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谁知道，这一路，玄鸟的胆战心惊，与瑟瑟发抖。

萦眇虽是只才化形不久的莲妖，但妖族开智已是不易，能凝形并化形成功的妖，听说实力堪比人间金丹修士，在妖界——都可以占座小山为妖王了。

不是，温昼燃不可能没察觉到吧？

站在马车顶上的玄鸟同刚爬上来的萦眇面面相觑。

桂圆和归竹看不到妖物，也发现不了道路中妖力凝结而成的朵朵白莲，这一行人皆处于幻境中，可不就是唯有她清醒吗？

想通这个道理后，流萤心情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温昼燃披着温溯夜身份时她尚能正常地同他相处，虽然她每分每秒都知道自己对着的人是温昼燃，可当他“真正”成了温昼燃后，她发现自己再不能自然地喊出夫君那两个字了，“你......”

罢了，问他何时知道的没有意义。

“我......”

刚被拆穿就急着解释会不会显得她很心虚？

“你还活着。”于是流萤思来想去，干巴巴回了一句，“太好了。”

温府的马车宽敞得不成样子，同排足足能安放下三个健壮青年，也因此当俩人同时安静下来，便显得空气被谁一把捏紧了似的喘不过来气。

少女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像是眼看无所退路后有气无力的妥协，车里的妖是这么以为的，车顶上两只妖也大差不差。

萦眇吞了口唾沫，青色根茎扒在车顶上，白嫩花瓣叶一扭一扭，探头想钻进窗子里，本能作祟，忘了自己是为恩妖来的了，“她好香啊。”

听见动静，流萤忽然望向他身后，愣住，温昼燃慢慢将头扭了回去。

“恩妖恩妖，我是萦眇。”萦眇巨大的花头试图通过这间小小的窗子钻到里面去，可她一片瓣叶甚至比这半个车都长，嫩瓣挤出了好些道拉长的印子，倒是韧性十足地没有破——这场面诡异到，连温昼燃都盯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毫不留情将她拍了出去。

萦眇“吧唧”一屁股坐没了地上的小莲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镇压着，只能坐在地上老老实实看着马车的尾巴，在她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

她不计较恩妖打她，或者说瞬间就忘了这茬了，她只心心念念那个香香的人族。

哼，还会见到的，萦眇要吃了你。

“那是只......莲花妖？”流萤试图同温昼燃搭话。

“看不见。”

“......”这不是阴阳怪气这是什么，流萤哽住，默了半晌，才有些晦涩的说：“对不起。”

温昼燃听完这三个字心底没有丝毫波澜，掀起眼皮往外睇了眼，听见外面的两个丫鬟在聊天，说是快到莲生寺了。

旁边人又声音微弱地道：“其实我一开始就能看见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新婚夜当晚，我就什么都能看见，也能听见了。”

温昼燃蓦地想到了先前在她手镯里发现的那一道灵气，燃尽了的仙符灵气。

是谁？凡家没有修士，哦......好像有，练气期的凡流恪，少年挑了挑眉，有几分意外。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察觉到，她和他幻境里的其他人不一样的太明显，她能同他对话，甚至还能觉摸出他的情绪，对他杀人也不意外，只是他当时没往这方面想。

后来她变得更加得寸进尺，套他的话，问他以前的事，还提起一年前，他那会有所猜测，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可能，甚至后来还起念同她伪装一段时间人族夫妻，意图见她知晓这几日同她共寝共食的人是只恶妖后崩溃破碎的样子。

失策。

温昼燃情绪不佳，素来微微上挑的眼尾和唇角此时都耷拉着，望着外面。

“我一直想同你道歉，只是没找到机会，一年前——”流萤对着他的后脑勺忏悔，却被他突然刺来的眼神打断，他不想听，于是她将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少女发丝底衣半湿，外面不知何时开始冒雨，窗子刮过一阵风，渗得她整个人抖了一下，“温昼燃......我以后可以这么喊你吗？”

队伍停了，温昼燃看见卫勤氏踩着人身下了车，丫鬟撑着把伞，俩人正对着后面的这辆马车走来。

他其实今天来莲生寺有别的事，跟这件事比起来，凡流萤实在占不了他太多心思，他甚至懒得去琢磨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在凡府那两年，他用的不是现如今的这张脸。

“溯夜，同阿娘一道走。”卫勤氏脸上带笑，高扬的凤眸与神采在雨里模糊不清。

流萤眼睁睁看着温昼燃下车，携着卫勤氏一同入了寺。

她在马车上望着他们背影，坐了良久，直到桂圆和归竹的表情都流露出忧色，才扶着她们的手跳了下去。

“你们有觉得这附近哪里异常吗？”流萤问。

桂圆和归竹皆是茫然地摇头，“没有啊。”

“这里环境这么好，绿水青山的！空气也比咱们府里清新，还有刚才出城的时候，世子夫人您肯定没看，城里街道可热闹着呢，有卖糖人的，有杂耍、写画、说书的，还有乞讨攒路费去灵山的修士呢！”桂圆眼睛圆亮，兴奋得三步一蹦哒。

见她这么开心，流萤当下便说不出口这附近有妖，让她们待会儿小心些的这种煞风景话了。

落后一步的归竹心思细腻，发现世子夫人只是勉强笑笑应和，心情似不大畅快，不过她也没往正确的方向想，只是猜测可能世子和世子夫人方才在马车上吵架了？

但如果这样的话，她们紧跟着马车，怎么什么都没听到呢？

...

莲生寺坐落于玉京城外不远的一处矮山上，山脚至山平有排排修得齐整的台阶，听说需得一步一步走上去以示心诚，所求才能大概率如愿。

——求子求的自然是观音，他们的目的地也正是最远最高的观音殿。

温昼燃同卫勤氏走得快，流萤和桂圆归竹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她们看不见，其实她们三人头顶还有只人族脑袋大小的玄鸟，随着她们爬台阶的速度而飞飞停停。

“所以你也能看见我喽？”玄鸟飞累了，想踩在流萤肩上，但它瞅了瞅自己脏兮兮的爪子，罕见地不好意思了起来，“哎呀，太脏了，算了。”

她爬台阶爬得慢，桂圆和归竹明显是被她拖累，流萤便让她们先上去，附近虽没什么人，但未必没有危险，她俩踌躇着想留下，最后还是被流萤劝走了。

“你不是可以变小吗？你变小点脏了也没关系。”流萤笑道。

玄鸟便化作巴掌大，它有种微妙的新奇感，这还是它第一次同人族对话，“你不怕我啊？我可是妖。”

“不怕。”流萤慢慢悠悠地，心里琢磨着怎样自然地再跟它套话，“不是他让你跟着我吗。”

“你怎么知道？！”玄鸟果然很震惊，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很容易想到的事。

妖和妖之间果然也很不一样。

流萤沉默片刻，“他今天是不是要做什么。”

“这你也知道？！”玄鸟又震惊了，它尖长的喙嘴微微张大，嘟嘟囔囔道：“其实你知道也无妨，你迟早都会知道的，本来和你也有点关系。”

玄鸟这话刚说完，流萤正疑惑着温昼燃今天要做什么事还能同她有关系，忽然听见它一声粗嘎的巨大嘶鸣——因为离的太近了，它站着几乎就在流萤的耳边，流萤霎时只觉得耳朵爆鸣，嗡嗡作响，连它下一秒飞到空中，鸟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也听不清了。

随后身后猛传来一股冲力，流萤被一只手掐着后脖轻飘飘拎起来，这人.....不对，这只妖力气大的惊人，一掌重击在流萤后背，可能看她是个凡人没动妖力，可单凭这一掌，流萤便觉得五脏六腑几乎像被座山猛压了下来，她喷出一口鲜血，想回头看看，但又被另一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妩媚女妖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

流萤彻底失去了意识。

观音殿里，温昼燃目光掠过观音座下的巨大白莲，萦眇的莲花花瓣冲着他摇了摇，摇了两下，它就停住。

等会儿。

萦眇发现今日寺里来了很多不速之客——自然不是指人族，毕竟莲生寺每日都会有人来，只是今日好像被哪家权贵封了进寺的路，来的人没有往日多。

她指的不速之客是同她一样的妖族。

她的恩妖和那只黑漆漆的鸟就不算了，另外好像还有两只妖，一只妖气微弱，似是受了重伤，另一只倒是精神，只是妖气若隐若现的。

萦眇警惕起来，不会都是来跟她抢吃的的吧？那个香香的人族，怎么同他们站在一起了。

[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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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