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四分五裂

“她刚说啥来着?她要搬家?”车开出两个路口了,胥则其还有点恍惚。晕碳水化合物了。

“嗯,搬家。”那瑞说。

“说她啥时候搬来着?”胥则其问。

“跟室友说一下,这两天就搬。”那瑞说。

“搬去哪儿说了吗?”胥则其问。

“没说,问了一句你住的地方租金多少。”那瑞说。

红灯停,胥则其斜靠在驾驶座上放松了下肩颈,一些片段隐约浮出脑海。

说到迫害者,漆颐讲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三角理论,什么受害者是习得性无助,拯救者是以帮助为名实则贬低他人,迫害者更厉害了,能用各种形式逼迫他人操控他人。

她说她的,胥则其忙着回味美食。

私房菜馆的菜品怎么说呢,论单道菜品可能没那么突出,组合在一起,就显得特别有心机,吃这道菜可能突然体会到了前面哪道菜的风味特点,比如吃完第二份泡椒豆花鲍鱼她就特别怀念珍珠豆腐的口感,于是连漆颐那份豆腐也端了。

美食是胥则其最用心对待的事物,身心感官都被酸甜苦辣咸香麻占据了,哪有功夫听长篇大论。

抽空抬头回了东道主一个眼神,发现漆颐有点儿回到前公司工作时那种状态了:语速快,信息量大,信息密集,眼神犀利,神色专注,整个人闪闪发光。怪投入的。

漆颐自己怪投入的。两个人拆解出的三角关系放进现偶剧里能拍八十集。那瑞一手摸着肚子直打嗝,另一只手单手拧开了可乐瓶都没能影响到她演说。还得胥则其腾出手来给小那瑞比赞。

漆颐指定看到她小动作了,眉头迹不可寻地皱了皱,但还是坚持说了总结部分。

三角理论的三种角色会互相转换和循环,是人际关系中一种有害的关系模式。她室友现在就在拯救者和迫害者之间切换。

胥则其在前公司最烦两件事,一件是互联网公司黑话,另一件就是小组长讲互联网公司黑话。

一大堆经过黑话密集包装的术语名词讲下来,其实关键信息就三点:公司指标是什么,你们想想怎么做,想好没想好晚上八点前必须拿出公司要的结果。

去你大爷的。

大摆锤。

于是针对漆颐说的那一大通三角理论,胥则其问了句:然后呢?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了吗?知其所以然知其何以不所以然了吗?

漆颐一愣,又一愣。

愣到一顿饭吃完,原路返回桃花小院了。害得胥则其在不知觉中给她送到院门口,差点儿没找到去停车场的路。

“她后面说的那一通,你听明白了吗?”胥则其问。

“她跟室友不愉快,因为室友让她不开心。”那瑞说。

“哎!”胥则其拍了下方向盘,又拍了一下,歪过身喊那瑞过来摸摸脑袋,“冠军的脑瓜真灵光!”

那瑞低头绞着手指不好意思但又很明显小得意地嘿嘿笑。

这时候就能看出那瑞年纪不大心思不深,是个挺容易傻乐的小孩。

不管是人还是事让你不开心了,远离人远离事就行,这么简单的事儿,就这么简单。

但胥则其知道搁漆颐身上没这么简单。

漆颐不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她不舒服了指定也要让别人不舒服。

不过话又说回来,漆颐怎么能那么惯着那室友呢,还说什么拯救者,怎么就拯救者了?

胥则其回忆了一阵,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不是完全空白。

鲍鱼配泡椒口感层次真分明,豆腐真嫩真滑,还没到吃螃蟹的季节那蟹黄真肥啊……

漆颐中间说了句什么她有点放心上了,但是用菠菜面皮包虾仁蟹籽饺子……主厨有点东西。

漆颐到底说了什么。

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这话是不是之前出现过?

胥则其懒得再想了,她这顿饭吃得确实很尽兴,脑子都不想转了,正好身边有个小脑瓜挺灵光的人,抓过来当参谋。

“你觉得她能那么容易搬掉吗?”胥则其问。

“不能。”那瑞果断地说,“她想太多了。”

胥则其很是稀奇地看了那瑞一眼,突然想问问那瑞为什么没读书,跟盛柏隽混。转念一想,还没到那份上。

“为什么?”胥则其问,“为什么说想太多了?”

“招数越花哨,空门越多。”小小的那瑞冷酷地说,带出点冠军的蔑视。

“草哦。”胥则其真忍不住说了,“你这脑子,再多读点书得厉害成什么样啊。”

想搬直接就搬了,还要拐个弯儿先说服自己就是跟人处得不开心还要再跟人商量,那不是没事找事儿。

…… …… …… ……

跟刘衡子商量搬出来前,漆颐还找了个人商量,桃花小院的灵灵老师。

灵灵是教育学硕士学位,但专业是心理,学了七年心理学。

相对来说,灵灵老师是漆颐目前最短路径可触及的专业人士。

也许就像灵灵说的,每个人都不是无缘无故来到某个地方参加某项活动,都是带着自己不清楚的问题来,既想找到问题是什么,也想同时得到答案。

所以她来了一次又一次,不分享,纯发呆放松。然后在第四或者第五次后,她确定了一件事:出来了,不跟刘衡子在一块儿,不考虑刘衡子的感受,她是有活力的,反而一回去,她就感觉整个人被吸干了精气神。

漆颐陈述了室友给她带来的疲惫感,举了个例子,都不用费劲儿巴拉想,就拿昨晚回去后刘衡子的反应说话。

灵灵听到她说完半夜路边蹲了一会儿不想回去面对,果断打断她:“对,就是。”

话到一半被打断,漆颐皱了皱眉,隔了会儿,问:“是什么?”

“‘拯救者’转化成了‘受害者’,以‘受害者’的身份和态度行使‘迫害’行为。”灵灵盖章定论,“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加强对你的控制,后面你就不会再失联了。”

“其实我能感觉到她是担心我。”漆颐想了一会儿,说,“我以前出了点事情,她基本上全程陪着我,她比较容易紧张。”

“我也担心你啊,我都要报警了。”灵灵说,“但是我让你难受了吗?愧疚了吗?让你半夜蹲路边不想回去了吗?”

“那不一样。”漆颐摆事实讲道理,“你知道我没事,是一不小心睡着了。”

“你还在用脑子思考。”灵灵似笑非笑,“不要用脑子分析,观察自己的情绪,和感受。接受它们。”

感受就是,开门前,漆颐确定自己因为马上要跟刘衡子说的事情犹豫了十秒钟。

十秒钟模拟了整个过程。

但没想到跟刘衡子说她要搬出去的事情能引来那么大反应。

她想到刘衡子有反应,刘衡子连她失联一下午都能哭得像泪人,更何况她要搬走。

但是漆颐没想到这么大反应。

漆颐进门先周旋了一阵,找到机会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跟刘衡子说:“我可能要搬出去几天。”

刘衡子表情一僵,很明显地僵住了,都能听到她咔吧咔吧转着脖子正脸看向她。

然后,咔吧咔吧地点了点头,“哦,好。”

漆颐回房间收拾衣服和电子设备,外面叮叮咣咣一阵响,听声音不是洗菜烧饭。

她收拾完行李,把笔记本装进背包,打开门。

刘衡子刚可能是在准备晚餐,但不小心把洗菜的玻璃碗和沥水篮摔了,摔出厨房摔到客厅了——漆颐只能这么想。

漆颐扫了眼玻璃碗和沥水篮。

四分五裂。

“你一个人能照顾得了你自己吗?”刘衡子问,“你吃什么谁给你做饭啊?”

首先,我可以点外卖,其次,我会做饭。漆颐心想。

“外卖不干净你吃不了怎么办?你不能一天三顿只吃花卷和白水煮面。”刘衡子问。

也不是只会白水煮面,一日三餐我能做三道荤菜两道素材。漆颐想。来临城这么久了,她主动被动地学了挺多道菜。

“你忙起来肯定就不会按时做饭按时吃饭了,你连按时睡觉都做不到。”刘衡子说。

观察自己的情绪,和感受。

情绪就像一锅水放在炉子上,没开火,但因为刚刚放上去,水面轻轻摇曳,荡出点儿涟漪。

感受……

应该这会儿开火还是过会儿再开?

“你如果又躺那儿起不来了呢?”刘衡子问。

“我朋友来临城出差。”漆颐慢慢地说,必须得慢,快的话刘衡子听不到耳朵里去,“我去她那边,不是我一个人住。”

去她住的公寓,横竖上下一栋楼,也算有照应了,“那边离北湾的场地近点儿,过去方便一些。”新浦这边去松间一壶茶方便,但是去北湾地铁得一个半小时。

而且不是彻底搬走,“就过去这阵子。”

“你前年病到强制住院,你有朋友来看过你吗?到底哪个朋友啊?”刘衡子问,“这个朋友来帮你搬家吗?你有这个朋友吗?”

水开了。

蒸汽扑腾着冲向锅盖,锅盖显然经不起那么多那么强劲的气流扑腾,在锅子上乒乒乓乓跳着,蹦着,给人感觉随时翻开来。

给人感觉……

快炸了。

漆颐回卧室拉出行李箱,背上背包,她出来原本是想喝口水,没想立刻就走。

小胥还没回她公寓名字和地址。

漆颐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

点开小胥名字时手指在抖。

拜托小胥,一定接电话。

午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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