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非暴力合约

格里芬麻木地捡起激光刀,麻木地走到手术台边,麻木地换了一双新医用手套。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一手术钳敲晕自己。

所以这只懂医学、会急救、谦和有礼、临危不乱、愿意主动提供帮助的虫子,是一只雄虫?

这只雄虫和他前二十六年认知中那种倨傲无理、愚蠢浅薄,稍有不顺心便大发雷霆的雄虫,是同一种性别?

而他……他他他刚刚干了什么?他语气恶劣地使唤了一只雄虫帮他抬茶几、卷地毯;他让雄虫帮他搬伤员,并给雄虫甩脸色看;他在遭到生命危险时自己先躲了起来,把雄虫晾在一边???

……他的职业生涯完蛋了!!!

格里芬环顾屋内,虽然简易手术仓的折叠墙被设计为半透明色,但为了保护伤病员**,仓内配有全息屏蔽装置,可以屏蔽大部分光脑摄像设备。

如果这只雄虫真如刚才所表现那样宽容大度,应该不会追究自己的无理冒犯……

“他的翅膀,这里,什么情况?”雄虫的询问唤回了格里芬的理智。他战战兢兢地凑到雄子身边,莫平彰正用止血钳夹着雌虫的左侧骨翼。

这片骨翼被用不知什么方法切除大半,断裂处骨骼森然外露,翅膜残破不堪,血腥味浓烈,不似旧伤。

“雄子阁下,您、您、不用劳烦,让在下来就可以!”格里芬磕磕巴巴道。他弯下腰,伸出因恐惧而颤抖的双手,心中祈求雄虫能不计前嫌地把止血钳扔回自己手中。

“嗯?”莫平彰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格里芬不敢抬头,雄子的目光如利刃悬梁,在他头顶盘旋。他仿佛受蛊惑般,在这股视线下一股脑把话全都倒了出来:“我没认出您是这个家中的雄虫,先前的事、并不是有意冒犯您!您的雌虫可能在飞行时遭受了利器切割导致其骨翼断裂,这对于雌虫来说是不可逆伤害,我们星暂时没有医院能治愈,您可以去X1026星区第二公立医院进行全套体检来检测能不能治疗,就在隔壁星球!很近的!在下愿意为自己的失礼免去本次手术的全部费用!”

在格里芬觉得星球快要停止自转时,终于,他听到雄子轻笑一声,随后双手一沉,冰凉的合金触感顺着格里芬的掌心攀附至脊柱。

“我知道了。”

“你照旧。”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格里芬点头如捣蒜,他快速为骨翼做完清创,余光瞟到雄虫仍然抱臂展在原地,心中呼出一口气。他收拾好缝合针,准备处理军雌的背部伤口,于是格里芬拨开军雌颈后长发。

铛——

止血钳从他的手中滑落。

医生僵硬地抬起头,雄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也认得这个东西,对吗?”莫平彰看着面前抖如筛糠的医生,用肯定的语气说到。

“他……他是……我治不了……”这里怎么会有传说中的罪犯标记虫?他们不是都出现在监狱或者新闻中的处刑场上吗?混蛋,那他和这个雄虫都是什么身份?格里芬背后瞬间激出冷汗,他冲出手术仓,拽住大门把手狠狠往外一推。

跑出去!报警!

大门纹丝不动,身后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格里芬转头,莫平彰从手术仓中走出,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要担心,我的身份信息全部合法有效。”

“只要你不将今天的事说出去,这个视频以及你先前进门时冲撞雄虫、责令雄虫从事体力劳动的录像就不会出现在雄保会的邮箱里,你也不会受到任何来自雄保会的责难和惩罚,入狱,或者吊销执业医师证。”

雄虫手中,是光脑上正在循环播放的,自己在军雌的虫翼展开后背对雄虫落荒而逃的录像视频。

雄虫保护协会,一个无条件维护雄虫利益,并对雄虫们的种种恶行包庇甚至助纣为虐的政府机构。在这个机构的保护下,仅凭展示的录像,莫平彰就能够以危急时刻未保护雄虫的罪名起诉这名可怜的亚雌医生。

虽然秉持着原则上从不主动为难他人,但自莫平彰来到这个世界后,雄保会确实在无形中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

对于这种便利,他一向来者不拒。

医生再次回到手术仓中,面色惨白地继续他的手术。

莫平彰仍站在门前,翻看着光脑里由他从二手市场上淘到的老式摄像头传来的录像。

尽管全息电子监控是时下私虫住宅监控中最流行的款式,他还是喜欢用已经基本被淘汰的蓝牙款摄像头,便宜,安全,而且隐蔽。

亚雌医生虽然心理素质极差,但好歹算医德出众、技术过硬,恐惧之下缝针的手抡得飞起,给军雌缝合完背部伤口又将左手打上夹板。莫平彰抽空把客厅里的折叠沙发展开,连着茶几拼起来做成一张简易却柔软舒适的床。手术完成后的军雌被安置在这张床上,灰败肌肤下终于隐约透露出一股细微的生气。

莫平彰礼貌性询问格里芬是否需要自己帮忙整理折叠手术仓,医生头摆得像拨浪鼓。他不介意地笑笑,将医疗费从光脑中的对话窗口直接转给格里芬。

“我预约了下一次复查时间,格里芬医生,三天后见。”莫平彰再次将录像面对格里芬晃了晃,微笑道,“我相信你一定不会爽约的。”

待到亚雌医生从解开反锁装置的大门落荒而逃,莫平彰才松开紧攥住的左手,把掌心渗出的细汗抹到布满干涸血渍的大衣上。

有经验的医生把雌虫的罪犯标记认出后,联合整个私虫医生圈将他拉黑、甚至举报到警局的结果,不是他愿意应付的。所以从浏览网页时,他就在思考绑一个自愿或非自愿为他稳定出诊的私虫医生的方法。

莫平彰也在博弈,赌格里芬一无背景二无阅历,能冒冒失失错把自己挂到雄虫内部的招/嫖网站上,就有可能被自己的身份唬住并留下把柄。

现在看来,结果尚可。

他甚至还把诊费打给那只医生,可以说是十成十的好心了。

莫平彰用一条没怎么使用过的毛毯将雌虫的身体虚虚掩起来,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雌虫身上绝大部分的伤口都被处理妥当,整个虫已经从昏迷转向熟睡,比雄虫体温略高的身体散发出薄薄热气,像一只热烘烘的大型犬科动物。

伴随着雌虫安静的呼吸声,莫平彰从心里居然生出一股“终于摊上大麻烦了”的感受。他恍惚看着屋内凌乱的陈设,几个星时前他刚把家中做了一个大扫除,躺到沙发上计算着重新装修酒馆的成本;现在他正与来路不明的雌虫共享一间屋檐……

雌虫的体温还残留在莫平彰的掌心。收留一个异族,这对于他,一位心理年龄三十余岁的人、一位穿越者、一位天子来说实在是太冲动太幼稚,但他偏偏这么做了。

前世与今生的记忆在莫平彰的脑子里再次缠绕成一个线球,然而他今天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将它们解开捋顺。他揉了揉额角,嘟囔着关上客厅灯光,伴随δ30677星的23个卫星散发出的柔和光晕走入卧室。

算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吧。

——

景陶将没入肩骨的箭杆一把折断,疼痛令他皱起眉头,但也仅仅至此。他迅速挽弓搭弦,一箭没入梁军主将的胸膛。

此次交战,他原是照例在营外巡逻,斥候偶然探到几名行踪可疑的生人,景陶疑心,便自己领了一小队暗中追过去,却碰巧发现趁夜渡河的梁军。

敌众我寡,战况艰难,他自己也不慎中箭。但好在鸾台营下皆是精锐之师。几番攻势下,终于将敌军剿灭大半。

身后一阵隆隆马蹄声传来,景陶回头,为首将士高举大宣旗帜,竟是在他未收到禀报的情况下来了增援。

“景将军!”军队中遥遥传来呼喊声。

景陶勒马停步,挥手示意援军去处理残部,自己立在原地,等身量颀长的少年追上他。

“时辰到了,我见你未归,便带了兵来寻你!还算及时吧!”少年在景陶身边站定,晃了晃手中火把,眼神中无不得意。

“小殿下以后不要如此任性了,若是让公主知道,定会责问在下的。”

景陶看了一眼靖宁公主家里这位肩披雪白大氅、腰坠紫玉蹀躞带、扳指玉佩叮铃桄榔带了一身行起马来隐蔽性全无——偏偏没带武器的常宁侯少爷,深觉实在是劝诫无法。但碍于对方身份,不好同对待普通士卒般训斥,只能故作熟稔又略带尴尬地摸摸他的头,硬着头皮夸了一句:“今日多谢小殿下的神机妙算。”

被唤作“小殿下”的少年不知景陶内心所想,喜滋滋地抓住景陶的手指揉搓,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一会儿亲自去和母亲讲,谁能为难得了你?”

少年一路顺着指尖摸到手掌,又去揉搓他新换的护臂。视线移动间,他却突然面色一变,猛地拉住景陶:“你受伤了?”

“没事,一会点完人头就回营……”

“你别动!”

少年迅速解开自己腰旁的系带,把手伸进铠甲中,摸索片刻。

“我今日刚从王大夫那里学来了包扎技巧,你放心……”

景陶嘴角抽搐,忍下了嘴边“不管是你还是王大夫,都不太让我能放心”的话,等待他从衣兜里掏出什么奇怪玩意。

然而只听见“呲拉”一声,撕成布条的中衣被小殿下从腰侧拽出来。

秋日夜晚的风已经有些寒气,下一刻,带有体温的昂贵罗绸在少年略带生疏的动作下裹住景陶肩上伤口,又穿过他的腋下,在后背系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结。

对上景陶惊诧的眼神,少年再次扬起笑容,骄傲道:“看吧,我说过我很专业!”

景陶回绝不了执拗又会撒娇的小殿下,被他拽着跨坐到同一匹马上。

马儿行走得又轻又缓,景陶几乎感受不到颠簸。他的肩膀被披上了一件裘衣,温暖厚重,像珊瑚绒毛毯。在这股暖意下景陶忍不住打起了瞌睡,肩膀、后背、手臂的剧痛也仿佛减轻了不少,他靠在少年的肩上,轻轻眯起眼睛。

一阵风吹过,瞬间吹灭了整个连营的火把。意识模糊中,他依稀听到小殿下用长大许多的声音对他说道:“晚安。”

超级大坏猫初见雏形(。)

每次缓慢码字的时候经常会脑子里蹦出一些画面就转战procreate大画特画,但是画画的时候就很难突然去写文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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