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西边这间屋子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此时太阳正热,床不算舒适,只是硬木板上铺了层薄褥而已。

之前是疼,连续不间断的闷疼,如今躺在床上感受却好像更多了,呼吸艰难,还不能平躺,因为上半身根本直不起来。

温昼燃想,这才像是正常人生病的样子,面无血色、狼狈窘促地窝缩,他坐在屋里仅有的木椅上,问:“谁打的?”

流萤睁着眼,声线低微,“一只男妖。”

“一男一女?”

“对。”流萤不知他为何问这个,但能聊天起码她不会睡过去,“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温昼燃沉默几息,轻哂了声,“跟你有关系吗?”

“带着我。”流萤道,她眨了眨眼,但眼皮立马黏在了眼睛上,透过一道用力睁开的缝隙,少年朦胧模糊的身形重新落于视线中,她安心地缓了下,“我先前说若你在幽冥台活了下来,要弥补当年我做过的错事。”

温昼燃想:早干嘛去了呢,如今说这些无济于事的话,是终于意识到他不是以前那个她说东不往西的蠢奴才了吗,可古怪的是,他现在听到这些话并不恼火,也许是见她这般模样心情太愉悦了,冲淡了另一种本该有的情绪。

流萤:“我知道你恨我,想带我去妖界见识那里的残恶血腥,琢磨出了不下百种报复我的方法,还想要将我炼成鬼尸,系着铁链像条宠物一样讨好你。”

温昼燃:“......”

“但你也清楚,这样做并不能真正的让你解恨对吗?”流萤想着前世,循循善诱道:“你最想要的其实不是我的困窘和道歉,是想让我将那两年平静的生活还给你,是吗?”

上方忽屏下一层阴影,少年熟悉的淡漠脸孔映入眼帘,他只要一靠近,流萤就会察觉到周围如阴云密布般涌上丝丝令人窒闷的森寒气,不由得缓缓抿住了唇。

温昼燃脸上最长的疤,从他的唇角牵连至右眼下,在少年白得发冷的脸庞如一条蜿蜒的缝线。

异瞳噙住她,“说这么多自以为是的话,以为能让我放过你?”

“......”流萤愣了下,“我是想帮你——”

“帮我实现心愿?”温昼燃打断她,微昂起下颚,偏了偏头对着半空直接笑出声来,“那你可真是人族的叛徒了,为了自己不被报复,甘愿做妖族的走狗。”

“无关人族妖族,”流萤纠正他,“我只是想帮你,这是我欠你的,包括病愈之后,我会主动跟着你去妖界,不用你捉我去,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是有可能不这么针锋相对,也能好好相处的。”

“不就是怕我报复你吗?”温昼燃目光阴恻恻地听完,做出定论。

流萤:“......你便如此理解吧,我确实也不想与你那样相处。”其实不是完全没道理,上一世的经历,她也委实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温昼燃心里冷笑,果然,前面说那么多都是废话,如今这才是凡流萤的真实心声——见到他回来了,并且实力强悍到捏死她如同捏死蚂蚁,她害怕了,她也许不怕死,但恐惧他折磨她,报复她。

既如此害怕,当初对他做出那些事时,怎就不见她有半分迟疑呢?

...

少女力竭,体现在在外偷听的萦眇都没听着她一点声,只有温昼燃一会儿冷笑一会儿大笑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萦眇掏了掏耳朵,切断那边的动静。

她问墙上站着的玄鸟,“恩妖如今什么境界?你知道吗?”

玄鸟本来轻松惬意地梳理着羽毛,闻言瞬间警惕起来,“你问这做什么?”

“他能解开幽冥台的封印,这当时连渊烬妖君都做不到。”萦眇无辜地说:“而且我听到你给那个人族说渊烬死了......幽冥台封印解开后,他难道没逃出来吗?”

“渊烬他......呃,逃出来了,那就是逃出来后又被杀了呗。”玄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是聪明了一回,没说渊烬是温昼燃杀死的,妖界若知晓妖君是被温昼燃害死,那他势必会成为新的众矢之的。

温昼燃至今实力,虽然可能有神通期,但渊烬打尽众妖与无咎山结契时,可是已达化神末期,只待天劫了。

温昼燃也不是傻的,渊烬作为妖族妖君,在幽冥台下也是众妖间无声默认的领头大妖,温昼燃记仇但很能忍,渊烬夺他那条命,一直隐忍了半年,直到他研究明白了封印逃出去后才报的仇。

神通期打化神期......还打赢了?那场大战究竟是怎么“反妖道”打的,事实上,玄鸟没见识过,因为他们一开打,它便被不知谁的妖力一巴掌轰飞失去了意识,险些现场变成一具干巴巴的冰冷鸟尸。

“竟能杀了渊烬妖君。”萦眇敬畏地哆嗦一下,“恩妖的对手看起来也很强大了。”

玄鸟:“?什么对手。”

“恩妖不是从渊烬妖君那里得到了钥匙的下落,那就说明他是渊烬妖君传承的下一任妖君,而那只有能力杀了渊烬的妖,肯定就是恩妖日后与无咎山结契最大的对手。”萦眇解释道。

“......这样啊。”玄鸟打了个哈哈,“对,你说的对。”

萦眇感觉这笨鸟怪怪的,像是听不懂她的话,翻了个白眼,以为它看不起自己的分析。

哼,蠢鸟!以后你才会明白你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错过了未来妖君的大腿!

“吱拉——”

祁云阳带着背着药箱的老郎中急匆匆推门入内。

进院后先扫了眼正屋门完好关着,祁云阳长松口气,领着老郎中去角落西屋。

弗一进门,俩人都被站在床边的少年吓个够呛。

也可能是跑得太急出现了幻觉,不然他周围怎么会有这么多散发着冷气的黑雾,和他望过来的左眼一样浓稠的黑,清癯支棱立在旁边,像个煞神。

幻觉,幻觉。

老郎中本就老眼昏花,没多想,专注看向床上的伤患,“姑娘的背是被妖物抓伤的?”

“是的。”流萤觑落后的温昼燃,垂下眼。

也不知他方才又生的哪门子气,说她的想法他不认同,顺着他说他又发冷气。

妖怎么会有那么多气可生?

“两位不相干的就先出去吧。”老郎中擦擦额头上的汗,将药箱放至温昼燃刚坐过的凳子旁边一张圆桌上。

祁云阳准备出去,看温昼燃还站在原处,像是没听到一般,不禁出声,“她伤到了后背的骨头,郎中要探骨。”

话说完祁云阳才想起他是只妖,跟只妖说人族的男女大防......很奇怪,祁云阳当下滞了会,有点无名尴尬,被流萤急急打住,“没关系,他就在屋里待着,不能出去。”

温昼燃险些被气笑,什么叫不能出去?

祁云阳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时望着流萤欲言又止,嗫嚅半刻后被老郎中催促,只得出去阖上门。

老郎中探完骨,下意识瞅了眼只用侧脸对着他的那个少年,“胸骨肋断,倒是没有别的,你是这姑娘的弟弟?是的话过来搭把手,我要做复位了。”

流萤:“......”

温昼燃:“......”

“看住她的胳膊,按住颈部,别让她动。”流萤发现,温昼燃可能是对这个复位很感兴趣,他竟听这老郎中的话,开始琢磨如何能将她按死在床上——是像死了一样不动的按死。

少年歪头,一手掐住床上少女的后颈,“这样——?”

触感让温昼燃险些收回手,他瞳孔剧烈震动,面无表情地又忍住了。

流萤疼得出了很多汗,又湿又热,少女皮肤细腻光滑,糅合成了一种奇怪的粘滑感,温昼燃想用力,却又有点厌恶这种触觉。

“......”老郎中同样觉得哪里奇怪,但好像又没有,按的挺牢实的,“行,那你按住了啊。”

但是不是也太牢实了?

流萤闭了闭眼,咬紧唇,整张脸埋进枕头里,所幸这煎熬的过程并不持久,约莫一盏茶时间,老郎中便开始提笔写药方。

写完,他将药方递给温昼燃,“去抓药吧,得喝个一月左右,期间注意着别大动。”

温昼燃兴致过去,没接,越过他准备出门,老郎中眉毛难舍难分连在一起,就要抬手拍他的背,流萤见状,赶忙出声,“您给我吧。”

“哼哼,现在的半大小子,一个个气死老子。”老郎中碎碎叨叨着,流萤如今没有现银,想从头上拆下根簪子来,被老郎中挥手推拒了,“行了,这是云阳的人情,你要谢便谢他吧。”

老郎中走后,祁云阳送他顺便去买药,萦眇好奇溜进屋里来,见流萤平躺在床上,睁着一双老大的眼睛,望向院外。

“人族,你好了?”萦眇坐到床边。

流萤摇了摇头,“还是很疼,站不起来。”

“那两天能好吗?”萦眇不清楚人族的恢复速度,但感觉两天应该差不多了,因为她在这个地方的忍耐限度只有两天。

流萤:“......我觉得可能不太行。”

“你要不修个炼吧,”萦眇提议道:“修士和我们妖族,只要灵气充裕,再严重的伤都能在一日之内痊愈。”

流萤确实有想过在这世尝试修炼,不过就像妖族开智不易,人族的练气期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她没有尊师,如今对这条路一窍不通。

“我知道修士一途很讲究天赋,像你说的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修士。”流萤道:“修炼到能以自保,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九霄对修炼有追求的修士,或是一心问天羽化登仙,或是兴之所至少年意气,捉妖擒妖是让他们赏心的乐事,但对流萤来说,平凡的生活却更为她所希翼。

“可你们人族修炼多容易呀,我们妖族只有一座无咎山,你们有灵山、五大灵域、还有数不清的大小仙门,都是灵气浓厚之地,这么好的条件,”萦眇咂嘴,眼馋的没边了,“而且人族修到化神期,也能多活好几百年,你的志向也太低了吧。”

“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些许代价的。”流萤对自己现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很珍惜。

这话被在外的温昼燃听到,他甩眸睨过去,发现流萤也正在看着他,眼瞳空乏,似有出神。

温昼燃:“......”什么意思?

内涵他?

温昼燃清楚,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可他和凡流萤不一样,他没什么不能失去的。

[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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