾及陛下的颜面,从不私下议论,陛下为了大梁社稷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崔华觉得又荒唐又好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为了三十亿的嫁妆册封一个婕妤,这与那些卖官鬻爵的贪官有何区别。他道:“所以陛下为了安抚汤大人,把京郊西南处一片地赐给了他?”

曲文正道:“正是。崔将军,您是驰骋疆场的国之栋梁,应该能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此番前去还望将军有容人之量,切勿将事情闹大,让陛下为难。”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穿过城墙边狭窄的门洞来到了城门之外。

崔华看了看周围,吃惊道:“大人这是放我出城?”

曲文正道:“正是!”

崔华道:“曲大人不怕我此去节外生枝吗?”

曲文正道:“不怕!我相信将军是为国为民之人,如今西戎未灭,南诏又对我大梁虎视眈眈,将军一定不会为了党锢之争而做出不顾全大局的行为。”

崔华眼眸微颤,心中似有两股力量纠缠,他沉默了片刻,道:“定不会让曲大人失望!”

曲文正挥了挥手,从他身后站出两个人,他道:“我命他二人随将军一同前往,一路之上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他二人。”随后他看了一眼贾亭西,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崔华。

崔华对贾亭西道:“亭西,你留在此处等我回来。”

贾亭西一愣,不明所以,忙道:“我要跟将军你一起去。”

崔华道:“你跟在曲大人身边,不得离开半步,这是命令!”

说罢,崔华便转身带着那二人离去,留下贾亭西愣在原地满脸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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