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游客和工作人员。”云思琦说出这句话之后，突然悟了，“他能看到所有人，但是游客看不到他，只有工作人员能看到他。这就像灵体一样，可以看到所有人，但是普通人看不到灵体，只有术士能够看到灵体。”

“聪明。”柳安安嘴角的微笑重新回来了，这个对话终于能正常继续了。

云思琦也懂了用“灵境”这个称呼的原因，“所以，对于灵体而言，我们平时生活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元宇宙，所有活人都戴上了设备。只是普通人的设备改变了看到的东西，导致他们看不到没戴设备的灵体。而术士的设备没有眼镜，所以能够看到所有人和灵体。戴上设备，就是进入了元宇宙，摘下设备，就是进入了完整的世界。”

“没错，还有一点，游客也可以摘下设备，一窥世界的真相，但他们通常不敢扔掉设备。这些拿着设备却没戴的游客，就像是机缘巧合之下能够看到灵体的普通人。但当他们再次戴上，他们又会看不见了。”柳安安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了桌上的棋子。

云思琦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如果，这个游客丢掉了设备呢？”

“死。”柳安安微微笑着，却道出了一个冰冷的字。

云思琦当然知道，这说的不是元宇宙的体验游客，而是生活中的普通人。

人只有死亡，才能丢下设备。

但是，也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的状态，算什么？”云思琦皱眉，她已经不是纯粹的好奇了，而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柳安安勾起一抹欣慰的笑，似乎看着终于长大的孩子，“还记得‘界线’吗？你可以理解为一种bug，有一些术士可以给人施加这种bug，暂时屏蔽掉设备的信号，让人不被其他人看见。”

云思琦这次真的开窍了，“这种bug也可以反过来用，让原本没有设备的灵体，暂时拥有伪造的设备，所以花铭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被大家看见。”

“聪明。”柳安安轻轻一笑。

云思琦忽地放下了拿在手中的薯片，“世界的问题清楚了，接下来，我想知道跳楼的真相。”

柳安安沉默着，抬手撩起耳边垂下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件事，我不想说。我只能告诉你，假死的手法。”

“我对手法也有兴趣。”云思琦没有退让，能知道一点是一点。

柳安安指尖顶着一丝灵力，在半空中随意画了个圈，“跳是真的跳了，落地前在半空画了界线。花铭在这边放了那种消防气垫，我掉在垫子上。灵境那边，也是花铭看准时机，变了一个假人，伪造了现场。”

见识过花铭的造物天赋，云思琦不需要再问更多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她都有了猜测。

那栋楼的30层没有能出去的窗口，这是对普通人来说的。但是有造物系的术士在，完全可以暂时改变窗口的形状，甚至可以架起直通塔顶的梯子。

至于监控，用造物系的能力变出一张照片不是难事，监控拍到的根本不是真的现场，而是被贴在镜头上的相片。对于灵体而言，不被监控察觉地，把照片贴到镜头上，可太轻而易举了。

至于塔顶的法阵，那些颜料和刷子，自然也是被花铭回收了。

这场跳楼闹剧，就是这两人自导自演的。但究其根源，还是柳安安出于什么原因，想要逃离“现实”，于是采用了这样的方式。

“你不喜欢你母亲？”云思琦大约是猜到了的。

“当然。”柳安安难得地没有笑，“俗话说，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但她的爱，我要不起。她希望我做她手中的玩偶，一切按照她的想法来做，达到她想要的结果。但我是人。而且，她不止对我是这样，对所有的人都是，她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她。这样的人，谁会喜欢？”

云思琦还想问更多，花铭却突然伸手，隔开了她们的视线。

“你问的已经够多了。做人要学会满足。”花铭带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云思琦心下明白，这是说到柳安安的伤心事，花铭“护妻”来了。

今天确实已经收获很多了，眼看着窗外已经天黑了，云思琦也顺从地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你们随便找个地儿，把我送回去就行。”

柳安安点头，“花铭，你去送送她吧。”

“收到。”花铭冲柳安安露了个有些皮的笑，然后又很正经地对云思琦招手，“走吧，得给你送到楼外，不然你今天没刷门禁，辅导员会以为你夜不归宿。”

这回，云思琦老老实实地跟着花铭走，一路回到了那个小花园里，四下无人，花铭划出界线，带着云思琦回到了“灵境”。

花铭站在线边，看向正在挥手道别的云思琦，“你想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了吧。以后，不要再掺和我们的事了，也不许告诉任何人，关于我们的秘密。”

“当然。”云思琦这是答应了保密，“但我既然来了，这个学校的那些怪事，我不会放着不管。直觉告诉我，阿意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我一定要搞清楚。”

花铭夸张地叹了口气，转身摆摆手，“那就随你吧。”

云思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听见了身后草地上传来脚步声。

这靠近的脚步，花铭显然也察觉到了，而且，他察觉到的远不止是脚步声。来的不是人，是灵体。不知对方有何贵干，因此转身去看是谁。

云思琦本来没觉得这里有人路过奇怪，毕竟每天也有不少人从花园小路回宿舍楼的。

但是云思琦看懂了花铭眼中的警惕，意识到其中并不寻常。

此时，脚步声停在了花园小路边。

云思琦向着声音停下的位置转身，黯淡的月色下，她依旧看清了草地上的身影。

“阿意？”

“是我，琦琦。”星月交映，少年柔情似水。

云思琦立刻迈开步子，就要跑过去。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她的脸上流露了多么自然的笑容。

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强迫她止住了步子。

“别去。”花铭在云思琦身后低声提醒，他盯着突然出现的少年，眼神警惕且含满敌意。

“为何？”云思琦回头，她有些不解。

“他不是人。”花铭认真回答。

“我知道。”云思琦从未奢求那件事不曾发生，但她也确实日夜期盼重逢，即使不再是人。

就在两人拉扯中，韩瑰意已经走到云思琦身边，伸手移开花铭抓着的手，“该离开的人，是你。不要利用琦琦。”

“呵，我利用她什么了？”花铭两手一摊，冷笑一声，“反倒是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云思琦突然挡在两人中间，打开双手护着韩瑰意，看向花铭，“不许欺负他。既然你早就知道阿意也在，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疯丫头，你醒醒吧。”花铭勾起无奈的笑，“你以为他真的是你情郎吗？来来来，死后化为灵体的条件是什么？你背给我听听，别告诉我不知道，这可是术士的基础文化课。”

云思琦自然是知道的：“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是生前灵力强大的人，死后很容易化出灵体。第二种是死的时候有极端强烈的情绪，容易变成恶灵。第三种……”

“第三种是魂魄未散的时候，被人做成了傀儡。”花铭接上了话。

夜风微凉，拂过发梢，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不会的。”云思琦的语气很肯定，她并不是为了说服自己，“他就是阿意，我知道的。”

花铭被气笑了，“疯丫头，那你倒是说说，他符合哪一条？”

韩瑰意的灵力并不强，这一点云思琦是知道的。与她的空有灵力没有天赋不同，韩瑰意的天赋是“祈愿”类中的“治愈”，几乎算是所有天赋里最弱小的一种了，没有任何攻击力，也只能治愈肉身的损伤。加之他的灵力也不强，所以他只能治愈皮肉伤。

至于第二种，通常只有被虐杀的人，才会拥有能化身灵体的极端情绪。一般这样的灵体，不会具有完整的神志，也很容易就被术士祛除。

这两项显然都不符合韩瑰意的情况。

云思琦却并不妥协，“既然天赋可以有鲜为人知的第八种，那么，变作灵体的方式，也可能有其他的。”

“那你问他，看他能不能说出来。”花铭的视线一直落在韩瑰意身上，但凡对方有任何可疑行为，他都会立刻出手。

云思琦低头犹豫了一下，转身。

眼前的人儿，与记忆中无异，不论是相貌，还是神态。

她知道，他就是韩瑰意，不会有假。

但他究竟是如何化作灵体的？她确实猜不出。

“阿意。”云思琦抬头，走近一步，伸手拉过韩瑰意的手，“可以告诉我吗？”

【幕后爆料】

关于本文的世界观，灵感来自于亲身经历。

那天我有幸作为“记者”进入了元宇宙体验区，因为要拍照，所以没有戴vr眼镜。工作人员提醒我要小心撞到人，因为其他游客是看不到我的。一开始我也没多的感觉，直到一不小心，一个小孩子从背后跑过来撞到了我。那个孩子很礼貌，马上说了“不好意思”，然后他一回头，来了一句“这儿也没人呀，好可怕”。

那个瞬间就顿悟了，在那个场馆里，我对于游客来说，就是“神明”或者“鬼怪”，我可以对他们做任何事，而他们根本看不到我。当然，我并没有恶作剧的兴趣，只是借由那一刻的体验，化作了这个故事的世界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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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世界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