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只雌虫再次跌落到地上，莫平彰才看清，他的两侧肩胛处有一双渗血的洞，穿过血洞的是两个带有半截金属锁链的环。
锁琵琶骨……？莫平彰皱起眉头，这么恶毒的刑罚他只在前世的演义画本中听说过。
伤口周围的少数皮肉与金属环粘连着，大部分已经剥离了贯穿物，血肉模糊地重新暴露于空气中。
他伸手揽住了雌虫。他太轻了，莫平彰想，虽然雌虫下坠的重量仍然让他打了一个踉跄，但相较于他的身高和骨架来说，这个体重简直低得可怕。雌虫急促地喘息一声，撇开莫平彰的手臂，缓慢把虫翼收回自己身体，这使得他背上的伤口流出更多暗红色的血液。
他是在担心虫翼刮到自己的手吗？莫平彰的心重重跳动了一下，他挑了一处伤口少些的皮肤，继续扶住雌虫，压低声音说：“多谢。”
“尊敬的莫平彰雄子阁下，刚才是您报的警吗？”几个警察急匆匆跑过来，身后跟着执法记录摄像漂浮球，“您受到伤害了吗？”
“对，是我报的警，”莫平彰道，“我没有受伤。”
他转头看向瘫倒在身侧的雌虫，心中有了打算，“但是这位阁下因为刚才的遭遇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叫一辆救护艇吧。”
怎么说也算是欠个人……虫情，先把他送到医院去，自己垫付一些治疗费，等他醒了再做打算好了，莫平彰暗想，虽然很想让阿尔勒他们被绳之以法，但就目前情况来看，显然手头这只雌虫更需要一些帮助。
“好的，雄子阁下，”虽然对雌虫不屑，但是大部分执法机关对雄虫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为首的警察迅速指挥漂浮球拨通了医院的电话，“您真是一位关心自己雌虫的好雄子。”
“不……”莫平彰下意识拒绝，但想到这个星球的衙役可是一群会对大部分雌虫见死不救的家伙，如果谎称这只雌虫是自己的所有物，他们就会为了讨好自己而对他少很多怠慢，于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变成：“谬赞。”
第一次碰到会用谦词的雄虫，警官的态度变得更为谄媚，“雄子阁下，不如您先去警局里坐坐？会客厅内有上好的热红酒和点心……”
他凑到莫平彰耳边，低声道：“毕竟看您的这只雌虫的伤势，他已经没什么活头了，您去了医院……也是浪费时间嘛。”
然而警官却看到莫平彰顷刻变了脸色，他皮笑肉不笑地瞥向自己，一股刺骨的凉意瞬间席卷了警官全身，随后他听见雄虫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做好你的工作。”
警官吓得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立即噤声，两只虫爪无措地在胸前晃了晃，最终选择抱住自己的臂膀，他想不明白为何D级雄虫也能有如此威压，这种气势最起码……可能是雄子阁下天生比较有威严？
莫平彰见警察不再动作，收起表情背身向巷外望去。他并不喜欢自己的临时所有物……？姑且这么归类吧，被别人评头论足。
救护艇很快到来，医护虫员为雌虫做了简单包扎后将他抬上担架，莫平彰看了片刻，跟随他们登上救护艇。
手术室外灯光闪烁几轮，不长时间后，大门开启，护士虫推着吱呀作响的转运床从里面走出。
“病虫的家属在这里吗？”他喊到。
莫平彰正坐在等候长椅上刷着光脑上的每日新闻，听到声音便走过去，“是我。”
那样重的伤，这么快就做好手术了？虫族科技真是让他眼界大开。他好奇地看向俯躺在床上的雌虫，却在一瞬间冷下脸来——雌虫身上的泥污血渍基本被清洁干净，但其后背伤口、两肩的血洞和手臂仍维持着小巷中所见的样子，没有经过包扎，更不用说缝合和其他医疗处理手段。
“非常抱歉，雄子阁下，我们医院不能接收这只虫。”
“为什么？”莫平彰压下心中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后半句，“我已经付过本次救护艇和手术的费用，还预支了十天的icu费，你们想坐地起价？”
“不不不不、不是钱的问题！”亚雌护士惧怕雄虫的责难，连忙否认，“是因为……莱恩医生！太好了，您来了！”
顺着亚雌求助的目光望去，莫平彰看到手术室中走出一只中年雌虫，他向莫平彰微微鞠躬，伸出手臂将莫平彰引至走廊另一头：“雄子阁下，借一步说话。”
走廊的尽头鲜有虫在，看见莫平彰跟上，莱恩医生向前一步，刻意压低声音，说：“阁下，您的这只雌虫是从哪里得到的？或者说，您清楚他的底细吗？”
“不妨直说。”
莱恩医生的面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掏出光脑，点开医院信息库，照片里的雌虫脖颈处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纹身模样。
“他的颈部腺体处有……罪犯标记芯片，您知道联邦的罪犯标记法条么？由各星系法院执行，依照罪犯的犯罪等级在他们腺体内注入不同种类的标记芯片，用来惩戒犯罪虫。这种芯片可以破坏虫体尤其是雌虫的修复系统，他应该是一只军雌吧？罪犯标记芯片最针对军雌，即便他们有再强大的自愈能力，摊上这玩意也白搭。”
“这个刑罚所对应的罪行很重吗？”
“非常严重。我对法律了解不多，但据我所知，杀虫罪、叛逃联邦罪，甚至谋害雄虫罪等等您能想到的恶劣行径，都包括在内。”
“理论上说，拥有罪犯标记的虫被剥夺了一切公民权利，包括出入任何公立医疗机构，”莱恩解释，为他简单清洗身体和伤口，已经是本院外科室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按目前伤势来看，他可能撑不了多久，”医生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到他的，黑市或者雌奴交易所，但请允许我多嘴一句，如果您决定自行处理他，请一定小心，照我的经验来看，他极有可能会为您带来麻烦。”
“莱恩医生真是知无不言，多谢了。”莫平彰扯起耷拉着的嘴角，勉强一笑，能将这只雌虫救回来是好事，但如果连医院也无计可施，他也不会强求。
他走回转运床边，护士虫正在等待他下达最后的通牒，将床上的这位雌虫扔出去任其自生自灭，或者直接送进停尸间。在医院中，雌虫被他的雄主随意决定生死是一件太过平常的事情。
莫平彰叹出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口气，前世他在战场、刑场、狱中甚至大明宫前见过无数生离死别，但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个虫族的死亡。他轻拨开雌虫面侧已经被清洁过的头发，想看一看他先前被泥污糊住的脸。雌虫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苍白的可怕，一大片烧伤形疤痕从他的左脖颈蔓延到右额角，覆盖了整整左半张脸。而再往右边看去……
莫平愣在原地。
护士虫见莫平彰终于将视线从雌虫移开，如蒙大赦般挤过去，问：“雄子大人，请问您准备怎么处理这只雌虫呢？”
出乎所有虫意料地，莫平彰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雌虫沾水的头发，说：“能尽快帮忙把他送回我家吗？”
——
天色已晚，莫平彰盘起腿，坐到茶几旁的柔软地垫上。
这归因于客厅沙发正被一只体型不小的雌虫尽数占据，护士虫将雌虫安置好时，还贴心地在沙发上铺了一层防水布。
从医院离开前，莫平彰拎着自己快要结痂的耳朵找护士虫拿了两罐愈合剂和一大卷纱布，一到家就把他们尽数涂在了军雌身上。现在军雌的身体虽然仍在不住地渗血，但比起在小巷时已经好了很多，有了药剂的帮助，他的血液不至于一股一股从伤口中涌出，而是缓缓流淌到白色防水布上，汇聚成一条一条深红、静默的河。
移动小车桌机器人凑到莫平彰身边，水龙头样式的管子里流出热气腾腾的可可威士忌，小灯闪烁两下，莫平彰接过装满威士忌的杯子，褒奖式敲了敲小车桌的桌板。
他回忆了一遍那位医生的话，虽然公立医疗机构无法诊治，但或许还有还有私立医院和私虫医生的选择可能。这只军雌的状态显然不适合被他扛去私立医院，莫平彰烦躁地敲击着光脑屏幕，他还是无法完全适应虫族社会的医疗体系，那些被称作“医疗器械”的巨型机器让他望而生拒，除了最初来到δ30677星区经历的一次全面身体检查外，他进入公立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主动请私虫医生。
莫平彰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在搜索栏里打下“私虫医生”后点击搜索，顺着网页浏览下去，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私立医院服务基本被有钱虫垄断，普通虫如果需要看私虫医生，甚至要提前数月预约。
他焦头烂额地翻着网页，恨不得重新回魂成皇帝，一挥手从太医院掏出五十个太医，这时雄虫专属光脑系统从后台弹出一个巨大的弹窗：
【尊敬的雄子阁下，检测到您需要私虫医生服务，正在为您检索雄虫专用私虫医生…】
莫平彰正要感叹雄虫专属系统的智能推送机制，下一秒，屏幕上就出现数十个穿着暴露、神情诱惑的雌虫。
【雄子阁下，这是为您挑选的私虫医生晚间档～祝您的夜生活愉快！】
莫平彰一把将光脑合上。
太可怕了，私虫医生服务是什么蛮夷的青楼黑话吗！
身后传来防水布摩擦的声音，料想是雌虫又因为伤口的剧痛开始抽搐。莫平彰狠狠揉了一把太阳穴，再次打开光脑，眯着眼睛快速划过一排排擦边照片，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页面底部一个年轻雌虫的简介栏上。
眉眼中正、衣着得体、虽然出诊记录为0，但好歹是真的有职业医师证。
莫平彰拨通简介栏上的电话，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你好！尊敬的雄子阁下，这里是格里芬医生，请问您有什么医疗问题需要咨询？”
“方便出一下诊吗？地址是奥比昂斯街区罗勒苑109号楼701室，情况紧急，从速。”莫平彰松了一口气。
“好的，雄子阁下能否描述一下您那边的病情，方便我带合适的器械前往？”
“呃，左手与左臂骨折、双侧肩胛骨洞穿，背部有一条从肩膀到腰的伤口。”
“……！！！”
美色误国啊美色误国陛下！！！
陶子受苦了TT
*翻滚求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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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医院不救，朕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