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言彻同时得知了其他几个尚有呼吸的病人陆续苏醒的事,季晓也清醒过来。
“……对,我当晚很多事情一直记不清,还以为就是神经衰弱什么的,一觉醒来后也没再想过,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现在可以确定是什么东西影响到了我。”
季晓刚醒没多久,脸上仍然没多少血色,说话的时候也是断断续续不太接的上。
简颂章右手几乎缠满了医用胶带动着不舒服,左手涂了些药,便别扭地挑着水果吃,闻言毫不意外,“作为第一个被那家伙看上的人,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季晓哆嗦一下,“那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简颂章往嘴里塞完一颗硕大的葡萄,身后这时又传出言彻的声音,“我刚刚和其他人简单说了句——”
视线里不远处的简颂章弯着腰闷声咳着,他连关心都没送出去就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言彻你有病啊,敲门再进!”
简颂章的脸涨得通红,眼里还有泪花,一时间言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刚刚……在干什么?”言彻眼里还有丝不易察觉的震惊。
季晓慌忙摆手,“不是,他呛到了啊!”
“我求求你去看脑子吧……”简颂章不想点出言彻脑子里想的东西,咳了声恢复正常,“说什么了?”
言彻迷茫地看了看,最终找了个椅子端正坐着,“哦没什么,关于那画灵,老曹说它是不能留的,还有博物馆的画,我们最好找个时间去给它作法。”
“什么东西……?”
“老曹虽然也是干这行的,但他以前在正常部门待过的,年龄大了突然就迷信起来,他听我说完觉得我给那幅画下的符印不靠谱。”
言彻解释完又看向季晓,随后他抽出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过去,“然后,季女士,这位您认识吗?”
季晓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皱眉看了看便不确定道:“老头?”
“什么意思?”言彻察觉出她的意思,认识又不全认识,“怎么说?”
照片上的情景正是第一天季晓去博物馆的时候监控录下的画面,她当时被画中人疑似动了一下的事吓得不轻,后来便撞到了一个戴着墨镜手拿拐杖的人。
季晓揉了揉额头,痛苦,又一阵的恍惚,“不对,肯定不对,我记得应该是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看他应该是个盲人……”
“盲人怎么去看展览?”
简颂章扭头看了眼照片,接着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下季晓也反应过来了,但这一逻辑错误偏偏又能圆上,“因为他说他会算命……就,人也比较奇,不需要用眼睛看。”
言彻的表情短暂凝滞,“……谁告诉你可以字面意思地用心看世界?”
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因为我和简颂章是高中同学,当时我知道他就会这些奇法道术,不过了解不深,就以为你们都会那些什么……嗯,法术,然后我就觉得这种事情应该也不是很难。”
那简直是医学奇迹,以后这个世界都不需要发展科学技术了,全部修仙去,包治百病的。
言彻面上笑着,暂时还没有说其他的,“然后呢?”
“他后来说要给我算命,但我一直觉得算命是无稽之谈就拒绝了……”
她努力回想着,这个时候脑袋还是有些疼,“他也没纠缠,但因为画的事,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被工作人员扶到休息处后就晕了一会儿。”
“哦对,那中间我竟然还做了个梦,梦里那个人一直说我有什么劫难,说要给我种下一颗代表祥瑞的种子……神神叨叨的。”
又说回照片,她问:“我清楚记得这点,对方肯定是个年轻男人,没这么老的,照片确定没问题吗?”
科技最大的妙处就是能照出有些东西真实的样子。
言彻拿回照片去看简颂章,“你怎么看?”
“多半是一种能短暂改变自己样貌的术法,不过它只是一种普通人眼里的幻觉。”
改变样貌啊……他摩挲着照片,却再没有更多思绪。
言彻想起上一次案件的林淑兰,她遇到一个算命老头……这下言彻不得不考虑简颂章说的关于他师父的事了,虽说很扯,但第六感似乎指着他往那方面想。
抬起头,他问:“那你脸上的痣呢,有印象吗?”
季晓眨眨眼,一脸清澈,“我泪痣天生的。”
简颂章抬起下巴指着自己那,“这里。”
季晓下意识跟着他动作,言彻立刻注意到了,“不见了?”
她反应过来,不以为意,“你们是说我前段时间长的痘吗?没事了,我今天醒来发现已经消了。”
不是,言彻心想,那种能短暂置换人记忆的东西只能用几次,效果使完就该消失了,那才对。
只是这件事还是不要和季晓说了,她一个普通女孩,知道这些徒增恐慌。
“我知道了。”言彻收起照片叹道,“那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没问题的话这条案子我们就准备结了。”
季晓犹豫两下,说:“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好像还做了个梦。”
两人立刻屏气凝神,又听她说:“有个女人和我说,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
女人?好吧能确定了,是段毓,只是段毓会煲心灵鸡汤这点,还真让言彻感到稀奇。
他笑了声,“没事,说明你接下来该走大运了。”
说完言彻站起身准备离开,又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便回头问:“简颂章现在走吗?”
简颂章一只手端起果盘,“走吧,医院的味难闻。”
“简颂章。”
他回过头,季晓的笑在很浅的光晕下很好看,“以前,不好意思。”
简颂章垂下眼睛,并没有多余的情绪,“独善其身,很正常,你没做什么,和你无关。”
等电梯时言彻回头看了眼,简颂章刚才的确说得很轻松,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无关。
但言彻就是觉得他的情绪在一瞬间低落了下去。
很奇怪,简颂章明明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状态,日常的半死不活,偶尔的认真和偶尔的玩笑……这时候的他让言彻想起刚从画境出来那晚,他也是这样,沉默。
“有意向和我说说吗?保证做好树洞不露一点。”电梯门终于打开,言彻也挤进去的一瞬间轻声开了口。
简颂章抬起头扯出个笑,“没给你机会你也会了啊。”
“什么?”
“没。”他捂着鼻子,闷声道:“下去再说吧,电梯里空气不好。”
言彻往旁边瞥了眼,电梯门口明确写着“禁止抽烟”,有人却顶风作案指尖掸着烟灰。
谁让他是正规单位的热心市民言先生呢,御水符这辈子没想到自己的作用竟然是浇灭小小一支烟头。
在那人一声“见鬼了”里,电梯门打开,一楼的空气都好闻不少。
时间不早了,言彻还得赶回去结束这一阵子的工作,出去后匆匆拦上出租就把简颂章塞了回去。
简颂章无语,“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没,送你回去的,能走。放心,车费报销。”
“……你,算了,不和木头讲话。”
“没有的事。”言彻弯腰在车窗处露面,“我晚上去找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简颂章一手搭上窗沿,“不介意,而且我家有客房。”
“……下次一定好好准备。”
“对了,销毁那家伙的时候录个像,没亲眼看到有点可惜。”
“肯定要录的,放心。”
车子离开,言彻放下手拍了拍脸。
他其实,不是很愿意和一个人太亲近,简颂章的态度在这次之后有些奇怪。
言彻是个很容易为他人情感而动容的人,像上次,简颂章说他幼年被欺骗因此少了只眼睛,他就会想,那时候的简颂章是怎么样的?
小小一个,也许也不爱说话,本来可以天真烂漫的年纪里却突然遇到了这么大的事,身边甚至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会想到自己,自己当时又是怎么样?趴在地上看蚂蚁还是在树上偷果?只因为简颂章是自己最常见的人,这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就来了。
可言彻也很清楚,他什么也不是,他不该想这么多,像画灵控诉不公的时候,他会想,他不是断案的人,这种公平他没办法去判决。
“哟,帅哥搭顺风车吗?”
抬头,那辆申请来的车停在自己面前,岑云舒墨镜薅到头顶对着他吹了个口哨,没成功,于是打开手机补了一个。
“姐……开着这种破车就别装撩汉富婆了吧?”
岑云舒用墨镜遮住了大半表情,不满道:“你为什么不知道申请一俩好点的,那些什么迈凯伦特斯拉搞一辆来呗?而且你算什么,哪值得我撩?”
言彻木着脸干笑两声,“回去洗洗睡吧。”
“真的?”她立刻燃起精神,“我现在就开回去了?”
“……”
有些玩笑,不能在特定的人面前开,对方宁愿当傻子都要信。
岑云舒简单的小愿望没有实现,好在她也没真的当着实际是自己上司的面一路拐回家。
“怎么样?单独行动爽吧?”
言彻迷惑道:“我们两个人。”
“你们俩脱离组织单独行动。”
……是谁之前不去的,是谁?!
岑云舒淡笑道:“好了,正经说,小简也和我说过大致情况了,另外还提了一嘴这些案子,他说可能之间有什么关联,你就没想?”
“暂时还不太清楚。”他想,最好别有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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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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