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举案夫妻假作真 齐眉恩爱是旁人

庆国公年迈,在府里只管颐养天年思念亡妻,家中事务全交给世子一家打理。

于是今日拜完了公公,娄玉重便要跟着温玉去拜见大哥大嫂。

庆国公身子不好,昨天高兴又喝多了酒,今日便没办法起床,想来是真的觉得愧疚,赏了娄玉重几大箱子东西,晨霜回屋看见了之后笑坏了,心说这国公爷可真是个实在人。

娄玉重头回见这一大家子,心里难免紧张,温玉也瞧出来了,悄悄拉着她的手不放开,躲在衣袖里,旁的人也看不见。

娄玉重面上一红,眉间的川字松开了许多,终于是有了些笑意。

温玉小时候母亲就不在了,家中除了一位大哥,还有几个庶出的姐姐,早几年也都嫁了。

大哥温晟早早就娶了祈亲王的小女儿李玉容,与大嫂门当户对琴瑟和鸣,一大家子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叫人操心。

自从几年前老国公身子不好,大哥也宠着他,倒叫他无法无天了几年,谁知这时候却收了性子,主动叫人提亲,一家人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温玉想到刚刚爹没出面她恐怕心里忐忑,低声道:“你不必紧张,现在家里大哥一切做主,你收了我这个混世魔头,我哥哥嫂嫂高兴还来不及呢,断没有难为你的份儿。”

娄玉重有些报赫,但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是混世魔头?我看你在我家乖巧得很呀。”

温玉自觉失言,也不好圆,还好要进屋了,只拱手让她先进去。

娄玉重心里有疑,但想来也只是在家顽劣了些,没有多想,又见温玉的大哥大嫂,端坐在堂上,真是一对璧人。

娄玉重赶紧面上带笑,近前施礼:“见过大哥、大嫂。”

温晟瞧着年纪不大,看着有些清瘦,但鼻子眼睛都端正的长着,也不显局促,尤其眼里带着笑意,好似散不去似的,显得温和又亲切,“弟妹快起来吧,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礼数的。”

娄玉重见大嫂也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才慢慢起来了,温玉拉着她径直坐到一旁,捏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送,没点规矩。

娄玉重见堂上的二位也不惊讶,想来是常常如此,怪不得说自己是混世魔头,这派头也确实有点像了。

大嫂看着也温温柔柔的,眉目含情,不停地说话,跟看起来不太一样,倒是个活泼爱闹的大美人儿,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红色罩袍,真是夺目极了。送完东西,还比了比三个人的名字,跟大哥打趣道:“你这宅子可愈发贵了,这一回又多了一块美玉!”

娄玉重想这是在夸自己,有些脸红,忙回应了几句,又见温晟和郡主一来一回,琴瑟和鸣,好不羡慕。

自己家里娘亲去得早,娄玉重没见过爹娘年轻时的样子,但想来也是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神采俊逸,一个温润如玉,知书达理,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温玉吃完了糕,又喝了两大杯水,见大哥大嫂只自顾自说起话来,就想着走了,却见自己的小娘子痴痴的望着大哥,便想着逗逗她,悄悄附身过去,在娄玉重耳边道:“娘子莫不是看上了我大哥?这么出神?新婚第二天夫人就倦了我,夫君我好生伤心呐!”

给娄玉重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腾得羞红了脸:“你说什么浑话呢!我不过看大哥大嫂好生恩爱,心里向往罢了!”

“哈哈哈,这等心事,娘子应该同为夫说呀!”温玉哈哈大笑,拉着娄玉重就要走。

温晟看见了问他:“你又要上哪儿去?”

温玉也不回头:“带我娘子做神仙眷侣去!”

娄玉重羞得满脸通红,只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先前在家怎么说也是个能拉弓骑马的厉害女子,怎么到了这儿就屡屡被调笑!

还是温玉这魔头太没脸皮,说出来的话自己从没听过,嗯嗯嗯,都是他不好。

怪不得是个混世魔头,爹爹也被他一副君子做派给骗了!别说爹爹了,自己也被骗得好惨,想到昨夜,娄玉重的脸红得更甚了。

她在这胡思乱想的功夫,温玉早备好了马车行囊,拉着她出了大门。

坐上车时娄玉重才回过神来,问身边还乐的合不拢嘴的温玉:“咱们要去哪里?”

温玉还神秘兮兮地说:“自然是娘子没去过的好地方。”

娄玉重这才一笑:“你休要大言不惭!这京城里我没去过的地方可没几个!”

“哟,难不成我今儿遇上对手啦?”温玉扯扯袖子,坐正道:“那就请姑娘猜一猜,小生今日要带姑娘去往何处?”

娄玉重早先在家里,不爱读书不爱刺绣,常常趁先生没留神就偷摸溜出去玩。

娄大人也不甚在意,想着不学就不学吧,也当不得什么大官,再怎么读书也不如嫁一个好人家,家里便没人再管她,这京城流觞曲水,深巷闻酒香的好去处,她知道的可是一等一的多。

认真想了想,答道:“若是吃喝玩乐,少不了是去律肘街,那儿好吃的好玩的都多!若是游园赏景,便是空山阁,那一片亭子小船都多,好多少爷小姐都去那儿玩!打马骑射一定就是畅春园了,不过那儿总要提前知会,想来你今日一时兴起,应该不是。”

温玉没想到自己的小娘子竟然真的能说出个一二,自以为娶了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没想到也是个走街串巷的顽皮猴子,倒是被激起了些好胜心来,“娘子还真是号人物,怎么没早些认识你!可是少了太多热闹了!走,今日都给我补回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娄玉重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纨绔,本以为自己享乐的去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温玉总能想出新法子。明明都是常去的一家店,他就偏多几个吃法,一样的珠宝店,他去了掌柜就多拿许多好东西出来,真是新奇。

也不奇怪,娄玉重再怎么说也是深闺里的小姐,出来并不招摇,也并非天天能去,自然就难成为熟客,温玉日日贪欢,到哪儿都不稀奇,讨姑娘欢心的法子更是一等一的多。

两人在京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地方都玩了个遍,皇宫都进去逛了两圈。这可是让京城里等着看笑话的人讨了个好大的没趣,倒让好多人眼红,难不成这浪子还真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给带回了头?

没多久国公府就有了喜讯,娄玉重怀了娃娃,大哥大嫂两年还没有喜讯,这是国公府的第一个孩子。温晟和李玉容那叫一个上心,内院里除了原本的四个丫头,又给添了添了四个姑姑,四个小丫头,听说还请旨从宫里请了两个有经验的大姑姑,娄玉重的房里房外时时都站满了人,叫她好不头疼。

今日娄玉重脚不沾地,身子重着也晃悠不动了,靠在软塌上,心里正难受,想吃点葡萄。

但这些日子大哥大嫂已经吩咐过下人了,餐餐顿顿变着花样讨她开心,这五六个月可没少折腾小厨房。才要了果子酪,想着还有好几个月,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不想再麻烦人,就想着去外头走走算了,叫丫鬟随便摘些花儿回来摆摆。

晨霜看见娄玉重想伸手撑塌,赶忙上前一步扶着,屋里其他丫头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跟着出去了,屋外等着的人也急忙跟上了。

一看这架势娄玉重又没了好心情,出个屋子跟个蜈蚣一样带一长串,但想着这也是兄嫂爱护,就又往园子里面去了。

“霜儿,你说夫君这几日怎么不来看我了呀?之前还常来呢?”娄玉重看着一院子绿油油的全是草,也没什么花开,心里憋闷,就想说说话。

白露最是有眼色,便说:“夫人,这片园子春日过来极美,但现下时节,想来只有西苑花常在。”

娄玉重点了点头,晨霜会意,就往西苑去了。

还没进园子,远远的娄玉重就看见一个窈窕倩影,心里还想:“这是哪儿的姑娘这样好看?来陪我说说话也好呀!”那倩影好似也看见了她,还冲她行了个礼,娄玉重又看见一个男子扶了那姑娘一把,急急地拉着姑娘走了。

那不是温玉是谁?什么漂亮姑娘!就是个趁机蹬鼻子上脸的、的。

娄玉重的不出个所以然,她从没听过那些难听的话,现在急了也骂不出来,但到底怨恨。

晚饭也没吃,在床上来来回回的想,是什么时候养进来的?大哥大嫂都知道吗?难道这些丫鬟都是看着我给他们报信的?

怪不得这几日对我这样好,原来只是补偿罢了,这些丫鬟也都知道吧!她们是不是每日都在心里笑话我?越想面色越难看,又不能翻身,只能锤床。

原来这里的人对她再好,也不是自己家,这种事情有谁会向着自己,谁会说温玉错了?自己上无兄长,下面的幼弟都是庶母所出,不说他们才四五岁,平时甚至没见过几面,他们会来给她出头?爹呢?爹会站在我这边吗?

娄玉重痛苦的闭上了眼,她知道不会的。他们国公府,使唤得动宫里的人,喜事有皇帝皇后亲自坐镇,爹爹绝不会为自己得罪他们,但若是盛宠至此,那为什么当时没赐婚?

眼看今日这番光景,想来这小公子风流倜傥,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来是他根本没有请过旨,甚至陛下想要赐旨,却被他拒了,为的是,为的是将来若是不合他心意好换掉自己,是了是了,这可说的通得很呐。

大嫂早就有一品诰命在身了,虽然一无所出,但那是陛下御笔亲封的世子妃,那是大哥一早就请来的。哈哈哈,哈哈哈,我可真是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了啊。娄玉重死死的抓着被子,当夜肚子就开始痛了。

还好大夫早就请就在府里,时时候着,这才保了孩子的平安。

倒是娄玉重,既不睁眼,也不动弹。

还是宫里来的姑姑想了个法子,把孩子报过来放在她旁边哭,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会儿娄玉重没有一点力气,只想去死,想想自己的夫君背信弃义至此,自己的至亲毫不在意她,自己还要为他、为他们的荣华富贵受这种折磨,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只想在这里睡死过去算了。

可又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这可是几个月来时时在她肚子里的小东西啊。

娄玉重忍着疼,挣扎着睁开眼睛,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宝宝的额头,小娃娃顿时就不哭了,瞪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娘亲。

看着这小东西,娄玉重总算挤出一丝笑来。

后来他们要抱出去给国公爷看看,就差晨霜抱着出去了。

娄玉重这才睡下,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娄玉重梦见有个人影,远远的她一直追不上,进了一片花海,才看见是自己的夫君躺在一群女子的怀里,她们都穿着她的衣裳,叽叽喳喳的吵极了,他们都看着她笑,那笑声像是催命的,震的她胸口疼。

醒来看见温玉在床边坐着,柔声道:“你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圣上知道了很高兴,说要给孩子赐名字,爹就说大名等一等再取,但小名儿就先叫宝儿,你看如何?”

“是爹起得,自然极好。”娄玉重不回头,闭着眼睛答道。

“阿玉,我今天陪你睡吧。”温玉本就在塌上坐着,现在顺势就要躺下来。

一看娄玉重这样子,温玉就知道那天她肯定看见了,自己没敢再提起,只想着哄哄就好了,虽然妻子有孕纳妾委实不齿,但京城多少人是干干净净的?也不是什么大错罢。

娄玉重自小不爱学孔孟之道,闲书倒是看得不少,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诗话本,更是如数家珍。

她以为她遇到就是这样的爱情,没想到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但就连爹爹,白日里常看母亲的画像,晚上也要到姨娘的房里睡,不然哪里来的那些庶弟。

而自己入府以来,又得兄嫂一家如此厚待,自己又怎能如此苛求?

便让他来躺着了,可心里还是不愿挨着他,娄玉重见他大手一挥搂住了自己,还是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被角,侧过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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