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学的路上招娣和仙女姐姐讨论着昨天听到的消息,“好可惜爸爸没有继续上学,不然他也可能在城里安家。”
“那样可能就没你喽。”仙女姐姐打趣招娣。
“没我······没我可能更好吧。”招娣低头踢着石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没你我和谁说话啊,我可好久没和别人说话了。”她的话没什么安慰效果。
“等你长大了,我告诉你我的事好不好?”仙女姐姐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许下了承诺。
“什么时候算长大呢?仙女也会有故事吗?”
“当然了,我过来做任务你才会认识我啊。”
“什么任务?”招娣双眼亮晶晶的环视着四周,似是要找到仙女姐姐的位置,这无疑是徒劳的,但仙女姐姐还是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你没听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吗?到时候我挑点你能听的说给你。”好大一张饼画在了招娣眼前。不过她年龄小,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自此,仙女姐姐反倒掌握了一种拿捏招娣的小办法。
就这样在招娣放暑假时,大姐姐去参加高考了。她每天在院子里听奶奶骂爸爸妈妈不知节省一起去县里照顾姐姐,一边又期待着姐姐能考个好成绩,继续有上次大闹的底气。
那样鲜活的她真的很美。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不用生男孩也可以拥有平等。
平等是她在学校学到的,人人生而平等。
但在她家,女人只有生了男孩才能平等的坐在桌上。
学习好,好到能考上大学是第二把能坐在桌上的凳子。
也许······招娣不敢接着想下去。
她怕她不行,但她又为这样的想法兴奋。
她看着絮叨的奶奶,觉得奶奶骂人也比以往更精神,似是也期待着姐姐能考个好学校。
等待的日子头一次变得漫长,不同于等待叔叔婶婶的时候,现在她觉得连每年一贯的天气都燥热的难以忍受。
姐姐考完试回来了。村口早就聚集了些好事的叔伯婶娘们。
奶奶爷爷没去村口看热闹,却默许了招娣出门。
她看不出高兴还是难过,平静的对打听的叔伯婶娘笑着说不知道得等成绩。
也有不识趣的人一直追问,好像能从中获得蛛丝马迹,破了他心中的惊天大案。
但姐姐一律打着哈哈,不受干扰,往自家的方向前进。
她们也看到了招娣,但没有招呼,也没有停留,她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习惯了的招娣看她回家后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好不容易有时间她想去挖蘑菇。
看她犹豫,仙女姐姐以为她被她们的态度伤到了,出言安慰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哈哈哈,这个时间不一定能采到,但是你愿意试试也行,正好明天也有集。”
“啊?蘑菇能放到第二天吗?”
“不然你还想现在采了就去卖吗?现在也没地方卖啊。而且我有独家秘方可以让蘑菇第二天也很新鲜!”
招娣得到了仙女姐姐的肯定后立马出发,她想摘蘑菇好久了,能换点钱的话她也能买点什么。
她一直采到太阳快下山了也没采到多少,这么一点杂菌是卖不上什么价的。
招娣有些丧气起来。
“你明早再来采,肯定能行。”
招娣回到奶奶家果然遭到了斥骂。
除了她回来晚了,还有一个原因,姐姐没过来,爸爸也没有。
这样的对待让她们羞恼。
“去喊他们过来。”奶奶一如既往让招娣去传话。
但这次招娣不确定她能不能叫过来人。
招娣觉得不只是姐姐变了,妈妈因为姐姐变了,爸爸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站在门口为接下来可能收到的斥责做准备,进屋后,她复述了奶奶的话,她以为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姐姐告诉她:“我不去了,你告诉他们,谁来谁去都是一句话,不知道得等成绩。”
说完姐姐就接着干活去了,这样客气的态度反而比斥责更让招娣难受,是疏离感,是隐藏在客气表面下的不在乎。
招娣往其他人的方向望去,妈妈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转身进屋了。
在招娣准备离开时妈妈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旧书包,包里还有不少东西。
“招娣这些你拿回去用吧。”
招娣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只剩一丝理智提拽着她回答:“我不是叫月诗吗?”
大家都被这突然的问话难住了一般震惊着、沉默着。
窒息感让招娣在最后一丝理智绷断前逃离了这里,没有告别,没有关门。
招娣像个烙印一般打在了她的身上,让每个人有理由嘲笑她,留下的伤口又在不经意的时刻给予她最深刻的痛楚。
别人在叫她招娣时,她可以反驳;别人在疏远她时,她可以远离;别人在讽刺她时,她可以装听不懂。
但不能是她们叫他招娣!
不能是反抗的家人们叫他招娣!
不能是追求平等的她们叫他招娣!
这一刻,在她脑中鲜活、反抗的姐姐失去了色彩。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还被叫着招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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