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苦恼不绝的佛明愿好不容易从那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修盛情中脱身,他赶紧来找医仙门的其它医修求助。
虽说他不是医仙门的,可在面对其它修士时,大荒医修当同仇敌忾,自视为一家。
他一个个地看过去,发现别的医修那里虽然也时不时出现一些剑修示爱的事,可那到底是少数,多数伤患都还是比较正经的。
最冷清的地方当属谢飞鸿那里了,伤患们各自靠墙坐着,阵法笼罩着他们,谢飞鸿面无表情地施针。
明明是在救人,看着却像是在杀人。
佛明愿心想,要是这会儿天剑山上下点雪,那与谢飞鸿所在这草堂里的氛围就更贴近了。
谢飞鸿一个抬眼,就见到鬼鬼祟祟站在她草堂外的‘佛知心’,她眉尾微微挑起,问,“灵女可是有什么见教?”
“不敢不敢!谢真传医道修为远胜于我,我哪会有什么见教?”
佛明愿咧了咧嘴,道:“久仰谢真传医道修为不凡,我来便是想让谢真传帮我也看看。”
“我本是由静慧师叔祖带去医仙门求医的,未曾想到求医未果,遇上了天剑宗的这档子事。”
\"今日精神困乏,体内中虚,修习我宗内的《药师佛密藏经》也未能缓解,便想着来谢真传这里碰碰运气。\"
他其实已经认出了谢飞鸿,就是那一日被他抢走战利品的女修,心下虽然有一点点的愧疚,可是想到自己当初并非本意要抢,只是天降下来的宝贝,不要白不要,再者,东荒富庶,不似西域那般苦寒……内心的愧疚荡然无存。
谢飞鸿有心避着这位十方药师佛宗的灵女,可是如今灵女求医,她实在无法推辞,只能道:“好,你稍等片刻,我为这位道友拔除体内的妖邪之气后,便为你看。”
佛明愿赶紧坐下,四下打量这处草堂。
虽然清冷了些,可也清净啊,总算不用再看天剑宗那些带伤的修士像是孔雀开屏一样在他面前显摆了。
另外,近距离观摩医仙门真传施法救人的机会可不多得,他想看看能不能偷师几招,与自己在十方药师佛宗的所学进行一番验证。
聚精会神地盯着谢飞鸿看了半刻钟的时间,佛明愿走完了从好奇到放弃的全部心路历程。
在他看来,医仙门的医修们行医施法的手段太过花里胡哨了,又是符箓又是丹药,还把阵法也用上了,看着声势浩大,可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治愈伤患?
还是十方药师佛宗的法子好,在万变不离其宗的路上走得一骑绝尘,入门门槛低,只要习得药师佛的心经与淬炼自身大药的方法,便能成为一位行医救人的修士。
就在佛明愿内心思忖度量医仙门之法与十方药师佛宗孰优孰略时,一条发丝粗细颇具有柔韧感的丝线拴在了他的手腕上。
正是谢飞鸿的牵机线。
随着谢飞鸿指尖的勾、挑、压、撩、捻、拨等动作,牵机线以一种十分复杂的律动形式轻-颤着。
佛明愿好奇地看着那柔韧的牵丝线,感受着岐黄之力在他体内的窥伺。
另外一边,谢飞鸿发现了异常。
这十方药师佛宗来的灵女,哪里是灵女?明明就是一阳刚之气十足的男儿身!
想想灵女,想想静慧神尼,想想十方药师佛宗。
于电光火石间,谢飞鸿想到了那一日抢走她战利品的一僧一尼。
这正好也能解得开她心中的疑惑——传说中的佛宗灵女宛如天上仙子,怎么眼前这位灵女看着与传闻丁点儿都不符?
因为眼前这位灵女是假的!
定是那一日她遇到的僧人假扮的!
谢飞鸿咬了咬牙,心生一计。
她收回牵机线,走到佛明愿的跟前,装作什么都未看穿的样子,道:“灵女体内的问题,我已然知晓。不是什么大事,飞针渡穴便可。”
佛明愿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他自个儿会不清楚?
他体内的问题是静慧神尼设下的疑阵,专程用来迷惑医仙门一众峰主与长老的。要是眼前这位谢真传真能解开,那说明这位谢真传的医道修为是真的高啊……
“那我就先行谢过谢真传了!谢真传尽管施针,我信得过谢真传。”
就算施针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有办法解决。
这是佛明愿出于对自身实力的充分信任。
谢飞鸿点点头,屈指一弹,手中金针尽数弹出,齐齐刺入佛明愿的体内。
佛明愿感知着那些金针-刺入的穴位,心生不解与疑惑。
为什么要封这些穴位?
这路数怎么与他想的完全不同?
会不会是这位谢真传诊断错了?
还是说这位谢真传有什么奇缺罕见的独门秘术?
佛明愿打算继续看看,反正也不碍什么事。
只见谢飞鸿以双手虚空刻阵,每一道阵纹都会落在那刺入他周身大穴中的金针上。
金针微微颤动,原本看起来好似随时都要溃散掉的阵纹居然勾勒了起来,阵法逐渐成型。
随着阵法的加持,佛明愿感觉自己体内好似进入了一种恢弘博大的镇压力量,直接将他体内的某种东西镇压。
是什么被镇压了?
佛明愿用心感知自身体内的精血与真元,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精血与真元不出现异常,那就无须担心。
谢飞鸿收针起阵,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以金针布阵这种想法原本只存在于她的设想之中,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成了。
她看向佛明愿,满脸真诚地说道:“灵女,我方才观察到你体内阳盛阴衰之势已然蔓延到了极致,与我之前行功时走火入魔之兆完全相同。我深知走火入魔之恐怖,便以金针结阵之力将你体内这些异生的阳气与精元全部封锁。”
“此等行针结阵之法,会助你逐渐消磨你体内的阳气与精元,待你体内积攒的阴气与阴元压过阳气与精元时,金针所结之阵自会溃散。”
佛明愿整个人都傻了。
他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方才忘了探测体内的阳气与精元,这会儿再去探,果然那原本沸腾炽热的阳气与精元就好似一潭死水般,任尔他如何想方设法地激荡调用,都泛不起丁点儿的涟漪。
让他去修行至阴之法,在体内凝练阴元,这与让他自宫有什么区别?
谢飞鸿见佛明愿此刻的反应,更加印证了内心的猜想,她心底冷笑。
昔日之因,今日之果。
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虽然她不知道十方药师佛宗为什么要让一位僧人来假装灵女,可她知晓这不是小事。
只要十方药师佛宗还想要保全自己的面子,就必须把这件事忍下去。
不然佛宗的面子该往哪里放?
再者,佛明愿体内确实阳盛阴衰,这对于男修士来说再正常不过,可对于女修士来说,便是大隐患大疾症!
她完完全全是出于对‘灵女’的关心啊……
谢飞鸿满脸真挚地看向佛明愿,将医者仁心明晃晃地摆在了脸上,她问,“灵女,你放心,我已经将你体内那些异端阳元尽数封锁,只要灵女肯下水磨工夫,不消半年时间,定能将体内的阳元耗尽,尽数化作阴元。届时,灵女体内的顽疾便算是彻底消解了。”
佛明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同谢飞鸿说,“那我在这里谢过谢真传了。”
谢飞鸿谦虚地摆手,“医道三宗同气连枝,灵女无须客气!就当是我还灵女赠予宝血的人情了。”
佛明愿:“……”
他细数自己见到谢飞鸿的这几次,每次都是他暗中挑起机锋,又每次都被谢飞鸿看似毫不经意地化解,属实蹊跷。
关键是每次他都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不过是一些血罢了,日后多运功修养凝练几次,便能再凝聚出来。”
“谢真传有所不知,我体内确实阳盛阴衰,此与我修行之功法有关。若是绝了我体内的阳元,我一身修为等同于废人。还得劳烦谢真传帮我解开这封阳锁元之阵法。”
谢飞鸿憋着心底的笑,义正严词地说,“这怎么能行?阳盛阴衰出现在女修士身上,是为早夭之兆!为了灵女的安全,这阳盛阴衰之兆必须破解掉,我相信任何一位医修看到之后都不会袖手旁观!”
“况且,这封阳锁元的阵法一经形成,唯有体内的阳元被阴元彻底压制,才会自动解开,否则就只能找修为入了中三境的大修士来强势抹除阵法。”
“可阵法强势抹除并不安全,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及经脉,严重者会让人一身修为尽付之东流,沦为废人。”
佛明愿心中的泪就好似十方药师佛宗前那条流经西荒的洹(huan)河水一样滔滔不绝。
他不死心地问,“可还有别的办法?”
谢飞鸿当然没有把事做绝,她装模作样的深思了一番,沉声道:“有。”
佛明愿眼中希冀重燃,“何种办法?只要谢真传能解了我体内这阵法,再难的法子我也要试一试。”
谢飞鸿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法子,还是原先那路数。待体内阳元消耗一空,这阵法自然破解。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灵女你散去体内阳元,这阵法自然就溃散了。只是散功重修的路子我走过一遍了,太过辛苦,修为尽数失去之后也太无安全感了。这法子,不提也罢。”
佛明愿:“……”
他沉思良久,摇头道:“阳元与修为道行,终归还是不一样的。阳元失了,我的修为还在。劳烦谢真传了,帮我散去这一身阳元吧!”
反正按谢飞鸿所说,他迟早得散去阳元重修,早散早清净不说,还省得他去修习阴元,已然是万不得已中的上上之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