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知即将要跳槽的消息被霓欢知道了,次日一早,霍行知人还没睁眼,就被两个壮汉侍卫一左一右架了出去。霍行知一想就知道是霓欢又想出新办法折腾他了,左不过些脏活累活,他眼睛一闭,任由他们拖着走了出去。
这两个侍卫的动静真不小,此时天还没亮,去霓欢住所的路上,道路两旁已经站着许多人在探头张望。霍行知被拖到前面,他们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一直到了霓欢住的庭院,众侍仆才止步于庭前,开始窃窃私语。
庭院正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霓欢翘着腿坐在那里,身边站着的四个侍卫举着火把,将院中照得很明亮。
霍行知被侍卫粗暴地扔在了地上,而后走向霓欢的身后站定。霍行知拍拍衣服站起来,恭恭敬敬作揖,道:“大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霓欢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小纸团丢到霍行知脚边,问道:“这是你的?”
霍行知把小纸团捡起来,隐约能辨认这团压缩的纸是他给季隐真的兔子。他看了一眼,抬头回答霓欢的话:“不是我的。”
霓欢猛地一掌拍向桌面,道:“有人亲眼看见这东西是你做出来的,你竟然还狡辩?”
霍行知道:“好吧,是我的,怎么了?”
霓欢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拍了好几下胸口给自己舒气,重新靠上椅子,道:“你对我给你安排的工作不满意,我今天就给你换一个。”只见霓欢一招手,一旁一个骨瘦嶙峋的男孩走到霍行知面前,递出了一个刷子。这男孩畏畏缩缩的低着头,手上的刷子迟迟没人接,男孩不禁抬头偷看了霍行知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
霍行知暗叹了一口气,将刷子接了过来。那个男孩一松手,立即跑到一边不起眼的角落。
霓欢道:“想来你之前在灵霄山也算是养尊处优,刷恭桶这种活也许没做过,但来了流明宫就要守流明宫的规矩,无论你先前是什么厉害的身份,或是什么厉害的人。不然,就立马给我滚。”
霍行知道:“好的,我现在开始刷吗?”
霍行知逆来顺受的样子让霓欢三番五次哑了火,她总觉得霍行知应该像前天一样明着暗着和她对着干。她特地挑了季隐真还在睡觉的这个时候来教训霍行知,只要霍行知敢和她顶嘴,或是对刷恭桶这个工作有丝毫的不满意,她一定抽得他体无完肤,但没想到霍行知居然这么……安静。可霍行知越安静,她的气就越大。
霓欢不敢置信问:“你真的要去刷恭桶?”
霍行知道:“可以不去吗?”
霓欢立即冷下脸:“你觉得呢?”
霍行知道:“每份工作都是值得大家尊重的,大小姐,我似乎能听出你对这份工作略带偏见,其实刷恭桶和其他工作有什么不同呢?我昨天劈柴,让大家能吃上热乎的饭,能喝上热乎的水。我今天刷恭桶,能让大家用上干净的恭桶,每次解手都心情舒畅。还有刘班长指派别人任务,这位兄台挑水,这位兄台洒扫,还有这位、这位,数都数不清,都是在做造福流明宫的事情,也没什么不一样。如果一定要比,我的工作因为它的性质,很多人不愿意接受它,而这时候我顶上了,实则我更要有神圣感一点不是吗?我很喜欢我的工作。我说这些话可能冒犯了,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什么都不懂的人计较。”
霍行知这一番话说完,众人心情各异,但竟然有人对霍行知的话深感赞同,幸好大多数人都觉得霍行知有病。
而霓欢真是有火发不出。
霍行知把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如果她生气了,那她就是小气鬼;她要是不生气,她心里憋着难受死了。以霓欢的身份,谁曾经对她这样暗中揶揄过?
霓欢因为气愤,此刻本能地站了起来,但对上霍行知的眼神,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是好,便抿着嘴一语不发,愤愤瞪着霍行知。
霍行知心中全然了然霓欢的气愤,可谁叫霓欢总找他麻烦,他并不打算给霓欢解惑。面对霓欢的脾气,他报之微笑。霓欢一见,心中更是添堵。
众人此时为了讨论霍行知说的有没有道理而越来越大声,霓欢顺势将脾气发在了他们身上,喝道:“这是什么地方,竟让你们高声喧哗?!”
庭院中一瞬间鸦雀无声,混做一团的人群立即低眉顺目站好,不敢再言语半声。霓欢瞧着众人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魔族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小姐,她今天就算要杀了霍行知那又如何?
彻底想明白后,霓欢凌厉的眼神扫到霍行知身上,右手摸向腰间的软鞭。
霍行知顿感不妙,忙道:“大小姐,我已经迫不及待去刷恭桶了,要不我现在就去了!”
霍行知说完也不等霓欢的回答,转身就跑向人群,可霓欢的长鞭接踵而至,竟然一点也不顾及这里的人是他们魔族的自己人,这架势定是要他好好吃一顿苦头才肯罢休!
众人尖叫着,抱着头在庭院四散跑开,霍行知一个翻滚躲开了这一鞭子,鞭子落在他身侧,将地上的石板地砖拍了个稀碎,还有些溅到了他的脸上。
霍行知连滚带爬往一边的大树跑去,跑到一半,抓他的那两个侍卫倏然出现堵在了树的前面,伸手就要来抓他。
脑后的鞭声逼近,霍行知抓着两个侍卫的胳膊顺势翻了过去,这下位置一变,面对霓欢鞭子的人就他们了。算原装霍行知装模作样做了二十年好事做成肌肉记忆了,他蹲下的同时也踹了那两人的腿弯,让其双双跪倒在地。
虽然姿势不雅观,但好歹避过一劫。
霓欢的第二鞭子甩到了那颗大树上,那一刹那,上面的叶子扑簌簌地掉下来,整棵树抖动不止。霍行知抬头一看,这棵树的半腰被打进去了半截,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现在都断成两截了。
霍行知咽了咽口水,慌忙跑到了树后,视线往大门方向望去,隔得不远,但中间连个格挡物都没有,如果出去躲不开霓欢的鞭子的话,他就要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霓欢甩了两鞭子,霎时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整个人又活泼起来,说话带笑道:“喂!别站着了,快去把霍行知给我抓过来!”
六个侍卫齐应了一声,向霍行知躲藏的大树走来。
霍行知能躲到哪里去,先不说流明宫的侍卫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还有个霓欢,高兴的时候还好,不高兴的时候抬手就会给他两鞭子,不死也要一直躺着。
六个护卫将大树围住,霍行知绝望无比的手脚并用地抱紧大树,哀嚎道:“我不就多说了两句吗你就要痛下杀手,我下次不说了还不行吗,我真的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别乱碰我——不要碰我——杀好人了——!!”
“我要死了——救命啊——不要啊——我真的错了!!”
六个侍卫只碰过硬钉子没碰过软钉子,一时之间拽霍行知也不是,不拽也不是,面面相觑看向霓欢寻求指引。
霓欢哼了一声,刚抬手让他们尽管把霍行知从树上扯下来,庭院的一侧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这是做什么?”
霍行知听见这道声音立即睁大眼看向声音来处,季隐真站在那里,身上披着一件披风,头发还没束起来,垂在肩侧,看样子是刚起床就来这里了。霓欢的住处和季隐真的住处离得不远,估计是听到了异响尖叫被吵醒了。
这下,不用侍卫们生拉硬拽,霍行知自己跳了下来,疾步跑到季隐真身边,一手拽着季隐真的胳膊,一手指着霓欢,叫道:“她要杀了我!你看那棵树被打成那个样子,都是霓欢干的,如果我没躲开,变成那样子的东西就是我啦!就是她!就是她!”
霓欢辩解道:“杀你?我要真想杀你,你还能活到这个时候吗?”
霍行知又拽了拽季隐真:“你看她你看她,她还在狡辩,大家都看见了!”
霓欢道:“隐真哥哥,是他先三番五次惹我生气的!而且我并没打算杀他,只是、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霍行知道:“隐真哥哥,你看我脸上的血,都是被她那根破鞭子打烂的石板溅成这样的,你看,那块石板就在那里!”
霓欢斥道:“谁准你叫‘隐真哥哥’的?!”
霍行知道:“凭什么你能叫我不能叫?‘隐真哥哥’什么时候只能你一个人叫了?”
霓欢被气的深吸了一口气,手即将放在鞭子的时候,季隐真终于开口插入了他们的话题之中:“我的兔子呢?它一晚上都没回来,我很担心它。你们看见它了吗?”
霓欢脸色一变,侧开脸不说话。霍行知最喜欢在这种时候发言了,瞪了一眼霓欢,开始满地搜寻那个纸团,可刚刚换乱中早不知被踢到了哪里。他正扭头找着,一边伸来一只手,手中正是纸兔子的尸体,那人道:“是这个吗?”
霍行知一喜,道:“谢谢了、谢谢了。”他转头将纸团伸到季隐真面前,道,“霓欢把它捏死了。”
季隐真皱起了眉头,将纸团捧到自己手中,盯了良久,重重叹了口气,这口气中颇有悲伤的味道。
霍行知听到季隐真叹气不由得挑了下眉。他没想到季隐真竟然也会叹气,倒是有趣得很。
霓欢听见叹气声重重地瞪了一眼递纸团的那个人,那人低着头也不知有没有看到。霍行知对季隐真的反应很满意,也回头赞赏地看向了递纸团那人。这一看,原来是被他踹倒从而躲过霓欢鞭子的两个侍卫的其中一人。
季隐真抬头问霓欢道:“你为什么要捏死它?”
霓欢“额”了好几声,道:“我、我,我……看它太旧了,想给你换个新的,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对不起隐真哥哥,你不要怪我。”
霍行知没想到霓欢还真能编个理由出来,心中“嘁”了一声,靠近季隐真,道:“隐真,我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把它埋了吧。它是我亲手做出来的,它死了,我也有点伤心。”
季隐真点点头,摸了摸那团纸,叹道:“我教它说了好多话,可它太笨了,一整天就学会两句话,刚学会就死了。”
霍行知道:“没关系,我下次给你弄个聪明的。”
季隐真道:“你还能控制它聪明或者愚笨吗?”
霍行知道:“我多做些,笨的我留着,聪明的你拿去玩。”
季隐真闻言,又看向手里的纸团,道:“以后说吧。”转身走了。
霍行知立即跟了上去。
霓欢:名门正派的人都是贱人(独自疗伤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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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黑工日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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