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摸黑走到辉风苑门口,发现大门没关。
“做亏心事居然还敢如此正大光明,简直目中无人。既然你们打开大门行苟且,那我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苏扶大摇大摆走进去,顺手关上了大门,打算来个关门捉狗。
崔华在地上铺好一层稻草,刚坐下,就听到了动静,惊讶道:“是谁?”
苏扶道:“是我,你正牌的娘子。”
崔华疑惑,道:“这么晚了,你上这里来干什么?”
苏扶道:“我正要问你,这么晚了,你上这里来干什么?”
崔华道:“我来这里干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
苏扶道:“心虚了吧,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来跟大风私会的吧,她人呢?”
崔华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还想找谁?”
苏扶道:“只有你我二人,你敢发誓吗?”
崔华有点不耐烦,道:“我发什么誓!”
苏扶步步紧逼,道:“你发誓没跟其他女人有过纠缠!”
“你……你简直是个疯子!”
“你不敢发誓就是有,我倒要看看这个大风是个什么货色!”
苏扶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胡乱搜索一通,这院子一股子牲口棚的味,除了那匹马,她什么都没摸到。
“你把那小贱人藏到哪里去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
“我又不是傻子,信你这种鬼话!”
“你既然认定有那就慢慢找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苏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你不许走,等我把那小贱人找出来,与你当面对质,免得你事后赖账。”
崔华道:“你别没事找事!”
他一甩衣袖,挣脱了苏扶的拉扯,转身往门外走去。
苏扶岂肯善罢甘休,在漆黑的夜里,凭感觉往崔华身上扑去。
不得不说,她的感觉还挺准,力度又大,直接把崔华顶到了墙上,右手正好按在了崔华右肩的伤口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崔华感觉整个后背都在发麻,他闷哼一声,紧紧扶着墙才没让自己倒下来。
苏扶把他掰过来,正面对着自己,双手夹着崔华的腰撑在墙上,道:“非得把大风那小贱人找出来不可,我要让她知道,跟我抢男人没有好下场!”
崔华右肩上的上是在一个多月以前西戎的那次偷袭中留下的,当时军中乱做一团,没有及时处理,回京后也一直忙着各种事情,这伤口就再也没管过。
刚才被苏扶推的那一下,比受伤时痛上百倍。
再加上今日在军中忙了一天,晚上在广信宫也没吃上几口饭,现在整个人非常虚弱。
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崔华把左手搭在了苏扶的手臂上,用微弱的声音道:“随你的便。”
正是这一细微的触碰,使得气势汹汹的苏扶瞬间脸红心跳,还好天黑看不出来。
崔华身体紧贴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他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右肩受伤的地方突觉一阵温热,过了一会变成了透骨的湿凉。
苏扶丝毫没有察觉到崔华的异样,她现在一心只记挂着那个叫大风的女人。
刚才与崔华的触碰有多甜蜜,她现在就有多恨同她分享这份甜蜜的人。
苏扶对着空气喊道:“别以为我现在找不到你就能躲过一劫,等到天亮以后,非得把你揪出来!”
苏扶一宿没睡,生怕错过任何风吹草动。然而一夜过去了,除了那匹马半夜喘了几口粗气,这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天光微亮,苏扶渐渐看清了这个院子的布局,其实是没有任何布局,因为整个院子一眼就能看遍,连个房间都没有,就只有院中的牲口棚和拴在牲口棚里的马。
“难道是我弄错了?“苏扶这时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
突然大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小厮。
两人见到对方时都被吓了一跳。
苏扶道:“这么早的天,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厮道:“小人每天都是这个点来喂大风的。”
苏扶一听“大风”,激动道:“大风!她人在哪?”
小厮指了指马棚中的马,道:“在这里咯,大风不是人,是匹马。”
苏扶顿时石化当场,她怎么也没想到大风是眼前的这匹马啊!
苏扶唯恐出什么岔子,再一次求证,道:“不对,不是这个大风,是那个给将军生了个孩子的大风。”
小厮想了想,道:“确实是它,大风给将军生了个儿子,将军给它起名叫丹风,养在军营,算起来丹风现在也到了能驮着将军上阵杀敌的年纪了。”
苏扶看向墙边的崔华,满脸愧疚。
那小厮顺着苏扶的目光望去,见崔华躺在墙边,心道:新婚夫妻玩的可真花,选在这种地方。
二人四目相对,各有各的尴尬。
小厮道:“那……要不……我先回避?”
苏扶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
那小厮拱手道了声“是”,一低头又看见昨夜崔华铺在地上的稻草,他估算了一下从这摊稻草到崔华那里的距离,心道:这么远!看来昨晚这里的“战况”不是一般的激烈!
苏扶绕过小厮,走到崔华身边蹲下,十分局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拉了拉崔华的衣袖,想着撒个娇表达一下歉意,他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应该……不会吧?
拉了半天衣袖不见崔华有任何反应,苏扶鼓起勇气去拉崔华的手。
这一拉可不得了,崔华的手比石头还凉,苏扶心头一惊,焦急地道:“你怎么了!”
崔华依然没有回应。
苏扶晃了晃崔华,他的身子软的像泥一样倒在苏扶怀里。
赵太医是在进宫当值的路上被贾亭西截到将军府的,后面又陆陆续续从宫中和各位太医的家里,连请带绑,弄来了十多个太医。
有个李太医在家里正练着五禽戏呢,被将军府的人二话不说,直接架上马车拉到将军府。
把老人家气的一进屋就先把苏扶骂了一顿,其他人见有个德高望重的人先起了头,也都跟着把心中的不痛快都说了出来。反正边境无战事,崔华也只是个闲散将军,现在属于朝廷的边缘人物,而苏扶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这两个人如今的处境也敢折腾他们这些太医,此时不发火更带何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个去给崔华瞧病的,把苏扶急的直掉眼泪。
众人以为苏扶是被骂哭的,一时间劲头更足了。
赵太医道:“诸位大人,来都来了,先看看大将军的情况再说吧!”
没人理会他……
苏扶带着哭腔道:“他要是死了,我就成寡妇了!”
有人道:“生死有命,我们这些做太医的也无力回天啊!”
苏扶边哭边缓缓拔出贾亭西腰间佩刀,突然剑出如风,朝着李太医颈间刺去。剑身擦着李太医的脖子扎进墙中,屋内瞬间鸦雀无声。
苏扶道:“我要是成了寡妇,就让你们的媳妇、儿媳妇、孙媳妇,也都变成寡妇!”
“将军的脉象虽然弱了些,但还算连贯。”
“先看看右肩上的伤口吧。”
“把瘀血清一下。”
“王太医,你帮我扶一下将军的手臂。”
“周太医,这样不方便,还是先把将军的上衣脱了吧。”
“我来吧,刘太医,你来搭把手。”
……
府上的下人们按照诸位太医的吩咐,抓药的抓药,烧水的烧水,进进出出,忙做一团。
麦穗对小满道:“我就说这样不好吧,让她误以为将军有外室,没让她出丑,反而把将军给害了。”
小满道:“我哪知道她这么勇啊,将军居然打不过她!”
吴妈妈刚才就见这两个小丫头在鬼鬼祟祟地嘀咕些什么,走进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是你们两个干的好事!”
她二人一听这话,忙跪下不停求饶。
吴妈妈走到前面,道:“你们糊涂啊!主人家不安宁,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小满道:“我们也是看不惯她如此骄纵跋扈,想给她点教训,要不然的话,我们这些下人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吴妈妈“哼”了一声,道:“现在可好,将军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里就彻底成公主府了,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小满哀求道:“吴妈妈,此事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麦穗无关,您要是去告发就告我一个人。”
吴妈妈道:“我告你们干什么呀,还嫌府上不够乱呐!你们年纪轻,心性不稳,犯些错也情有可原。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两个愿意听我老婆子几句心里话吗?”
小满和麦穗齐齐点头,道:“愿意!”
吴妈妈道:“第一,咱们阖府上下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人家若是多灾多难,咱们做下人的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第二,勿以恶小而为之。行善事都未必得善果,更何况是做恶,白露是怎么死的,我想你们都比我更清楚。第三,别拿将军的善良当枪使。将军他出身寒微,所以才能设身处地为我们这些下人着想,你们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就该多想想怎么能让他们夫妻和睦。”
小满和麦穗连连点头。
吴妈妈道:“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们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离开,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道:“哦,对了,你们同府上其他人相互知会一声,千万别让公主知道后院那间香堂,这一点捕风捉影的小事她都能闹的天翻地覆,要是让她知道后院的那间香堂,还不得把天戳个窟窿。”
话说苏扶这边,经过诸位太医的多方会诊,对崔华的病情做出如下结论:
最重的病情来自崔华右肩的伤口,因受外力重击,旧伤复发。这伤口一直没有细心调理,表皮虽然愈合,而皮下却有血水淤积,在外力的重创下,表皮破裂,血水涌出。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将军府对将军行凶?
众位太医纷纷将目光投向苏扶。
苏扶此时心中有太多愧疚,道:“我也没使多大劲,就轻轻推了他一下。”
众位太医又纷纷将同情的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的崔华,比汤驸马更可怜的人出现了。
赵太医从人群中走出来,对苏扶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将军并无大碍,之所以还没醒是因为太虚弱了。我们已经处理好伤口,又开了些补气养血的药,待到煎好给将军喂下即可。当前将军最需要的是静养,这么多人滞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影响将军休息,我看不如留下几位在这里守着,让其他人都散了吧。”
苏扶听他说的也有道理,就把他和一位年轻一点的郑太医留了下来。
其余的太医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走出将军府,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高大阔气的将军府大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嗤笑,声音只有短短一刹那便戛然而止。
那位年轻的太医急忙捂住嘴,初入太医院的年轻人惊恐万分,嘲笑病人是大忌,更何况对方还是大将军。
“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多了,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年轻的太医脸上惊恐的神情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听说了吗,昨天上午公主入宫,下午晴桑公公去军营传旨,将军晚上就回府了,今天早上重伤昏迷不醒。”
“看那血凝固的状态,应该是昨天晚上就被打了,怪不得大将军婚后一直住军营,这要换作是我也不愿意回来。”
“本来以为汤驸马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想到崔驸马更惨。”
一群大男人,老的老,小的小,在将军府门口聚众聊八卦,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打住,别说了,这还在人家门口呢,多冒昧,今天晚上咱们吉祥街明月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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