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老郎中开的汤药，夜幕将临，流萤感觉胸骨痛感明显减轻，也能忍痛下床走几步了。
正巧刚到院里，便看见主屋的门轻轻被人推开，流萤一顿，便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对上了眼。
小姑娘看见院子里这么多人，立马局促地垂下头，流萤身旁的祁云阳见状脸色一变，几步赶过去，压低声道：“不是让你不要出来了！”
“哥，是娘，娘又开始难受了，我这次拉不住她。”
祁云阳脸色瞬间又转为惨白，顾不上身后几道目光，拉着妹妹匆忙走进屋里。
流萤一时左右脚打架，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眼神反射性地往一个方向探。
“三小姐怎么老看我们。”玄鸟早就想说了，流萤下午躺在床上那会，也是时不时就要往外看几眼，看得它一只妖都怀疑自己身后有没有鬼。
——等会，鬼，好像还真有......
玄鸟也望向墙下不知在垂眸想些什么的少年。
他这一下午，到底在琢磨什么事，这里站一会儿那边望一会儿，传音也不回，大太阳下，竟就这么顶着最讨厌的日光站了这么久——说明他心情应该不算差，玄鸟最终七拐八弯地得出结论。
流萤也终于决定好，朝温昼燃他们靠近，“我......如今能动了，或许我们这两日就可以上路？”
再待下去，会更影响祁云阳他们家的生活。
“上路？”少年出声，尽管语气不好，“去哪？”但他起码肯接话。
玄鸟：“......”为什么不理它，它要在传音里发疯。
“你不是想去妖界与无咎山结契吗？”少女清凌凌的一双瞳倒映出他的模样，是真实的他的模样，不复一年前的嫌恶，如春水一般柔和，“我们一起去。”
温昼燃凝着她的脸，她下巴只剩浅浅一层青黄，额角处也已结痂，唇润色淡，除了脸色不大好看之外就要恢复成最开始光鲜亮丽的模样。
“没找到钥匙，如何去。”温昼燃声音淡淡，旋即又玩味起来，“或者今晚去找，怎么样？”
来自直觉，流萤觉得他说的“找”应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找”，怕是找不到便要血洗温府的那种找......
“......你确定它真的在温府吗？”流萤实在不记得当初温昼燃与无咎山结契时还有过这样的一个过程。
而且倘若钥匙真的在温府，依卫勤氏的习性，不会因为交不出来它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嘎。”是啊是啊。玄鸟同样也看向温昼燃，这个消息渊烬当初是怎样说的，只有温昼燃知道。
幽冥台封印破开当晚，温昼燃是在渡厄弱水河旁追上的渊烬，渡厄城是人间妖界的分界城，里面人妖混杂，与妖界仅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弱水河，他们追去时，渊烬正站在弱水河边下望，听到动静回头，身后末端长发浸入弱水被飞快腐蚀干净。
这条传说中的渡厄弱水，在人间苟活了十几年的温昼燃只听说没见过——渡厄弱水原是一道悬天的水幕屏障，若类比就有些像人族如今的灵域坠玉瀑，听说是老天为了隔绝人族和妖族往来而设下的，但这层结界只对妖族有杀伤力，人族可随意穿梭其间。
青云为何三百年，正是因为三百年前的某日响当当悬天地的渡厄弱水变成了一条普普通通的弱水河，虽依旧可以在几息之内腐蚀干净一只妖，可也没有妖再闲来无事去测试这个时长的真实性了。
因为他们发现了更好玩的——人族，一群灵气天赋比他们高很多倍的人组成的族群，生来就是人形，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生来，便拥有妖族化形后的智慧和灵性？
于是从那往后，人妖两族互相眼红，人族羡慕妖族与生俱来的长寿命，妖族嫉妒人族得天独厚的飞升天赋。
三百年前的那道屏障也许还隔绝了两个地方的灵气，若单纯以两个族群的飞升数量相比，那么人族每百年飞升五人，妖族只有一妖能够格飞升——而且得它抗过了天劫才算。
后来弱水成河，人妖两族共界，青云三百年至今，只有人族一人飞升，名唤瑶光。
逼近妖界，寒气刺骨。
温昼燃将注意力从弱水河上收回，发现渊烬目光幽深、黯晦地注视着他，“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那便给我。”温昼燃看了眼天色，接话很快。
“但你打不过我。”渊烬话里流露出非常浓厚的怠傲气质，让温昼燃哂笑一声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竟然顺利的过分。
渊烬被折断温昼燃最看不顺眼的龙角，将他踩在弱水河边，渊烬吐着血水说：玉京温家。
被打败，他难以置信，接着又给温昼燃放话，“若我护心鳞还在，你定死无葬身之地，龙族护心鳞坚韧至极，哪怕是弱水也不能完全侵蚀，是龙族的第二条命。”
“哦。”温昼燃开怀笑笑，将他踹下了弱水河，那又如何呢。
渡厄弱水河表面极清，清澈的河面翻涌起鼓吹不灭的气泡，几乎转瞬间，妖界的现任妖君、化神末期的渊烬便变成了一团再也看不见的安静空气。
...
“我叫光光。”
凡流恪跌坐在地上，双眼慌乱，“你别过来！”
他衣衫沾满了泥土，不停往后退着，所在的地方是瑶光城深山里的一处古朴村落，四面皆是山，几乎看不到除四方的天以外。
整个村落除了那个缩在角落的老人家和他，没有一个活人！
“我的师兄师姐呢？”凡流恪努力镇定，“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死了。”光光说。
她是只狐狸，狐妖的美貌祸国殃民，光光血统里是只九尾，更是美人中的美人。
“你！”凡流恪脑子爆炸了开来，怒火如点燃的爆竹烧到四肢百骸，也就是这一瞬间，短短的一瞬间，远处倒地的雪飞嗡鸣着想要向他飞来，光光只轻轻动了动手指，那剑便又砸到了地面，溅起一堆土。
雪飞低低震鸣，有气无力。
光光蹲下身子，安慰他，“你放心，他们会死的很安详的。”
“你怎么能这样！”凡流恪没忍住瞪红了双眼，“他们既伤害不了你，为何不能放......”
“那你们来，难道是为了跟我打招呼？你们要杀我，我为何就不能杀了你们。”光光摇晃着屁股后面三根毛绒绒的尾巴，绕着他周身转了一圈，“你会写仙符，你帮我写一个，我会考虑不杀你。”
凡流恪将唇舌咬出了血，“我不会写。”
“你会写，你剑上的仙符，破了我的幻境，是破幻符。”光光说。
什么？！
“我画的明明是探妖符。”脱口而出，忽想到什么，凡流恪面色一变。
他同师尊学习时，确实听他讲过破幻符，也曾说其与探妖符术法相似，只不过破幻符是高阶修士才能画出来的仙符，高阶修士起码金丹以上，他怎能画得？！
而且，他给阿姐画的也是这个符......
“我知道怎么写，你能写出破幻符，就一定可以写灵犀符，若写不出来，我就杀了你。”光光恶狠狠道：“我要你学会灵犀符，显形我心中所想之人。”
...
玉京城里，温昼燃回忆罢，忽然站直了身子，一人两妖皆茫然看向他。
见他一言不发，独身准备出门，流萤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要去温府？”
“放开。”温昼燃面色顷刻由晴转阴，回头一个手刀，却在将砸到流萤肩上的时候停住了，毫不怀疑自己这一下会断了她的骨头——再断了骨头，他们又得磨蹭多长时间？
他攥紧拳头收回去，忍到眼皮都痉挛地抽个不停，流萤心跳到嗓子眼，也后怕，后怕到下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却牢牢抓着他的胳膊，“我也去，我也要去。”
“松手，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温昼燃的妖气倾泻而出，萦眇和玄鸟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更不敢吱声，但流萤根本感觉不到，她有几分诧异，“我没有这么想。”
“只是我搬去了温府很多嫁妆，我想去里面拿些银票，之后我们赶路可以用。”
“另外卫勤氏的死不是小事，温府如今该是修士不少，我......也不放心你。”更不放心温府那么多无辜的人。
流萤识趣的没说后半句。
少年面容一僵，鸡皮疙瘩瞬息间起了满身，当下什么话都恶寒到不想同她说了。
他当头大跨步出门，流萤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其实她也不是没看出来，温昼燃肯定不是不敢杀她，他充其量是不想杀她。
至于原因是想留着后面折磨，还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报复法子，这就只有温昼燃才能知道了。
萤：（盯）别趁我不注意偷偷去杀人了[问号]
小妖：（她在看我）（凹造型）[墨镜]
今天的明天更，加班燃尽了[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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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