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还有些意外,大白天的你这么弱的形态也能出来吗?”
言彻一提到这个简颂章才想起去看邢教授,或者说这具身体,他身上已经长出了一些很明显的尸斑,松弛的皮肤如同朽树皮。
“它好像很生气。”
“我知道,看出来了。”言彻歪着头小声讲着,“是我我也生气。”
简颂章不记得他还做过什么,“你干什么了?”
似乎没有自己把它大部分力量收走更让人……哦不,让鬼生气的事情了。
“我不是——”
大风骤起,刮得言彻闭了嘴,但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些家伙都喜欢刮大风来表示自己的存在。
他伸出一只手,丝线一样的光迅速钻出好几道,只不过目标并不是画灵,是那幅画,果然,下一刻周围安静下来,刚刚明显暴怒的画灵停止了动作。
言彻也收好手上的东西,长舒一口气,“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多此一举。”
实际上言彻根本不敢真的对那幅画怎么样,古董啊,卖了他都赔不起。
“把周围的东西撤了。”画灵终于开口,只是相比前两天言彻见到的时候,它声音更加空洞,或许也是因为这具身体不适合。
“那可不行。”言彻把简颂章勾了过来,“我不会,找的高人。”
简颂章无语,“对着鬼有什么好演的……?”
“你别说话,等着看吧。”
简颂章懒得管他葫芦里卖的真药假药,拍开言彻的手盯着那逐渐瘫软在地上的“人”,淡淡道:“你应该还记得我,今天敢来就知道结果,那么,来。”
他扭动手腕,刚才布好的红线再次出现,一圈的范围缩小到刚好困住画灵。
“故事我们都知道,但你做事的理由不成立。”
空气中立刻显现一道道金色的符印,全部往画灵那半透明的身体上拍去,要是有其他能看到的人也能发现画灵忍得很痛苦,但相比上一次的张扬它这次沉默得多,连声音都没发出。
“欸。”
费力气的事情被打断,简颂章有些不耐烦,“干什么?”
言彻给了个“你继续”的眼神,“慢一点,我问问其他事情,不然卷宗不好填。”
言彻本人也烦这些有的没的形式主义,但他现在干这个就是得写。
“那位。”言彻拖长了声音叫它,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在乎,“你来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要画作被毁,给我原因?”
简颂章松懈一瞬,它便轻嗤一身,已读乱回:“你们就算把我带走了也不会真的让我消失,再有百年千年,那幅画会出现新的‘我’。”
画卷上面布满千年前无辜少女的执念,哪是这么容易就消失的。
不过画灵说的不对,它不应该是怕自己彻底消失,它怕的应该是画上的“灵”彻底消失。
它诞生于那些“灵”,知道她们的故事,存在也是为了它们心底的冤念,除了愤怒更多的是衍生出来的一种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真奇怪啊,原来这种非人的东西也会有跟人类相近的情绪。
胸口忽然发出之前在画境中一样的闷痛感,左手一瞬间就卸掉了大半力气,这应该又是某种负面情绪和这些东西产生共鸣于是影响到了被寄生者。
言彻重重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呼吸说:“行吧,这事今天就算了了,好几个无辜的人栽在你手上呢,也该支付代价了。”
空气中的气压仿佛低了下来,言彻跳到另一边拉起一条红线对着简颂章点了头,被缠绕的画灵在中间迅速变作小小一团。
他刚要念一句“轻轻松松”,就听一道自带颤音效果的声音好笑似的开口,“……谁无辜?”
“谁管你。”言彻知道它试图搬出曾经死过的那些人,根本不听它继续说,另一只手迅速掏出一只透明玻璃瓶,“有事下辈子再说。”
哦它可能不会有下辈子。
他又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这种事也没办法穿越回去解决
手上的线收紧,言彻赶紧跳起顺势拨开瓶塞,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听到简颂章痛呼一声,很快又解释说:“那个……契约。”
之前签订过的契约可以说是长效保修,签下便是终身绑定,人类方在日后但凡心智有点不坚定就会被鬼怪方趁虚而入侵蚀,毕竟在虚无缥缈以“气”来命名的东西上面,人类还是处于弱小方。
而且简颂章那法子本来就不是常规道家玄门会用的,就连他也是通过鬼怪才知道,这要是好的各家早去用了。
“撒谎的人,不然和我一起吧!”画灵大概是那种“死也要陪葬品”心态,一张脸扭曲得狰狞,眼眶处迸发出刺眼诡异的光,挣扎几下它便带着一身缠绕的红线符纸朝着简颂章冲过去。
言彻心头猛地一颤,“简颂章,还能撑住吗!”
简颂章弯着腰,两侧都能感觉到逼近的寒意,但手上一点不放松地拽紧纸符,“不用管,这东西现在已经彻底疯了,你做你的!”
一堆符纸哗哗散落,简颂章看着逼到眼前的画灵,手快过脑直接把所有线全部搅在自己腕上手里拉着一截,“就只是这样可是带不走我的。”
画灵那已经看不清的脸嘴部似乎动了动,无能吼着身体却只能小幅度地挣扎。
手上被勒出的伤口隐隐外翻开始渗血,保不齐什么时候人就撑不住让画灵拥有了新的可以操控的壳子,场景实在容不得他犹豫不决。
他稍微分神看着对面的人,一瞬间犹豫之后还是站好自己的桩。
之前说什么他们这堆人就缺乏团队经验,那第一步是要信任吧。
言彻无暇顾及他那边,两手发力拍出纸符,发光的同时玻璃瓶也如同飞镖瞬间悬在画灵上方倒扣着。
画灵抵抗的同一时间,周围全是一些听不懂但很明显骂得很脏的话,言彻只觉额角青筋跳起,这世道怎么连鬼都爱发疯?
“起!”
话落下,瓶子便微微颤动着要把画灵吸入,它仍然癫狂着扭动,一瞬间已经扑到简颂章身上,空灵尖锐的声音一刻不停叫嚷着,“一起啊,一起吧!”
简颂章眼前看不清,只能大概知道言彻那边应该是准备好了,他双脚扎在地上,颤抖着无声念起咒,“灵侍,来……”
一张符纸推着另一张辟邪符出现重重拍在画灵那混沌的身躯之上,刹那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画灵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头顶越来越重束缚似的吸力,言彻见状又添上一道符,转头对着简颂章喊:“手上松开!”
简颂章手上的红线顿时失去光芒瘫软着垂落,言彻当即催动符箓再次发力,画灵的动作终于变得无力起来。
这次总算没有更多的差池,随着一声凄厉的绝望嚎叫,画灵的身体越来越浅,一阵劲风刮过,瓶子发出“咔哒”一声合上又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平静之下“嘭”一声,简颂章彻底脱力倒在地上,还幸运地抓到了瓶子。
他抬起手把瓶子举到眼前,阴沉的天空之下,玻璃瓶里一团时隐时现的雾气贴在边沿视乎在和他对视。
他放心地放下手,几乎无声道:“好了。”
言彻赶紧蹲在旁边把人上半身扶起,他一手捡起瓶子看了眼便塞进兜里,随后抓起简颂章那只满是血污的手捏了捏,换来身下的人一声声抽气。
“真伤口,痛啊,你有病吧……”
言彻埋着头,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你已经……”
简颂章脸黑下去,并不想看他,“我刚刚不是说了,那东西还带不走我。”
“可你不是——”
“喵。”
言彻回过头,身后一只绿眼睛的黑猫正盯着他,似乎嫌他挡路了。
“这什么东西……?”刚刚有猫?而且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不像活物。
“我养的。”简颂章坐起来对着它勾了勾手,“回去吧。”随后一张符纸便落在他手上。
言彻脸色不太好,“你之前那个不是这样的。”
“怎么了,我的喜好很多不行吗?”
“……行。”
太行了,明明有长得招人喜欢的小鬼,之前对着他一出手却是抽出长得血糊呲啦的东西,害他以为简颂章就爱养对眼睛不友好的东西。
他把简颂章扶起,抬头简单打量了一眼,好在人只是手有些伤以及快没力气了。
“干得不错,记大功一件。”
言彻试图以这句话把气氛拉回两人惯常有的那样,但简颂章一句很轻的“嗯”还是冷场了。
完了,他想,这回简颂章估计是真痛苦,钱都提不起兴趣。
“话说其他人……”
言彻提起精神应了句,简颂章便接着说:“在医院的那些人真的死了。”
“……我听老曹讲过很多,有些事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我们尽力了。”
他们的确会点奇门道法,但对于那些形态能随时变换的东西总是防不胜防;异调局虽说也是为民设立,但他们里面的所有人也不是神人,有些事情做不到始终做不到。
已经尽力了。
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言彻下意识转头去看,眼前却忽然被蒙蔽起来,好在简颂章没突然失踪,还挂在身上。
“幻觉……?”
言彻腾出一只手去摸了一把,那只是一道画面而已,根本拦不住,要出去也没什么问题。
简颂章看了眼,“更像是记忆。”
画面交错变换,里面出现的人有些眼熟,一袭青衣的那位应该是之前在画境里看到的画师。
画师家财万贯,笔下功法也十分精湛,只是人总是贪心的,他和很多有钱有权的人一样,舍不得活着的时候拥有的钱财,企图在这世上寻得长生法门。
以少女鲜血为引融入画中,无辜枉死的人便会生出难以散去的“灵”停在画上,时间愈久,那幅画也开始吸收周围的气,而这位画师相信自己死后也能让灵魂寄宿其中。
有了“灵”的画作持续吸收天地之气,他相信只要时间够长,自己总会有一具合适的肉身,这样反反复复岂不就是“永生”?
言彻沉默着看完,最终说:“假的,如果他的执念是长生,最多一直有一丝‘灵’能附着到画面上,而那一点还会直接被里面大量的怨念吞掉。”
世人求长生,可“长生”一词本来就空虚。
画面散去,偌大的停车场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地面还留着邢教授枯瘦的身体。
言彻赶紧打电话让人带走了那幅画和人,顺带在画上烙下封禁咒语,这样至少百年的之后,里面再有东西会比较难出来,到时候应该好解决多了吧。
“你怎么样?”言彻耸了耸肩,挂着的人似乎好久没说话了。
简颂章轻啧一声,声音虚得没边,“失血,头晕。”
言彻老实了,“抱歉抱歉,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对了,你知道你最后收服画灵的时候有个更好的咒语吗?”
“心诚则灵,不需要固定咒语。”
“……无趣。”
“嗯……那你说。”
“看,法宝!”
“……有点耳熟。”
“不清楚,我要死了。”
“别别别!我快点。”
看,法宝,来自葫芦娃老七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两章这一卷完结,刚好周日可以停一天……谁懂我下个副本还在苦苦码……
破道士们(bushi)斗法太难写了,感觉好中二写得我脚趾抓地()我得赶紧克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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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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