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君臣共聊八卦,夫妻同处帐下

“都说说吧,崔将军究竟怎么了,朕那妹妹如此兴师动众,把你们都请了去?”萧衡这几日也听到些流言蜚语,只不过内容太炸裂,显得不真实,还是问问第一现场的人比较靠谱。

太医们跪在大殿上,一个个噤若寒蝉,全不似那晚在明月楼般肆无忌惮。

萧衡道:“赵大人,你先说吧。”

赵太医规规矩矩地把崔华的身体状况一一复述。

萧衡问道:“好好的,怎会旧伤复发呢?“

赵太医道:“看样子像是外力所致。”

萧衡道:“你的意思是崔将军遭到了袭击。”

赵太医忙道:“不不不,臣只是说旧伤复发是受外力作用,至于这个外力是怎么发生的,臣不敢妄加揣测。”

“不像是袭击。”

“对,倒像是……”

“是像那个……”

下面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郑太医壮着胆子道:“崔将军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新伤,说明那外力在碰到将军的伤口后便停止了,因此并不像是袭击所致,倒像是两人相互推搡,无意中碰到了伤口。”

萧衡疑惑道:“这就说不通了,在他自己的府上,谁敢推搡他?”

众位太医伏在殿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用眼神交流。好像是在说:在后宫,大概没有哪位嫔妃敢推搡皇上,这样看来,做皇帝的同时也失去了些夫妻乐趣。

“也……也许是……公……公主吧……”

说这话的人声音很小,但大殿上很安静,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到。

萧衡只玩味地说了句“是吗?”

太医们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回到了那晚的明月楼。

“应该是。”

“我看可能性很大。”

“对呀,崔将军自婚后就没怎么在家里待过,公主自然会有怨言。”

“所以那晚将军回去后,公主大概是与他起了争执,这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将军的伤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公主应该没那么粗鲁吧。”

“话不能这么说,你忘了汤驸马成婚不到一个月就挨了公主一巴掌的事了吗。”

“这倒是记得,但汤驸马说是在桌子上磕的。”

“谁家桌子五根手指根根分明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不知道这事的实情啊!”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由自主地往他所在的方向靠了靠,就连萧衡也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听着。

“你知道?说来听听。”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汤驸马就是夸府上一个丫鬟头上的簪子好看,被公主听到了。”

“这也能被打,太冤枉了吧。”

“一点也不冤枉,今天是簪子好看,明天是衣服好看,后天就是胸好看吗,给我看看。”

“杨大人真是经验丰富啊!”

“别说你们没有。”

“这样看来崔驸马也真够可怜的,汤驸马只是挨了打,崔驸马是被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唉,同为男子,我甚怜之!”

“你们这都是推测,不足为信。咱们那天去的时候,崔将军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公主都急哭了,人家两口子关系好着呢,怎么可能家暴呢。”

“你又没亲眼看到,如何断定他们关系好呢?”

“我是没亲眼看到,可是将军府上的下人看到了。”

“你还认识将军府的下人?”

“我不认识,是我常去的济仁堂有个抓药的伙计,他有个同乡在崔将军的府上养马。你们知道当天夜里,公主和崔将军在哪吗?”

“在哪呀?”

“在马棚。”他压低了声音,离的远的人听不到,离的近的人听到后一脸玩味,露出猥琐的笑容。没听到的人仿佛错过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为了跟上节奏,都不自觉地围了上来。

“按理说这事应该是在床上,但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玩的花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据说那院子的地上铺了一层稻草,应该是‘床’,但是第二天早上,崔将军却躺在离‘床’有三四丈远的地方,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那晚一定是乾坤颠倒,日月不分,十分激烈。”

“情至深处,对方下手没个轻重,触碰到了伤口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自己用力过猛,血脉喷张,导致伤口裂开。”

“张太医不愧是甲子年太医院岁末大考的魁首,这都能联想到血脉喷张,真乃学识渊博。”

张太医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遥想当年夺得头名时的风格景象,那是他一生中不可多得的高光时刻。

还沉浸在回忆中的张太医,把手搭在旁边一个人的身上,想再跟同僚分享一下当年的心情。一转头,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他忙缩回手,伏在地上道:“陛下!”

众人闻言,目光纷纷聚集此处,见萧衡不知何时跟他们蹲到了一处。众人皆急忙忙闪避,让出一片空间出来。

萧衡道:“你们说了这么多,跟我听到的传言都差不多,没一句经得起推敲的,看来我还是有必要亲自去看望一下大将军。”

将军府上。

贾亭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仰视着苏扶,苦苦哀求,道:“公主,还是让我来吧,您千金贵体,这种服侍人的活还是我来做吧。”

苏扶渐渐失去耐心,不是对躺在床上挣扎的崔华,而是一直在床边喋喋不休的贾亭西。

拜托啊,这是我的丈夫,我给他换药是什么有悖人伦的事吗?说什么“这种服侍人的活还是我来做吧”,本公主有那么喜欢服侍人吗?这叫制造亲密接触的机会,懂不懂啊傻子!

命人把贾亭西拖出去之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苏扶和崔华两个人了。

苏扶笑意盈盈地欣赏着崔华病中娇容,与平常意气风发的模样比起来别有一般滋味。

崔华则如临大敌一般严阵以待。苏扶往前进一寸,他就往后退一尺。

苏扶也不着急,反正人在床上,后面是墙,总有退无可退的时候。她像只围追猎物的花豹,胸有成竹地等着猎物走到穷途末路。

崔华的背贴在墙上的那一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扶迅速贴了上去,近在咫尺的距离,已经能感受到崔华的体温了。

她尽量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崔华看了一眼,把头侧向一边。

苏扶像条蛇一样,来了个蛇形走位,身子一扭,转到侧面,与崔华正面相对。

崔华理所当然地把头转向另一侧,苏扶如影随行。崔华没辙,只得把头低了下去。

苏扶见状,则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崔华捂着胸口道:“你想干什么?”

不知为何,看着崔华手足无措的样子,苏扶莫名有些兴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苏扶道:“给你换药。”

“这种事情让丫鬟来做就行了。”

“我难道还比不上个丫鬟吗?”

她当然能比得上那些丫鬟,毕竟是拿全府的人练过手的,每个人都被苏扶“换过药”,这么多次的练习,她早已对换药的步骤了如指掌。

苏扶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止,崔华只能用一只手臂去抵挡。但每一次用力,都会扯到伤口,钻心的疼痛使他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苏扶看出了崔华的痛苦,但她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她在等,或者说她在赌。

她赌崔华不会宁可疼死也不让她换药,等到他气力耗尽,自然就会任她摆布。

事实上,她赌对了。

崔华挣扎了几番,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再继续挣扎下去,等到伤口溃烂,那只手臂恐怕要废。

他只得放弃挣扎,紧闭双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苏扶计谋得逞,两只手摸到崔华身上,一边宽衣解带,一边有意无意地触碰他。

崔华生怕再撕扯到伤口,不敢有大的动作,只能以皱眉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扶小心翼翼地脱去崔华的上衣,慢慢地揭下旧的药膏,她神情专注,动作十分轻盈,以至于换好了药,崔华都没有察觉,跟前几日手忙脚乱的丫鬟相比,苏扶倒像是一个行医经验丰富的郎中。

换好了药,苏扶见崔华发髻有些松散,道:“你头发松了,我给你梳梳头吧。”

崔华知道,现在的自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哪怕是说了“不”也会被无视,于是用沉默表示抗议。

不说话就表示同意,这个逻辑在苏扶这里是说得通的。

苏扶的玉梳落在崔华的发间,从前往后,一上一下。

然而正经不过片刻,眼看崔华的头发被梳的整整齐齐,苏扶便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在额前两侧各留了些碎发,有长有短,散落在脸颊和胸前,错落有致。

她把一件宽松的中衣披在崔华身上,半披半露,说道:“伤口处不宜闷着,这样好得快些。”

其实伤口适不适宜闷着,能不能好得快些苏扶一概不知,她总不能说我就喜欢看你“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吧。

崔华却对这句“虚情假意”的关怀微微动容,他睁开眼睛,竟有一霎那的恍惚,仿佛看到了仙子。

不是观音,是观音庙角落里的仙子。

崔华从来没有奢望过今生今世能得到观音的庇佑,像他这样的孤儿,从小寄人篱下,在不同的亲戚家流浪,连许愿都带着些卑微的畏缩。

突然,一阵钻心的痛感从胸口到后背的伤口把他凿了个对穿,这痛感随即又从伤口处蔓延到全身。

崔华没忍住疼,“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苏扶忙从崔华身上抽身站起来连连后退,满脸愧疚。

她方才见崔华面容舒展,表情温和,如同加了一层柔光滤镜,情之所至,心之所向,忍不住想要上前亲一口。结果起身时踩到裙摆,整个人重重摔倒,正好砸在崔华身上。

苏扶略显尴尬,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房间里只剩崔华一人,捂着胸口,虚弱地倚在床头。

崔华紧闭双眼,各种想法在他脑中一一闪过。

她嫁给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是皇上派来的探子,监视我?

还是杀手,在我身边制造出各种事故,让我像崔明大将军那样“意外”死掉?

果然我刚才是有些“恍惚”了,竟然会因为她给我换了次药就觉得她是仙子,我真是个傻子。

崔华啊崔华,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人心隔肚皮,朝堂局势更是波诡云谲,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崔华半睡半醒之间,听得一阵脚步声,接着是落座的声音,然后又陷入了寂静。

崔华虽然仍闭着眼睛,但是瞬间清醒,他这具身体,再也经不起苏扶各种意外的折腾了,于是先发制人,道:“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萧衡震惊,大为震惊。

他脑海中的崔华,是粪土万户侯的少年,是枯骨百万师的将军,而不是现在这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像是被蹂什么躏什么不堪的**少男形象。

萧衡不喜欢崔华是真的,想借赐婚之事整他也是真的,但没想到的是成亲不过几日,崔华就被“折磨”成这样了。西戎未灭,南越未除,大梁的将军就死在床幔之间,一连死了两个将军,这要是传扬出去,西戎和南越趁虚而入,他怕是要做亡国之君。

“这糟老头子给朕出的什么馊主意!”萧衡在心里暗骂了想出这个主意的人,但当务之急是得做点什么,把损失降到最低。

不知怎的,他越看越觉得崔华可怜。忍不住伸手把他半边的衣服拉上了,这样看起来不那么的“惨不忍睹”。

然而,崔华却把刚拉上的衣服拉了下来,像是赌气一样又把另一边也扯了下来,整个上半身一览无余,他用气息微弱,用无奈的语气道:“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是不要再碰我的伤口了,疼。”

萧衡震惊,大为震惊,震惊到嘴巴都合不上了。

想起年少时,崔华在宫中给萧衡做伴读,那时崔华比他年长几岁,个子也比他高些,常常以居高临下的态势对他冷嘲热讽,怎么现在娶了媳妇之后这么卑微,萧衡觉得,有必要向苏扶学习一下“御崔之道”。

“大将军身体可好些?”

崔华一听,这不是苏扶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坐在桌边的萧衡,和侍立一旁的晴桑,而自己又是这副“坦诚相待”的模样,脸红了大半,急忙去扯身子下面的衣服,他上身不方便移动,拉扯了半天没拉上来,又手忙脚乱地拽过搭在下半身的被子,把上身裹了个严严实实。

萧衡无语,道:“大将军怎么跟朕如此见外,你都心甘情愿的给朕的妹妹看,就不能给朕也看一看吗?”

萧衡说“心甘情愿”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侃崔华的机会。

崔华有被气到,他用幽怨的眼神瞪了一眼萧衡,道:“陛下怎么来了?”

萧衡道:“朕来看望你呀。”

“那陛下来早了。”

“此话何意?”

“我还没死呢,陛下等我死了再来也不迟!”

“大男人,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我死了,不正合了陛下的心意吗?”

萧衡斜眼扫了崔华一眼,有点生气,道:“对,朕巴不得你死,你从朕这里夺走了母后全部的宠爱,所以朕嫉妒你,朕就是个昏君,行了吧!”

崔华道:“陛下如果不是希望我死,为何会安排这么一桩婚事?”

萧衡怒怼道:“这婚事怎么了?不好吗?朕就问你,排场有没有给足,公主的头衔够不够尊贵,新娘子漂不漂亮,性格温不温……”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显说不下去了,假装喝口茶掩饰一下尴尬。

萧衡心中稍有愧疚,放下茶盏,道:“你想怎么着?”

“休妻!”

“好!休妻!”

晴桑眼睛滴溜溜地在眼眶打转,一会看看萧衡,一会看看崔华,心道:说呀,怎么不接着说了,我倒是真想知道,公主是怎么个休法。自大梁开国以来,哦,不对,应该是盘古开天地以来,还没见过驸马休公主的,今天这事要是成了,我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这边,晴桑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那边,萧衡和崔华心中叫苦连天。

崔华心道:糟糕,不该意气用事的。苏扶虽然性情乖张,但好歹是公主,这层身份日后或许有用武之地。

萧衡心道:坏事,不该这么爽快答应的,好不容易能找个人牵制住他,一旦休妻,岂非前功尽弃。

两人在经过一番冲动的对话后,都不敢再直视对方,各自进入贤者时间。

好在这时,苏扶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潦草地向萧衡行了个礼,径直朝崔华那边走去。

苏扶用勺子在汤碗中搅了搅,盛起一勺送到崔华嘴边。

崔华微微后仰,道:“我自己来。”

苏扶道:“你上身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床幔里面传来汤勺与碗壁碰撞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

萧衡和晴桑这两个吃瓜群众把身子微侧,这才能窥见其中究竟。

苏扶一勺一勺往崔华嘴里送药,丝毫不顾及旁边四只目光灼灼的眼睛。崔华却感到浑身不自在,他夺过苏扶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哪怕碗中的药汤仍有些烫口。

萧衡和晴桑看到崔华狼狈的样子,噗嗤一笑。

苏扶不明所以,道:“你们笑什么?”

萧衡道:“突然想起一桩事情。”

苏扶道:“什么事情?”

萧衡道:“近日京中有一户人家,儿子刚刚娶妻,没过多久便生了一场大病。新娘子在丈夫病榻边不辞辛劳,日夜守护,丈夫病好之后便要休妻。”

苏扶问道:“为何休妻?”

萧衡看了一眼崔华,道:“朕也不知,不过崔将军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苏扶用身体挡住萧衡看向崔华目光,道:“他怎么会知道,他又不会休妻。”

萧衡坏笑道:“若你是这新娘子,会如何做呢?”

苏扶道:“我若是被休了,就去烧了你的未央宫。”

笑容僵在萧衡的脸上,他皱眉疑惑道:“你被休了,为什么要烧我的宫殿?”

苏扶道:“没有为什么,被休了都没有理由,烧你的未央宫还需要什么理由!”

鬼才逻辑!!!

崔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萧衡此时是什么表情,他抬起手臂,忍着疼也要撩开床幔。

萧衡看到崔华脸上得意的笑容,更加委屈。他原本是想借着苏扶来打压打压崔华,没想到这二人夫妻同心呐!

“回宫!”萧衡没讨到多少便宜,气呼呼地回宫了。

亲眼见到萧衡吃瘪,崔华心情大好。

但他却没有高兴太久,只因看到苏扶坐在床边的背影,崔华心中“咯噔”一下,这氛围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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