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敬宗看出不对,急忙一跃而出,伸手一指,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用力捏开杨志高的下颚,只见他口中缓缓流出黑血!
荣敬宗跌足道:“这厮果然服毒自栽了。xiashucom”右手一松,杨志高一个身子,“砰”然往后便倒。
温婉君骇然道:“好厉害的毒药!”
荣敬宗道:“这是大内特制的毒药,只要用舌尖一拨,一口咬碎,就毒发身死,无药可救。老朽一时疏忽,竟然让他服下毒药。”辜鸿生眼看杨志高服毒身死,心中暗暗放下了一块石头,急忙走将过去俯下身子,探手在他怀中一阵掏摸,取出用红线串着的三枚金钱,递给了荣敬宗,说道:“荣总管,这是开启青龙潭石门的锁匙,你老收了。”
荣敬宗接到手上,只觉这三枚金钱比一般制钱稍厚,入手甚重,想是纯金制成,不觉问道:“青龙潭石门?青龙潭在哪里?”原来他身为黑龙潭总管,却不知“青龙潭”
这个名称。
辜鸿生道:“青龙潭就是青龙堂囚人之处,囚禁在里面的,都是叛逆重犯……”
荣敬宗一手持须,奇道:“老夫身为黑龙潭总管,竟然不知此事。”辜鸿生道:
“这是水总监来了之后,由杨志高一手建造的,这一带的总称,就叫青龙潭,杨志高是这里的总管。”
凌君毅问道:“你说的石室在哪里?”辜鸿生道:“石室就在这座六角大厅的下面。”
荣敬宗道:“如何下去?”
辜鸿生道:“开启第一道门户,须有六个人一齐动手,把这里六个石凳同时朝中间推去,把石凳推到石桌底下,就可现出门户了。”荣敬宗回头看去,自己五人,加上辜鸿生,正好六人,这就说道:“咱们正好六人,那就一齐动手吧!”温婉君看了被自己迷倒的五人一眼,问道:“荣老伯,这五个人,如何处置?”
荣敬宗道:“老朽之意,咱们先把地室中被囚的人,救出来了再说吧。”
当下就由荣敬宗、凌君毅、温婉君、小桃、黑衣剑士和辜鸿生六人,各自分开站到六个石凳前面,由荣敬宗发出口令,大家同时把石凳往中间推去。
这六个石凳,如果一个人要想搬动,那就像生了根一般,但此时由六人同时推动,说也奇怪,居然应手推动,轻而易举地推到了石桌底下。就在此时,只呀地底一阵隆隆轻震,那圆形石桌忽然缓缓往下沉去。
辜鸿生忙道:“荣总管,这石桌就是通往石室的升降机,一次可下去六人,要下去的人,等石桌下沉到与地面一样平时,才可以跨上去。”
荣敬宗目光一掠,说道:“凌公子和老朽、辜兄三人下去就好,温姑娘暂时在上面守留吧。”说话定时,石桌渐渐已沉到相地面相平,荣敬宗当先举步跨了上去。
凌君毅、辜鸿生也相继踏上。石桌下沉之势原极缓慢。但沉入地面之后,下降就比先前快得多了。温婉君不放心,手持火筒,站在圆形的窟窿口上,探首下望。
凌君毅手托“骊龙珠”,举目打量,这下降之处,就像一口古井,自己三人,随着桌面笔直下降。不消一会,石桌已经落到一间石室中间,便自停住。
凌君毅暗自估计,这笔直下降,离洞顶少说也在十丈以下了。
辜鸿生道:“到了,二位可以下去了。”说着,纵身跃落地面。
荣敬宗为人谨慎,等辜鸿生跃落之后,跟着纵身落地。这是一间四方形的石室,约有五六丈见方,但除了从上面降落的一张石桌六个石凳,四周空荡荡的别无一物。
辜鸿生落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急急忙忙的移开一个石凳,很快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荣敬宗道:“辜兄,你这是做什么?”说话之时,右手已经凝蓄掌力,只要发现辜鸿生有何异动,立可取他性命。
辜鸿生朝他苦涩的笑了笑道:“兄弟一条性命,系在温姑娘手里,兄弟还不想死。
这石桌降落之后,如果没人把石凳移开,它就会自动往上升去,那时,除了上面再有六个人推动石凳,等它下降,咱们就无法上去了。”荣敬宗道:“原来如此。”说着,也顺手移开一个石凳,坐了下来,一面问道:“这间石室,并无门户,要如何才能开启?”
辜鸿生一声诡笑道:“这里共有三道石门,荣总管在黑龙会耽了四十年,对山腹秘道的各处石门,自然最是熟悉不过。
开启这三道石门,方法也并无不同,凡是黑龙会的人,只须举手之劳,就可把它打开……”
荣敬宗沉哼一声道:“那要这三枚金钱何用?”辜鸿生笑道:“这就是为了防备黑龙会万一有了内奸,或者囚禁之人就是黑龙会的高级人士,难免有人冒死潜入,来此救人,看到石门开启方法和各处甫道石门,并无异处,自会伸手按动机括,但在石门启之时,也就触动了里面安装的埋伏。
立时会有极厉害的暗器射出,开启石门之入,纵有一身武功,也极难躲闪。”
荣敬宗哼道:“好恶毒的心机!那么这三枚金钱,又有何用?”
辜鸿生道:“因此在开启石门之前,必先投下一枚金钱,闭住埋伏,方可按动机括,开启石门。”荣敬宗道:“老夫面前,希望你辜兄别耍花样。”
辜鸿生道:“这个荣总管但请放心,兄弟说过,兄弟还不想死。”
荣敬宗道:“你知道就好。”伸手取出三枚金钱,朝辜鸿生递去,说道:“那就有劳辜兄,去把三道石门,一齐打开了。”
辜鸿生接过三枚金钱,笑了笑道:“荣总管多疑的很。”
荣敬宗道:“这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辜兄平日为人,老夫清楚得很。”辜鸿生耸耸肩道:“荣总管不相信兄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双手一挣,拉断了串着金钱的红线,站起身,举步朝正面一堵石壁走去。
荣敬宗立时起身跟了过去,提着右手,力聚掌心,随时都可发掌劈击。凌君毅也不怠慢,紧随着走了过去。
辜鸿生走近壁前,口中说道:“这间石室,是囚禁较为高级人士的,里面一共有两间,住得比较舒适,也不用戴刑具,因为到了这里面,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出得去。”
他一面说话,一面俯下身去。
原来石壁底下,有一条极细的裂缝,若非仔细察看,决难发现。辜鸿生弯着腰,就把手中一枚金钱,往缝中投去,但听壁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就偃无声息。辜鸿生直起腰,举手在壁上连按两按,但见两道石门,缓缓从中开启,往两旁移开。这石门之内,齐中隔为两间,正面各有;道粗如儿臂的铁栅和一道铁门,里面地方不大,却有一张木床和一几一椅,两间石室完全一样,但却并没有人。
荣敬宗道:“辜兄,这里没有人。”
辜鸿生道:“兄弟说过,这两间是囚禁较为高级人士的处所,自然没人,但兄弟总得打开来给你们瞧瞧。”随着话声,就把石门复了原。
荣敬宗问道:“两边的呢?”
辜鸿生道:“这两旁是普通囚房,男左女右……”
凌君毅道:“你先去打开右边的石室。”辜鸿生道:“凌公子两位令友,是女的么?”
凌君毅道:“不错。”
辜鸿生不再多说,走近石壁,同样先投下金钱,然后伸手打开石门。
石门方启,只听里面响起一声娇脆的声音骂道:“呸,你们这些贼党匪类,狗强盗,你们能把姑娘怎样?总有一天,姑娘砸烂你们贼窝,一个个宰了你们……”这姑娘好大的脾气,一开石门就骂,但她咭咭呱呱的骂来,说得又快又脆,虽在骂人,却骂得悦耳动听!凌君毅不用看人,一听她的口间,就知道是方如苹!
这一刹那,凌君毅但觉心情一阵波动,忙叫道:“苹妹,是我来救你来了,你和唐姑娘在一起吧?”随着话声,手托“骊龙珠”,走了过去,石门之内,自然也是一道铁门,里面没有床,也没有椅几。里面囚着三个姑娘,秀发散乱,身上却穿着男人装束,青绸长衫,薄底粉靴,看去不但憔悴,而且不伦不类。不用说,她们被擒来此之时,是穿着男装,后来才发现她们是女的。这三人,正是唐文卿、方如苹和祝雅琴。
方如苹听到凌君毅的话声,不禁蓦然一怔。这是她多么熟悉,多么渴望的声音?她日日夜夜盼望的就是这几句话。她和唐姐姐每天说来说去,不知要说他多少遍,也只有说起他,才能解除岑寂,解除忧虑,解除她们的相思之苦!他也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如今他真的来了,就站在她们面前!唐文卿一双明亮的凤目之中,突然流出两行珠泪,颤声道:“凌大哥,这不是梦吧?”
方如苹喜得也流出泪来,大声叫道:“大哥,你真的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你真的来了。”
她隔着铁栅,含着泪珠,又说又笑,真如带着雨珠的百合花,娇憨如昔,只是清瘦多了!凌君毅看得又是高兴,又有些心疼。他出道江湖,第一个就遇到方如苹,他心里一直把她看作小妹,自以为对她并没有情愫,岂知情愫是在暗中滋长的,连自己也未必知道。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方如苹在他心里,占着很重要的地位。因为这两个月自己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她,此刻见了面,还隔着铁栅,他几乎想拥抱她,轻轻的安慰她—番。
但这不过一时间的情感波动,他立时警觉当着荣敬宗、辜鸿生两人,自己有些失态,这就皱皱眉。问道:“你们怎会被黑龙会擒来的?”方如苹厥着小嘴,说道:“就是那个叫柳仙子的妖妇婆,什么柳仙子?哼,自称仙子,不过是柳妖婆,柳妖精罢了,我和唐姐姐恨不得刺她几剑,才高兴呢。”
荣敬宗道:“辜兄,这道铁门,如何开法?”
铁门上,并没有锁,自然也由机关操纵。
辜鸿生接道:“这个兄弟就不知道了,这道铁门,如何开启,大概除了杨志高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了。”荣敬宗浓眉微攒,回头朝凌君毅道:“凌公于,你身上宝剑,不知是否削得断?”
凌君毅经他一语提醒忙道:“晚辈试试。”
随手抽出巨烟剑,一面抬目说道:“苹妹、你们退后些。”
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依言退后了几步。
凌君毅跨上一步,缓缓吹了口气,功运有腕,剑朝铁栅上砍去。但听“喀”的一声,剑光过处,一支儿臂粗的铁柱立被削断,凌君毅一剑得手,信心大增,接连几剑,便把铁栅就砍成了一个大洞,凌君毅收起宝剑,方如苹喜得一声欢笑,很快从铁栅洞中窜了出来!
“大哥!”她受了将近两个月的委屈,一时悲喜交集,顾不得人,一下朝凌君毅身上扑来。
凌君毅超忙把她扶住,低声道:“苹妹,快站稳了,别孩子气,教人家看了笑话。”
方如苹经他—说,羞得粉脸通红,站住身子。这时唐文卿、祝雅琴二人也相继从窟窿中走出。
凌君毅迎着唐文卿含笑道:“二妹子,这些天,你们都受了委屈了。”唐文卿盈盈欲涕,一手掠掠鬃发,勉强笑道:“我们日日夜夜都盼望着凌大哥,总算给我们盼望到了。”
她不像方如苹那样,扑上身来,但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更显得情意绵绵,她虽然说的不多,却胜过了干言万语。凌君毅望着祝雅琴,说道:“二妹子,这位姑娘……”
方如苹没待他说下去,抢着道:“大哥,她就是我时常和你提起的表姐祝雅琴咯!”
一面回头朝祝雅琴道:“表姐,他……”
祝雅琴被她这句“时常提起的表姐”,说得粉脸蓦地一红,抿抿嘴,笑道:“你不用说了,他就是你的……表哥……”
方如苹口中“啊”了一声,不依道:“你的他,就在对面,不用性急……”凌君毅给两位姑娘闹得不禁俊脸一红,忙道:“来,三位姑娘,我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先父知友荣老伯,这位是辜大侠,这次能顺利把你们救出,全仗这两位鼎力相助。”
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跟着朝两人检枉为礼,说道:“多谢荣老伯,辜大侠。”
荣敬宗连说:“不敢。”凌君毅接着又向荣敬宗介绍了三位姑娘的来历。
唐文卿道:“凌大哥,和我们同时被擒的,还有黄山万家和石门许家的人,就被囚禁在对面石室之中,一并把他们救出来才好。”辜鸿生接口笑道:“姑娘放心,兄弟就去把石门打开。”
方如苹看了祝雅琴一眼,抿抿嘴笑道:“表姐,你放心好啦!”祝雅琴粉脸骤然一红,阵道:“小鬼头,看我饶了你才怪!”
话声一落,纤腰轻扭,直向方如苹扑了过去。方如苹格的一声轻笑,慌忙朝凌君毅身后躲去,口中告饶道:“表姐姐,我下次不敢了。”
祝雅琴不好再扑过去,披披嘴道:“你现在总算有了躲的地方,看你躲一辈子。”
方如苹扮了个鬼脸,轻笑道:“马上你也有躲的地方了。”
唐文卿看她们披着长发,身上又穿了男人装束,这段咭咭格格的取笑着,看去不男不女的模样,使人可笑已极,不觉低声道:“二位妹子,快别胡闹了,没的叫人笑话。”
说话之时,荣敬宗已和辜鸿生朝对面石壁走去。凌君毅和三位姑娘也立时跟了过去。
辜鸿生取出第三枚钱投入石缝,然后按动机关,打开石门,这左边石室,也和右边一般,门内有着一道铁门。幽暗的石室中,囚禁着两人,正是万人俊和许家骅。祝雅琴一眼看到万人俊、许家骅两人,穿着一身破旧衣衫,蓬头垢面的模样(他们乔装水手,被金铰剪饶三村所擒,自然是穿了一身破旧衣衫。),比自己三人还要狼狈,心头不禁一酸,噙着泪水,很快扑了上去,隔着铁门叫道:“万大哥,许大哥,凌大哥来救你了。”万人俊不由一怔,问道:“姑娘是谁?”
这也难怪,眼前这些人,他几乎一个也不认识!方如苹撩掠鬓发,咭的笑道:“她就是和你称兄道弟的祝靖,我的表姐祝雅琴,万兄怎么忘了?”
万人俊听得不禁又是一呆,失声道:“姑娘就是……”
方如苹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笑道:“小弟凌君平,这是唐二哥唐文庆。”
许家骅舒了气道:“原来三位竟是姑娘!”
方如苹咭的轻笑道:“你们到现在才知道?”说到这里,伸手指指凌君毅道:“他是我大哥凌君毅,赶来救我们的。”万人俊、许家骅同时抱拳施礼。
凌君毅早已抽出巨阙剑来,说道:“万兄,许兄且请退后两步,兄弟先毁了这铁门,二位出来了再叙。”
万、许二人依言退后了几步,凌君毅接连几剑,毁去铁栅。
二人由窟窿中钻出,大家少不得文有一番引介,然后分作两批,由凌君毅陪同三位姑娘先登上石桌,辜鸿生把两条石凳移拢,青石圆桌果然又冉冉上升,把四人运上六角大厅。等石桌恢复原状,六个石凳立即自动移开。凌君毅就要大家动手,再把石凳推拢,石桌又开始往下沉下。唐文卿、方如苹等三位姑娘看得暗暗称奇不止。
凌君毅等石桌降下之后,才替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三位姑娘,给温婉君一一引见。姑娘家见了面,自然极易谈得拢,一回工夫,就姐姐妹妹,叫得挺亲热,但各人心头,却不由的暗暗滋生阴影。不消多时,第二批四人也相继上来。温婉君取出解药,弹到五个青衣汉子的鼻孔之上。那五人打着喷嚏,立时苏醒过来。
荣敬宗目射威棱,凛然喝道:“尔等听了,黑龙会业已瓦解,韩占魁授首,水轻盈在逃,青龙潭总管杨志高已死。老夫念尔等平日尚无大恶,不愿多肆杀戮,只要尔等立誓不再作清廷鹰犬,把失陷在迷阵中的百花帮一干人找到,等出了山腹,即可放尔等自去,尔等是否愿意?”
那五个汉子眼看杨志高已死,大势已去,同声抱拳说道:“回总管,小的原是江湖上人,去年应募来的,并不知道黑龙会是清廷的鹰犬。总管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哪有不愿之理?”
温婉君道:“这样就好,你们把这五颗药九吞了,这是岭南温家秘制的‘失魂丹’,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药,就终身变成白痴,无药可救,但你们只要把失陷在迷阵中的人找来,等出了山腹两道,我自会给你们解药。”说完,取出五颗药丸,放到石桌之上。
五个青衣汉子听说要他们吞服“失魂丹”,不禁面面相舰,露出了犹豫之色。
辜鸿生叱道:“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方才我不是也吞服了一颗?温姑娘答应离开山腹之时,就给你们解药,自然算数,快吞服了,别再耽误时间。”那五个青衣汉子听他这么说了,果然各自取了一颗吞入口中。
荣敬宗目光闪动,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咱们这里,人手倒还不少,但百花帮中人相识的却只有凌公子、温姑娘二位。
这进入迷阵前去寻人,如是双方互不相识,极易引起误会,老朽熟思之下,觉得还是二位进去,较为适宜。”凌君毅道:“荣老伯好说,救人一节,晚辈奉有姨母遗命,本是义不容辞之事,该当由晚辈二人进去才是。”
这声“晚辈二人”听得唐姑娘、方姑娘心头不由“吟”的一跳,唐文卿生性内向,虽觉有些异样,但却不好启齿。
方如苹眨眨眼睛,望着凌君毅道:“凌大哥,我也要去。”
凌君毅说道:“小表妹,这条甭道之内,岔路分歧,黝黑无比,随时都可能遇上凶险。你还是和唐姑娘、祝姑娘在这里稍事休息,咱们找到了百花帮的人,立时就会退出,在此地会合。
人去多了,反而不便。”
荣敬宗道:“不错,诸位还是在此稍候,这六道门,咱们现在只能分作二拨,搜完一道门户,仍然要退出来,再搜一道门户。诸位留在此地,正好替咱们守住退路,打个接应。”
辜鸿生道:“荣总管,原来你老还不清楚。这里虽是青龙潭的出口,但六道户,到了里面,却完全相通,咱们有两拨人,分头入内搜索,便已足够,只要事先定好路线,逐一搜去,最后自可会合,由同一道门户出来。”
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须,笑道:“原来如此,哈哈,这就省事多了,凌公子,事不宜迟,你和辜兄率领他们(指青衣汉子)两人一路。老朽和温姑娘,由他们三个领路,大家多带火种,就动身吧!”凌君毅道:“晚辈遵命。”
辜鸿生道:“青龙潭的人,每人身上都带有特制火筒,只是路线必须事先约定了逐一搜去,才不致遗漏。”
荣敬宗道:“这个就有劳辜兄分配了。”
辜鸿生转脸朝五个青衣汉子道:“两拨人可由天门人右转,至地门出。另一组可由地门入,右转至天门出。”五个青衣汉子同声应“是”当下就由荣敬宗、温婉君率领三名青衣汉子,燃起火筒,朝左首“天门”而入。凌君毅、辜鸿生率领两名青衣汉子,燃起了火简,朝右首“地”门进去。其余的人留守六角大厅。
方如苹等众人走后,不觉翠眉微颦,问道:“唐姐姐,不知道凌大哥他们去找的百花帮又是些什么人?”
唐文卿道:“黑龙会不是把我们当作百花帮的人么?可能这两个帮会,最近有极大的冲突,凌大哥帮着百花帮破了黑龙会,才把我们救出来的。”说着,回头朝小桃问道:
“姑娘,我说的对才么?”小桃欠身道:“姑娘言重,小婢叫小桃,是伺候荣总管的,知道的不大清楚,好像那位凌公子是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和黑龙会韩会主有杀父之仇,荣总管是凌公子父亲的好朋友,所以帮着凌公于破了黑龙会。”
方如苹道:“那么那位温姑娘呢?”
小桃道:“小婢方才听到凌公于说过,温姑娘原和凌公于相识,凌公子混入百花帮,温姑娘为了协助凌公子,才改扮成百花帮的玫瑰混进去的,方才被凌公子从迷阵中救出来。”
祝雅琴道:“凌公于既是混进百花帮去的,怎么又会当上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呢?”
小姚道:“这个小婢就不知道了。”
唐文卿道:“我看这中间一定有着很多曲折,还是等凌大哥出来,再问他不迟。”
方如苹抿抿嘴,轻笑道:“要问,你去问他。”
凌君毅一行人,由辜鸿生手执火筒,走在前面引路,第二个是凌君毅,手上托着“骊龙珠”,两名青衣汉子也手执火筒跟在凌君毅后面。黝黑的甫道中,有三支火筒火光,火光照耀,已极明亮,就是站在十丈以外,也可清晰地看清楚人面。凌君毅方才进入石门两道,不过十来丈深,还看不出“迷阵”的奥秘。
这回由辜鸿生引导,进了“迷阵”,但觉左转右转,夹道中岔路分歧,多得有如蛛网一般。有许多岔路弯弯转转走了好一阵,原来只是一条死巷,但等你回头之时,就会走入另一条岔路。
如果没有人带路,只要走错,包管你兜上半天还摸不出来。凌君毅此行任务,是搜索失陷在“迷阵”中的人,因此每一条岔路,都得走到,就是遇上死巷,也要看看有没有人,才能退出。
凌君毅暗自留心,这一路虽然岔路纵横,转来转去,使人头昏目眩,但每逢较宽的主要甫道,都是向右转弯,丝毫不错。
他先前还对辜鸿生怀着戒心,渐渐觉得辜鸿倒是十分卖力。先前他对温婉君强迫辜鸿生服下岭南温家独门秘制的“失魂丹”一事,心内颇不为然,觉得这种手段不够正派,但此时看来,对付小人有时也确实不能太正派。凌君毅既然发现辜鸿生并无异心,也就一心一意耳目并用,放在搜索百花帮的人上去了。
迷阵主要甬道虽然只有六条,但因岔路交叉,极尽复杂,有时走来走去,走了好大一会工夫,仍然在这条甬道之上,找人的工作,必须每一个角落都走到,自然极费时间。
正行之间,凌君毅突然听到十数丈外,依稀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声息。那声音可说比落叶还轻,一个人若非内功已臻上乘境界,而且正在凝神细听,几乎无法听到。因为四个人正在奔行之际,杂杏的脚步声,已可盖过旁的声音,要在自己一行人的脚步声之中,捕捉比脚步声更为细小的声音,实是一件十分困难之事。而且那声音还在十数丈之外,也许那只是一头山鼠,受到了惊,从石壁间掠过。
总之,那声音轻微已极,但凌君毅略为倾听,就突然驻足,低声道:“辜兄且住,前面是否有一条岔道?”
辜鸿生依言站住,答道:“不错,但此处离岔道,还有十丈远近。”
凌君毅道:“前面岔道之中,有人埋伏,不知是敌是友?”
辜鸿生奇道:“前面岔道,有人埋伏?凌公子如何会知道的?”
凌君毅道:“在下依稀听到前面十丈远处,似有四五个人呼吸之声,但咱们前面,乃是一条直路,并不见人影,想来是隐匿在岔道上了。”辜鸿生听得吃了一惊,诧异地道:“凌公子已经听到他们的呼吸了?”
凌君毅淡然一笑道:“甭道上传声较远,何况对方几人隐身暗处,伺敌心切?心情紧张,气息自然较平常粗大了。”
辜鸿生轻叹一声道:“凌公于这份造诣,兄弟当真佩服之至!”余音未落,突听一阵衣抉飘风之声,但见四道人影已从两边横贯的岔道上闪掠而出!紧接着只听一个娇美的女子声音喝道:“来人站住,要命的弃去手中兵刃,把人留下,否则你们三个贼党!
一个也休想活命。”敢情她早巳看清有三个是黑龙会的人,这句“把人留下”,原来误认为凌君毅被他们擒住,押着经过这里!
凌君毅前面,是手持长剑的辜鸿生,凌君毅后面,是两个青衣汉子,这情形,确也像极被人擒住了一般。
凌君毅声音入耳,心头不觉大喜,急忙一掠而上,大声说道:“帮主,在下正是找你们来的。”
“啊……”黑暗之中,响起一声惊喜交集的轻“啊”声,一条苗条人影,迎着溯然飞掠过来,叫道:“凌兄……”她心头充满了欣喜,宛如遇上亲人一般,飞快的扑了上来。她是个女孩儿家,尤其失陷在这暗得不见天日的甭道之中,一旦遇上了日夜萦心的情郎。她要尽情的,不顾一切的扑入他怀里,她需要他的慰藉,也需要他的爱抚,但她毕竟是百花帮的帮主,当着外人,当着四名使女,她不能失去了帮主的身份!这是凌君毅一声“帮主”提醒她。
她飞奔过来的人,忽然在相距数尺之间,停了下来,一双盈盈凤目之中,已经满含着过份惊喜的泪水,婉然笑道:“凌兄,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你没有事吧?我们这一路人,全失散了……”她虽在笑,但脸颊上已经滚落两行泪珠,接着说道:“你看,如今只剩我们这五个人,我真不知如何向师傅交待?”凌君毅安慰道:“帮主也不用难过,这里是青龙潭迷阵,失散了的人,总可找得到,在下就是找你们来的。”
牡丹抬眼看了辜鸿生等三人一眼,问道:“他们不是黑龙会的人么,怎么……”
凌君毅没待她说完,笑了笑道:“黑龙会已经破了……”
牡丹听得又惊又喜,一双凤目之中,射出异样神采,含情脉脉的道:“这又是凌兄建了大功!唉!我真惭愧死了。”
凌君毅一时不便多说,只是催道:“在下一行,总算找到了帮主,只是这迷阵之中岔道极多,咱们是分两路入内搜索的。
咱们这一路,尚未搜索完毕,时间宝贵,帮主只好和在下同行了。”牡丹理理鬃发,婉然笑道:“我们不知在这里转了多少时光,连身上带的火折子都燃完了,自然和你一起走了。”
凌君毅抬抬手道:“辜兄三位手上都有火筒,就请走在前面吧。”当下由辜鸿生三人走在前面带路,牡丹和凌君毅走在中间,四名侍女则跟在两人身后而行。
壮丹和凌君毅并肩走着,一面侧脸问道:“还有一路是谁?”
凌君毅想了想,觉得迟早要和她说的,倒不如此时告诉她的好,这就笑了笑道:
“这人帮主原是极熟,但其实已经并不是她。”牡丹听得奇道:“凌兄说的是谁?”
凌君毅道:“玫瑰。”牡丹嗤的道:“你说九妹……”
凌君毅道:“玫瑰是你们派去黑龙会卧底的人,早已被黑龙会识破遇害,现在乔装玫瑰的则是温婉君……”牡丹神色一变,说道:“她是黑龙会的人!”
“不!”凌君毅道,“她是岭南温家的人,和在下原是素识。
她无意中发现玉蕊她们麻袋中装的竟是在下,就乔装玫瑰一路跟了下来。……”壮丹膘了他一眼,神秘一笑,幽幽地道:“你们很好,是不是?”她这一笑之中包含着淡淡的幽怨和黯然的神色,使人更觉她情意徘侧。
凌君毅想起太上临终时的叮嘱,心头感到一阵跳动,忙道:“在下和她只是……”
牡丹不待他说下去,轻声说道:“不用解释,我不会怪你的。”这句话,说得很轻,大概只有凌君毅可以听到,但她一张粉脸,已经陡然飞红起来!
凌君毅也觉得脸上发热,心头一阵感动,低声道:“谢谢你……”两人随着大家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凌君毅又道:“帮主,还有一件事,大概也出于你意料之外。”牡丹眨动一双清澈大眼,问道:“什么事?”凌君毅道:“你知道太上是在下什么人?”这话确实问得牡丹大感意外,问道:“是你什么人?”凌君毅道:“姨母,是家母的妹子。”壮丹惊喜地道:“真的!啊,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伯母姓铁,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凌君毅就把外祖父手创黑龙会,母亲成婚之日,太上负气出走,韩占魁如何出卖黑龙会,大概说了一遍。
牡丹轻哦—声道:“原来还有这许多曲折,难怪你要三妹来跟我说,万不可说出伯母姓铁的事来,哦!伯母也来了么?”凌君毅道:“家母已经走了,她老人家现在岳姑庙,要在下领帮主前去和她老人家见面。”
“啊!”牡丹脸上不期飞起一片红云,却掩不住她的兴奋和喜悦,娇柔地问道:
“我师傅,是不是也在岳姑庙?”凌君毅一时感到难以作答,口中含糊地应着。差幸前面已经到了出口,大家鱼贯走出,回到六角厅上。
方如苹迎着叫道:“凌大哥,找到百花……”话声末落,只见凌君毅身后,跟着走出一个绝色女子。只见她身上穿一件窄腰身玫瑰紫夹衣,鹅黄色胸间绣着碗大一朵牡丹的坎肩儿,葱绿续子百榴裙,腰间悬着一口宝剑。头挽宫髻,斜替着一支珠凤,鬓边青丝略现蓬散,少说也有一二天没有梳理,却生得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如美玉,眼若秋水,看去不见奢华,却有一种高华绝俗之气!
淡雅端庄,人称百花帮主,娇婉多情,真是群芳魁首!方如苹看得不觉一怔,连底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牡丹含笑问道:“凌兄,她就是温家妹子了?”唐文卿心头也在暗暗嘀咕,怎么又是一个对凌大哥口气亲切、态度亲密的姑娘!
方如苹摇摇头道:“我不是温姐姐,我叫方如苹,姐姐是……”话声未落,忽然朝对面一道石门指了指,说道:“温姐姐也出来了。”对面一道石门中,果然也鱼贯走出一行人来,那是两名青衣汉子,荣敬宗、温婉君、玉兰、紫薇和一个背负长剑的灰袖老尼——明月。
温婉君、玉兰、紫薇一眼看到牡丹,口中惊喜地叫了声:“帮主!”一齐奔了过来,神色恭敬,躬身施礼。
方如苹听大家叫她“帮主”,也暗暗惊奇不止。
牡丹走上一步,一把抓住温婉君的双手,感激的道:“温姑娘,蒙你一路赐予协助,还救出三妹等人,我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温婉君听得—怔,问道:“帮主已经知道了?”
牡丹点点头道:“凌兄方才已经告诉我了。”目光转动一下,接着问道:“我们一路,还有左护法冷朝宗和冉遇春、叶开先三人,都没见到吗?”
凌君毅黯然道:“冷朝宗、叶开先俱已身死,冉遇春冲出‘剑道’,身负一十八处剑伤,现在还在外面运功疗伤。”牡丹神色一黯,说道:“我们这一路真是败得很惨。”
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抬,朝凌君毅问道:“凌兄,你看到二妹她们么?”
凌君毅道:“在下进来之时,在一处甫道上,还遇到蔡良,他伤得很重,只用手指指方向,已经说不出话来。后来听韩占魁的口气,副帮主一行人,大概失陷在飞龙堂里,咱们从此地出去,就到飞龙堂救人去了。”接着就替在场之人,一一引见。
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鬓,说道:“凌公子,此间事了,咱们那就快些走吧!”
一行人由荣敬宗为首,离开六角大厅,仍由原路退出。大家经过“剑道”之时,不禁看得暗暗咋舌不止。辜鸿生走在前面抢着打开石门。冉遇春首先抢了上来,迎着牡丹、凌君毅两人,连忙躬下身去,说道:“帮主、总座都出来了,属下正在焦急。这石门之内,埋伏了上千支利剑,不知总座一行,是否能履险为夷,要他们开启石门,他们又找不到机括所在……”
凌君毅道:“冉兄伤势已经痊好了么?”
冉遇春道:“属下幸蒙总座救治,如今总算好了。”
凌君毅道:“如今兄弟已经不是总护花使者,冉兄不可如此称呼。”
玉兰望了牡丹一眼,诧异的道:“凌相公好端端的,怎公…。”
凌君毅苦涩一笑道:“说来惭愧,在下追入黄龙洞之前,全军尽没。在下在黑龙潭遇上太上之时,已经引咎辞去总护花使者职务,后来得知帮主、副帮主两拨人,也被黑龙会引入岔路,失陷在青龙潭和飞龙堂两处,因此在下自告奋勇向太上讨令,救出两路人马,稍赎前衍。离开这山腹秘道,在下也就不是百花帮的人了。”他因太上是自己姨母,人已死了,不顾再提软轿中预置炸药之事。
牡丹娇柔一笑道:“凌兄就是不干总使者,也是百花帮的自己人,总不错吧?”
凌君毅想到太上临终时说的话,不觉玉脸一红,汕汕的说不出口来。
方如苹眼看走一段路,就有一道石门,而且都由机括启闭,心头更是惊异不止,悄悄说道:“唐姐姐,要不是凌大哥来救我们,就算他们放了我们,也逃不出去呢!”
祝雅琴道:“可惜爹没有来,他老人家一生精研土木之学,像这样的山腹甫道,到处都是由机括启闭的门户,给爹看到了,只怕不肯出去了呢!”
一行人边说边走,不多一回,已经走上一条较为宽阔甬道。
荣敬宗脚下一停,回身道:“大家注意了,现在咱们已经走出‘青龙潭’的范围,前面那道石门之外就是飞龙堂了。飞龙堂最厉害的‘十绝剑阵’,和‘十二星宿’虽已歼灭,但他们是对外的组织,其中仍然不乏高手,大家务必小心戒备才好。”随着话声,大步朝前行去。走不多远,前面果然已到尽头,一道石壁,挡住了去路。
荣敬宗脚下一停,举手在壁上按了两按,石门自启,就大步跨了出去。门外当然还是甫道,但荣敬宗才走了四五丈远近,辜鸿生便急步趋了上去,低声说道:“荣总管请留步。”
荣敬宗回头道:“你有什么事?”辜鸿生道:“荣总管只怕没到过‘飞龙关’吧?”
荣敬宗讶然道:“飞龙关?老夫确实未曾到过?飞龙关又在何处?”辜鸿生陪笑道:
“飞龙关和青龙潭同样是改建后才有的名称,统属水总监辖下,是黑龙会两处最机密的地方,你老如果笔直走去,那是到飞龙堂去了。”
荣敬宗哼道:“如此看来,老夫当了二十几年黑龙潭总管,当真是白当了。”说到这里,接道:“你说飞龙关该往哪里去?”
辜鸿生道:“飞龙关暗门就在这里,只是此门开启之时,两边甫道,即自动堵死,咱们人数较多,须要大家挤一挤才行。”当下就要大家站在一起,然后由辜鸿生先在右首石壁脚下摸索了一阵,再到左首壁下,同样摸索了一阵,但听地底响起一阵隆隆轧轧之声,像水闸一般,把索道堵死。方才还是一条笔直的甬道,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了横贯的通道。众人差幸站在一起,事先若无准备,就可能被石壁隔断。
荣敬宗看得目瞪口呆,沉哼道:“这是什么时候改建的?”辜鸿生道:“大概快有十几年了,还是戚承昌兼任本会总监之时,开始建造的。”
他用手朝右首甫道指了指道:“百花帮的人,如果进攻飞龙潭,不用动手,就可把他们由此处引入飞龙关去,只要一入飞龙关,那就和进入青龙潭一样,只须把此处封起,就再也休想冲得出来。”荣敬宗凛然道:“那么咱们进去了,该当如何?”
辜鸿生道:“这个荣总管但请放心,这道门户的机括就在门下,甫道变更之后,外面就无法开启,咱们只要分几个人,守住此地,即可无事。”牡丹看了众人一眼,说道:
“三妹,你和十妹(紫额)、明月师太以及荣莉等四人,一同留在这里好了。”
凌君毅伯他们几人实力不足,含笑朝牡丹、唐文卿等人道:“咱们只是进去救人,这里面既称‘飞龙关’,也许有什么厉害埋伏,人数去多了反而不好。依在下之见,帮主、唐姑娘、祝姑娘、温姑娘、方小妹和小桃姑娘,都留在此地,不用进去了。”牡丹道:“不,贱婢是百花帮帮主,自然要进去的了。”
荣敬宗道:“那就这样吧!诸位留守甫道,咱们进去救人。”当下仍由辜鸿生带路,荣敬宗、凌君毅、牡丹、万人俊、许家骅、冉遇春和三名黑龙潭剑手,一行十人朝左首甫道中走去。深入十余丈,忽然地势开朗,形成一个宽敞的石室,少说也有六七十丈见方。迎面一堵大石壁,中间横刻着“飞龙”二个朱红大字,字下是两扇朱漆大门。大门当然也是石门,只是漆上了朱漆,看去就像是门。不像其他石门,没有门的迹象,只是一堵石壁而已。尤其这两扇门上,还按着两个黄澄澄的铜环,看去更显得十分气派。
“飞龙关”确实像一座关,不知道的人,看了壁上“飞龙”二字,准会把它当作飞龙堂。
百花帮副帮主芍药率领的一路人马,就是这样,被诱进“飞龙关”去的。
荣敬宗到了关前,目光左右一阵打量,回头问道:“辜兄可知这飞龙关里面的情形如何?”
辜鸿生道:“兄弟曾奉命来过两次,但都到关下为止,里面情形如何,兄弟也不大清楚。只是听飞龙关关主胡全偶而谈起,好像里面有很多石室。”荣敬宗道:“胡全昔年曾在老夫手下当过巡主,你去叫他出来。”
辜鸿生陪笑道:“兄弟忘了你老昔年曾在飞龙堂当过副总巡主,胡全还是你老的属下。”荣敬宗轻轻叹息一声道:“那时是反清的黑龙会,如今黑龙会已成了清廷搜杀反清志士的机关,时势已经不同了。”
辜鸿生说话之时,已经走上前去,伸手抓住铜环,左右转动了三下。
只听从铜环口中,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辜鸿生道:“黑龙潭荣总管请胡关主答话。”里面那人道:“在下立时进去通报。”
接着就寂然无声。过不一会,但见两扇朱红大门呀然开启,两名黑衣劲装汉子,手提灯笼并肩从门中走出。后面紧随着一个身穿青袍,年约五旬的汉于,急步迎了出来。一眼瞧到荣敬宗昂首站在众人前面,慌忙趋上两步,连忙拱手道:“属下不知荣总管光莅敝关,有失迎迓,还望总管恕罪。”
荣敬宗拂髯笑道:“胡兄不可多礼,兄弟如今已经不是黑龙潭总管了。”胡全躬着身子,陪笑道:“如此说,荣公定是高升了。”
荣敬宗脸色二沉,微哼道:“胡兄心里,难道除了升官,就没有别的思想?”胡全听得不禁一怔,望着荣敬宗,嗫嚅说道:“荣总管……”
荣敬宗道:“胡全,老夫问你,你当初身为黑龙会的巡主,可是曾在太阳神前起过誓的教友么?”胡全惊恐地张了张嘴,应道:“是……”
荣敬宗道:“好,老夫现在告诉你,韩占魁业已授首,水轻盈败走在逃,黑龙会已经破了,你升官的迷梦也可以醒醒了。”胡全惊骇的脸白如纸,拭着汗水,道:“你老是……是……”荣敬宗道:“你把百花帮失陷的人放出来,老夫念在昔日的情谊,可以饶你不死,离开此地……”话声未落,突听“飞龙关”中,响起一声大笑,说道:“荣兄果然在这里,兄弟来的还算不迟。”随着话声,已从石门中,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一个空着双手的瘦小老头,正是飞龙堂堂主金铰剪饶三村,稍后一个则是黄龙堂堂主郝飞鹏。两人身后,鱼贯走出五个身穿黑色劲装,手持乌黑狭长剑的汉子。
胡全急忙躬身道:“属下见过堂主。”饶三村皮笑肉不笑地道:“荣兄要你把百花帮失陷在关中的人放出来,胡兄意下如何?”
胡全机伶一颤,躬身道:“属下不敢。”郝飞鹏目光一动,赫然笑道:“百花帮帮主居然也来了。”牡丹冷笑道:“我来了又怎样?凭你们仗着区区埋伏,就能困得住我了么?”万人俊看到饶三村、郝飞鹏身后五个黑衣汉子的装束,蓦地心头一震,回头朝许家骅道:“许兄,你看清楚了,这几个贼子一身装束,是不是和夜袭石门贵庄的人十分相似?”许家骅点头道:“不错,杀害我全家的贼人,正是如此装束!”
万人俊切齿道:“那就对了,夜袭寒家的人,也正是如此。”许家骅哪还忍耐得位,手中长剑一挺,闪身掠出,大声喝道:“姓饶的,他们可是你的手下么?”
万人俊也并不怠慢,跟着闪身而出。
饶三村看到两人,不觉呵呵一笑道:“你们也出来了。”
许家骅厉声道:“我问你,他们可是你手下?”饶三村看了五个黑衣汉子一眼,说道:“没错,他们是飞龙堂的剑手,你问这个作甚?”万人俊双目通红,抡了抡手中长剑,问道:“夜袭黄山和石门许家骅杀害两家数十口,可是飞龙堂干的?”饶三村看了两人一眼,阴笑道:“你们问这干什么?”
万人俊道:“你说,是不是你姓饶的率人杀的?”饶三村道:“不错,那是上面交下来的,黄山万家和石门许家,都和前明余孽有过勾结,上面不想再兴大狱,才命老夫把两家叛逆收拾了,这已经是法外施仁……”万人俊、许家骅听得热血沸腾,没待他说完,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恶贼纳命。”两条人影,急扑而起,两支长剑同时朝饶三村刺去。
金铰剪饶三村岂会把两人放在眼里,口中阴恻恻笑道:“小伙子,好端端的,话没说完,怎么动起手来了?”双手一分,左右两手的食、中二指,已经分别夹住了两人剑尖。
这一手使的正是“金铰剪”神功,但他并未把两人剑尖夹断,只是夹住了不放,阴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老夫和荣总管还未打交道呢!”
万人俊、许家骅刺出的长剑被人夹住,心头不觉大惊,急急翻腕一挣,但金铰剪双手两个手指比铁钳钳得还牢,哪想挣得分毫?直等金铰剪话声一落双手轻轻一抬,两人但觉剑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朝处一绷,连剑带人,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万人俊、许家骅既然证实了杀害自己全家的仇人就在眼前,哪还顾得了自己武功和人家差了一大截?两人—退即上,同时厉声喝道:“老贼纳命,小爷就是黄山万人俊。”“我就是石门许家骅。”两支长剑,急如电闪,划起点点寒芒,一左一右,快攻急刺过去。
饶三村大笑道:“哈哈,原来是两家漏网的余孽,如此甚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夫就先打发了你们吧?”话声出口,不避不让,反而朝两人快攻急刺的剑锋中迎去。
“黄山剑法”素以沉稳著称,一经展开,就大开大阖,隐挟风雷!万人俊满腔血仇,恨不得一剑就把饶三村劈成两片,是以一上手就连施杀着,剑光连闪,势如厉雷惊霆,每一剑都锋芒逼人。石门许家骅“**剑法”则以点刺为主,如万点银雨,飘洒而至,据说“**剑法”练到最上乘境界,振腕一剑,可同时刺中人身三**穴,可见发剑之快了。
许家骅此时和万人俊有着同样心情,一家二十八口血仇,横豆心头,已非一日。此时和仇家动手,哪有什么顾忌,一柄长剑,在他咬牙切齿中使出,自然急骤如风,绵密如雨,点点锋镝,尽量找饶三村的要害大穴下手。这两人一左一右,全力扑攻,一个剑横扫,如匹练横飞,一个剑挺刺,如万剑击心,剑势各异,凌厉得使人惊心动魄。
金铰剪饶三村手无寸铁,一条瘦小的人影,就在剑光照绕、寒镝密集之中窜来窜去,东躲西闪!他似乎在两人急攻之下,除了躲闪,根本无法还手。但不论两人剑法如何快速凌厉,却始终刺不到他的身上,甚至连一点衣角也没沾上边。有时这一剑明明可以刺到某处要害,就是差了这么一寸距离,任你如何扑攻,总差着这么一寸!须知饶三村以“金铰剪”成名,他一生功力,就练在四个手指头上工夫(食中二指),和人动手过招,不论刀、剑、鞭、戟,只要被他两个指头一夹,无不立断。
万人俊、许家骅仇怒萦心,拼上了命,连自己刺出的长剑,一寸寸的被人截断,都浑无所觉,依然一味的急攻硬扑,步步逼上!这一段话,从字面上看来,好像已经缠斗了好一回工夫,实则三方动作,都是快逾掣电,前后也不过七八个照面。但两人手上三尺长剑,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己被饶三村施展“金铰剪”神功,接连夹断了七八寸左右:
凌君毅看出情形不对,要待出声喝阻,但听饶三村突然大笑一声:“你们两个小于接着了。”双手扬处,每一只手上飞射出七八点寒星,分向两人飞射而去。
万、许两人不知自己长剑正在被人家一寸寸的截断,长剑断一寸,他们就逼上一寸,此刻二方相距只不过三尺左右。对方这一突起发难,可以说饶三村一出手,就已到了两人身上,世间纵有最好轻功的人,在这等短距离中,急切之间要想及时躲闪开去,也是极无可能之事!何况这一手,本是饶三村的绝招。他空着双手和人动手,光是夹断人家兵刃,又有何用?当然要把夹断了兵刃,回敬人家,才是杀着。就凭这一手“刘海洒金钱”,不论敌人远近,二十年来武林中还没有人能从他手底下全身而退,逃出过性命。
但就在饶三村双手扬起之际,不,该说是两蓬断剑射到一尺左右,就有—道人影,比闪电还快,一下越过万、许两人身子,到了饶二村面前。双袖一抖,把两蓬断剑一齐接了下来,左手反手一掌,“砰”的一声,手背击中饶三村胸口。
饶三村做梦也想不到来人身手会有这般快法,自然也无从闪避,口中不觉闷哼一声,两眼发黑,脚下跟着踉跄后退。这人正是凌君毅。他看出情形不对,立即以最快身法,抢在万人俊和许家骅前面,施展“乾坤袖”,接下饶三村打出的两截断剑,也趁势给他反手一掌。等到饶三村闷哼出声,他早已经回到了原处。
牡丹眨动一双清澈的大眼,含情脉脉,低声说道:“凌兄好快的身法!”她话声未落,只听饶三村又是—声大叫,身子往后便倒。原来万人俊、许家骅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两蓬暗器业已不知去向,饶三村一个人脚步踉跄,似是伤得不轻,两人复仇心切,哪肯轻易放过?不约而同的直欺过去,长剑一送,两支断剑一左一右,同时刺入饶三村的心窝。
那五个黑衣汉子睹壮大惊,吆喝一声,不约而同的手中长剑一振,纵身朝两人急扑过来。万人俊杀机已动,一脚踢开饶三村尸体,断剑划起一道银光,截着两个黑衣汉子动上了手。
许家骅也毫不含糊,转身发剑,和另外三个黑衣汉子斗在一起。
牡丹看出这五个黑衣汉子身手极高,万、许两人一对一还差不多,如今一个以一敌二,一个以一敌三,只怕不是对方对手,这就回头道:“冉护法,咱们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冉遇春躬道:“属下遵命。”话声出口,人已飞扑出去,右手一抬,一点鲜红指影,闪电般朝和许家骅动手的一个黑衣汉子背后戳去。“血影指”是旁门中最厉害的指功之一,发指无声,中人无救。那黑衣大汉正在全力扑攻,鼎足而立,把许家骅困在三人剑影之中,不防冉遇春这一指无声无息地袭到背后,口中闷哼一声,立时扑倒地上气绝而死。另一个黑衣汉子眼看同伴突然倒地死去,心头蓦地吃了一惊,舍了许家骅,横剑朝冉遇春扫来。冉遇春早就注意了他,身形一偏,避开对方横扫一剑,立还颜色,左掌右指,反击过去。许家骅以一敌三,转眼之间三去其二,压力一松,精神为之一振,口中大喝二声,剑势陡盛,一柄断剑,立时使得寒芒飞洒,风飘万点!再说百花帮主牡丹在冉遇春飞扑出去的同时,锵然剑鸣,掣剑在手,凤目含煞,娇声喝道:“郝飞鹏,你亮剑。”
郝飞鹏眼看饶三村已死,对方几个高手,都尚未出手,心头正在暗暗打鼓,今日之局,看来已是一败涂地,自己再不见机,只怕也非把老命送在这里不可!
他正在盘算之际,听到百花帮主的喝声,不觉沉笑道:“帮主要和郝某动手!郝某自当奉陪。”口中说着,果然伸手从背上摘下长剑,左脚斜跨一步,横剑侧立,算是摆开了门户。其实他这斜跨一步,正是便于向“飞龙关”撤退,留的后步。
牡丹冷笑一声,双足一点,身化一道银虹,直向郝飞鹏平射过去。
她和郝飞鹏相距足有三丈来远,这一招驭剑平射,使的正是“神龙出云”,第一招上就便了杀手!
“神龙出云”原有两个动作,上半式是驭剑腾空,要到了半空,才施展下半式,回头发剑。但牡丹身为百花帮帮主,自幼练剑,练得纯熟无比。熟能生巧,随意变化,不须腾身跃起,可以笔直如飞,来代替腾空发剑。这是用于追击敌人,或者双方相距较远,作为欺身直进,正好在到达对方面前时发剑。但不论追击也好,欺身直进也好,这是一招杀着!郝飞鹏是剑中老手,他在花家庄院见识过这招剑法的厉害,此时一见牡丹第一招上就使出凌厉无匹的驭剑欺来,心头方自一凛,立时缓缓吸了口气,全神贯注右臂,正待横剑迎击。
哪知牡丹驭剑平飞过来的人,才到中途,剑光就突然暴发,一道亮银光华,闪电一转,惨嗥乍起,和万人俊动手的一名黑衣剑手,立被拦腰砍作两截,血雨四溅,倒了下来。但牡丹剑势如虹,剑光并未稍停,依然朝郝飞鹏身前飞射过来,只是来势已经缓了许多。
郝飞鹏心知上当,中了牡丹声东击西之计,她为了替万人俊解围,却故意和自己打个招呼,目的是使和万人俊动手的两个黑衣剑手,不再注意她的动向。
郝飞鹏心头不禁狂怒,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此时一见牡丹来势已缓,明明是那招剑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换句话说,牡丹只是借着剑招余势末,朝他面前泻落,若要向他发动攻势就得再发第二剑,才能攻敌。但他却全力凝注右臂,原是准备迎击牡丹的一剑尚未发出。这正合了曹判论战的“彼竭我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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