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万两怎么办?”
俞晚落说:“当然是找太子殿下要。”
陛下论功行赏,准备册封齐元旭为南明王。
文武百官对此颇有微词,排除巫蛊一事不说,先是谈到齐元旭送给永王的马,然后就是周氏一族作风不正,若是人人效仿,亲王爵位之说贻笑大方。
萱王知道,这都是沈氏的人在从中作梗。
但沈游此前对齐元旭动手,皇帝也有所耳闻,所以在这件事上也不好闹的太过,引皇帝忌惮和刨根问底。
齐元淙大概授意过,所以这件事闹了两三天就风平浪静了。
唯独福王还有些不开心。
没找到邓少觉,自己又被俞氏和东宫的人摆了一道,齐元淙的脸色不能说差了。
但与上一世相比,他这会儿的心性就沉稳了许多。
甚至在福王说到‘这本就不合规矩’的时候,他一把拉下,“十弟,话也不能这么说,陛下只是封七哥为王,又不是给他兵给他马,否则别说是你了,我也不乐意。”
他说:“我也是为景镇打抱不平,七哥只是带了一次,可咱们景镇在西北驻扎多年,经验丰富,实在可惜。”
他说这话的意思,若是陛下想给齐元旭兵马,让他领兵打仗,那么齐景镇也得回西北,驻守一方,不能厚此薄彼。
陛下有些为难了。
齐景宥开口,“景镇他自己不去,关七皇叔什么事。”
这句话也说到要点上了,齐景镇要是说想带兵,那陛下少不得要提防一下他的心思,毕竟他的身后是沈氏,和誉王一道。
可齐景镇说不想,依旧乐的逍遥,先不说皇帝会不会怀疑他这是在藏愚守拙,誉王就该不开心了。
这下就是福王站出来说话,“景镇那是不去吗,那是陛下看他年纪小,经验不多,三哥不是我说啊,这小子你看这身量就知道有匹夫之勇,让他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啊。”
萱王问:“景镇,你觉得如何?”
所有的视线都投向了他。
“臣嘴笨,向来不会说话,但凭陛下做主就是,陛下若需要,臣随时上战场,若不用,也乐个逍遥。”
不卑不亢,还有些无所谓的态度。
所以说前世的齐景镇看着虽闲云野鹤了些,但其中的水深火热早已谙熟于心。
萱王说,“这件事,择日再议吧,容朕再好好考虑一番,吃饭。”
离席后,福王还在喋喋不休,“我说你是不是傻,你父亲留给你那么显赫的兵马你都不要了?要是我,马不停蹄的就把西北那边的军权笼到我自己手里了。”
齐景镇瞥了他一眼,估计在想:我这个傻王叔。
誉王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倒是觉得景镇在席上说的那番话不错,本就该如此,咱们心里想什么,陛下一清二楚,即便是没有此心也要深受提防,何不如散漫些。让他自个儿猜去吧。”
“六哥你怎么也这样说,你别忘了,那可是咱们四哥的兵马,咱们要是把西北那边拿下来了,全盛京都得看咱们的脸色。”
誉王转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俞晚落能察觉到他目光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森森寒意,但转而又浮上了一脸笑容。
仿佛刚才的阴冷不曾存在过。
他笑的可喜,“十弟你说话真有意思,咱们有陛下,谁敢给咱们脸色。”
福王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也听出话里的警醒之意,跟着他跑了。
走到一半,有人给齐元淙送来了一封信。
齐元淙看完信之后,看向了俞晚落。
应该是邓少觉的信。
看来很快他就会再次找上自己。
五万两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可太子送话过来,说:“太贵了。”
“…………”
俞晚落不禁,“东宫也这么穷?”
卢立说:“新皇刚登基没多久就碰上战事,修缮避暑行宫以及册封各位亲王郡主,还有笼络朝臣,这都需要开销,上个月南边几个县还遇水涝,国库入不敷出,太子以身作则,捐出去不少,行宫里的一应开销也都是缩减过的,所以只能给俞二小姐,”
他伸出两个手指。
“而且,东宫出去的银钱,会被誉王殿下发现,剩下的叫俞二小姐自个儿想想办法。”
俞晚落叹了口气,“也罢,太子体恤民情是好事。”
可忽然间,她好像摸索到了什么,“他让你来跟我说?”
卢立惭愧的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太子好像早就发现奴才是您的人了。”
俞晚落想着:“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那他知道我在计划什么吗?”
“他知道誉王殿下的罪证是您放出来的,至于邓少觉手里有什么东西,奴才说,还没见到,他口风又紧,只知道跟沈氏有关。”
“行,东西没到手之前,还是别声张出去,免得东宫有沈氏的眼线。”
“是。”
可剩下的三万两,她去什么地方弄呢?
避暑行宫愈见清凉之意,山下园林更是森郁繁茂。
跑马的地方有一处长长的凉亭,隔几丈安置了竹帘屏风。
俞晚落还在愁钱的事情,一阵风刮来,脸上的帕子被吹走了。
飘飘悠悠,隔着飘动的纱幔,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端庄儒雅的青年书生。
一身竹青色的锦袍,领口齐整,淡金色纹样交织,清隽淡雅至极。
那方手帕从他的发冠上,那么一低头,就落在了他的手心。
接着他看到了俞晚落。
即便前世见过多次这双眼睛,俞晚落还是不由得被它所吸引。
如寒星般清明透亮,却像是含着烟波浩渺。
只那么一眼,就能让人看到他那如沐清风般的品质面貌。
男子为难了片刻,将手帕搁置在袖子上,然后轻轻托于栏杆,如云水一般的轻柔,颔首离去。
他兄长陈兰裕前些时日成了亲,过段时间就要入朝为官,便换作了他来为太子伴读。
今日应是来引荐的。
想当初,陈兰时也是这般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人称京华第一公子。
即便是后来跛了脚,静静的站在某地,身上依旧有一种清风朗月的气质。
可上一世,却被人算计,成了最后那个颓败潦倒的男子。
不仅仅是扼腕叹息那么简单。
听外人千说万说,不如亲眼见到一次。
陈兰时虽不是现在的国公夫人亲生,可看如今这精神样貌,便知被教养的不错。
趁着卢立送上糕点的时候,她忽有一计,说:“太子腰间有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
“嗯,那怎么了?”
想起最近烦心之事,卢立惊道:“二小姐不会想着拿去变卖吧?”
“人要学会变通。”
卢立护主,正色道:“太子玉佩,怎能轻易变卖,传出去叫人笑话。”
“谁说变卖了,是抵押。”
“谁敢收储君的东西,万一流传出去,誉王府的人必会察觉。”
“所以得找一识时务,眼力见的冤大头,咱们押的,是太子的脸面。”
卢立嘀咕着:“那还不如说是奴才偷的,也好过卖太子殿下的脸面。”
俞晚落笑着:“这么快就被太子殿下的品性折服了?”
他不说话,可见心里还是不情愿的。
“放心,我出面,就当是我欠的。”
“那行。”
“……”
卢立跃跃欲试,“二小姐准备怎么做?”
“首先,把太子殿下的玉佩给扯下来。”
“我,我扯?”
俞晚落瞅他,“难不成我扯?”
“行吧。”
“现在就去。”
“现在?”
“对,当着陈兰时的面去扯,也不用事先告知太子。”
卢立憋出一句:“奴才可只有一个胆子,也只有一条命。”
“怕什么,太子会默许你所作所为的。”
卢立难为了难为,深呼一口气,走到太子殿下面前,扯下了他腰间的玉佩,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然后装作无事人一般端着盘子下去了。
短短的一瞬,可见在座之人的疑惑不解,陈兰裕就差手指着让人去抓他了。
卢立呢,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绊一跤。
俞晚落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平复心情,见人来了,差点没给她跪下,“姑奶奶,不带这么消遣人的,日后我在太子殿下面前还怎么做人呐!”
俞晚落扯过他手里的玉佩,“放心,太子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第二日,她戴上了一顶长帷帽,来到了陈兰时的当铺。
但陈兰时没有亲自接见,而是让掌柜的将她引到一处房间,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赫然放着太子玉佩和三万两白银。
俞晚落了然一笑,对着里面的暗间颔首致谢。
如此,方可成了。
为了不引起齐元淙的注意,她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卢立去办了。
反正最后也是要转交给太子的。
剩下的事情就让他查实取证就是。
中秋宫宴,沧澜水榭四周挂上了一个个隽雅秀丽的宫灯,顺着湖上游廊绵延起伏。
好似游龙飞舞,又置身晚霞银河之中,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听说是齐景宥在山下采买的时候,看到琳琅满目的彩灯时想到的好主意。
“与民同乐么,父皇母后,你们觉得如何?”
萱王心里欢喜,嘴上还是要骄矜一下的,“尚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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