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悬白仔细回忆山门记忆,“独姑不群我知道的少些,萍踪浪剑偷习清玄祠秘藏的禁法叛逃下山,实属可恶。”
薛暌生换个话题:“大师兄是何时进的山门,拜师前可还有记忆?”
汪悬白怔了一怔,顿了片刻,才道:“那之前的记忆更属幼儿时了,记不太清。”
薛暌生摸着自己随身带着的光滑玉钟钟面,摩挲道:“听辟魂双股剑这把名剑的名字,是股双刃剑,从这线索入手会不会好探查?”
汪悬白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薛暌生又说:“大师兄,你说独姑不群死了那么多年,她的佩剑怎还会作乱人间,专挑过路的无辜砍柴百姓杀头。”
汪悬白凝眉思索:“确是奇怪,可惜掌门只给了它出没地址的线索。”
薛暌生想了想,诚心给出意见:“刚刚茶楼内的光头大侠看起来颇为了解,我们向附近的人问一问他的行踪,追上他,或有线索。”
汪悬白欣然应允,淡淡道:“就按你说的办。”
薛暌生问了几个过路的小贩,都说光头出城去了。如此一来她也只得打消念头。
辟魂双股剑所杀的平民百姓居住城内,留下一名守丧弟弟,还得从那弟弟口中套话。
一问才知那弟弟闭门谢客,吃了个闭门羹,四人便又返回住处。
夜里,薛暌生拿出残木圆梳,尝试着用那半截残梳对镜梳头。
满头乌黑秀发没了道簪的束缚,倾泻落肩。
她从泛黄铜镜的反射里似又瞧见被狼叼食的小女孩,年岁很小,身着锦衣。薛暌生惊了一下,停住再梳,那画面晃动,浮现不止。
薛暌生连忙收住双手,稳住心神,心中犹疑。
她先前一直以为,残木圆梳困住的幻境是渡化客栈的小女孩被叼走之象。
在分不清脸的情况之下,今日细看那侯府着装打扮,分明是幼时的薛暌生。
这一前世从未出现的线索攫住她的心神,恍惚之中想起上辈子,残木圆梳本由汪悬白所携,后来被天下第一魔头浪吞穹意图抢劫。
幸好薛暌生路过,拖了片刻时间,因此也发现残木圆梳被狼魂侍养,有护体之效。
浪吞穹被赶来的汪悬白成功击退。
从此,那残木圆梳被汪悬白说与薛暌生有缘,赠与了她。
现在细想,残木圆梳也好,象牙白玉钟也罢,汪悬白对薛暌生倒一直不赖。
谁能保证,后来黑堕的汪悬白坐在尸山血海,满脸染血。
如果薛暌生也在清肃,难保下场不会和那些悲惨死去的师兄弟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薛暌生自己都不敢保证。
她宁愿将希望牢牢握在剑里,也再不像上一世侯府凋败,父亲与自己满心以为开国侯府能保她一命,将身家性命交付他人,尽成笑话。
薛暌生想及于此,把薛震公前几天发给自己的密信展开一览,提笔回他,信义大意如下:
他的事我不了解,父亲你就别追问我了,他已是少年将军,我在山上苦修,二人殊途,何必强求。
她用词还算委婉,没有添上咬牙切齿的血恨。后来几天薛震公回信:
“为父三年前将你送上清肃是为避难,全因你幼时被掐指太岁算过命,说你命里多灾,十八岁有难,为父才提前三年送你上山。
谁真让你当尼姑去了,岂不笑话,。
你娘亲九泉之下也会含恨。
若平安,回信。注:啼鸿前天来府里找你,我说你上山隐居去了,他便回了。你俩好歹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关系一直不错。
怎地修个道,真把自己修成小尼姑了?爹爹很想你,多多回信。”
薛暌生深叹口气,转念却想薛震公的寿命也就这么几年,她若不好好侍奉,就像上一世一样追悔莫及。
后面便又沾墨,提笔回信。
次日清早,薛暌生随汪悬白又去被辟魂双股剑杀死的百姓家探访。这回,还没见那家穿白履素的守丧弟弟,就见两拨持剑道士。
其中一批可与丧服完美融入一体的,乃是在茶楼有过一面的传心剑派。
另一派人人束发系飘飘发带,身姿如流水绰约。
与清肃道派象征性的道簪简袍比对,避庐剑派人人系发绑发带,发带象征避庐剑派的隐世之风。
佟镜破观察入微,心细如发:“平常武林再多血腥动荡,避庐剑派都号称隐世剑派,不会缠入纠纷。”
汪悬白是所有剑派中人如雷贯耳的天字号人物。
他一经出现,那两派人都主动前来行礼。
嘴上说的都是为武林追查妖剑。
汪悬白回身,佟镜破立刻切语:“大师兄,我看这避庐剑派也是道貌岸然得很,这次必也为了夺取辟魂双股剑而来。”
汪悬白用眼神做了个噤语标识,佟镜破心领神会,“你放心,我这话肯定只在你这说,看不惯,过过口瘾罢了。”
他们还没等到出城的弟弟回来,这家的邻居夫妇便与几个来看热闹的江湖中人争吵。
那夫妇埋怨这群人生前不慰问死者,死后拿他消费,全是为了那所谓的狗屁妖剑,没有一个真心吊唁,难怪死者弟弟不肯见面。
这话惹怒几个粗鲁的布衣人士,当即想一刀斩落那夫妇首级。幸而汪悬白眼疾手快,一剑飞脸,击中那几个粗氓大汗。
其余等剑派弟子俱是一震,持剑相对:“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几人揉着脸起身袒胸露乳,露出满身体的刺刑青纹:“老子就是吃牢饭的,想杀就杀。”
汪悬白厉叱道:“为了把剑残杀无辜,理当该死。我等受门规教义,当场就能将你一剑穿心。你可知道?”
那人狰狞着脸戾笑:“你问问现在这世道还有无王法?老子就是法,有本事你给我杀了,让我说不出话,我再不二话。”
那邻居老夫妇倒不害怕,只气得发抖,老泪纵横。
他俩摇着汪悬白的手臂诉苦:“道长,你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你们江湖的事江湖行江湖毕,何必牵涉我们无辜老百姓。”
传心剑派的弟子嫌恶地看了两眼那牢狱刚释满之人,清冷蔑视:“就你们这种人也妄图碰辟魂双股剑?笑话。”
“有本事跟老子单挑。”那男的受到挑衅,二话不说一刀挑落传心弟子的剑柄。
剑落犹如人头落地,对习剑弟子来说是极大耻辱。正在剑拔弩张的危乱险荡时刻,一伙满脸是血的送货人跌跌撞撞疾跑而来。
“不好了,死了。”
没头没尾没主语没宾语,但瞬间就让汪悬白等人猜出是谁死了。汪悬白来不及废话,用手拂过送货人脸上血迹,温热。
他以指寸寸抚过沿道剑雪亮剑身,低声:“起。”
沿道剑立刻舔血起舞,自动在空中飞向尸首狼藉之地。
众人随着沿道剑指示的方向奔去,眨眼便飞到城外小树林的凶案现场。
满地都是因为辟魂双股剑而产生的凌乱斗痕,而争夺的对象,正是还穿着丧服的死者弟弟。
好几个还有护送镖银的送镖人尸首,想来是也加入了战斗而殒死此地。
旁边车上的镖银早也不翼而飞。
辟魂双股剑究竟是何方神圣?都口斥妖剑,武林江湖中人却又都为之撕破脸皮,赤膊相斗。
就在汪悬白一干人沉寂无话,默然无声的时候,华鼎苏低叹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江湖。”
今日还甜言蜜语互作兄弟,明日就因利益反目成仇。
江湖血腥的一页由此辟魂双股剑翻起,揭开了血腥残戮的风云一幕。
薛暌生四处查看踪迹,想试图找到线索,眼角余光蓦地撩到一抹疾飞的斗篷黑披风身影。
薛暌生一直猜测斗篷风遮脸的黑披风男,便是后来对他们穷追不舍的魔头浪吞穹。她只来得及匆匆和汪悬白汇报一声,拔腿就追。
穷追猛跑的你来我往中,那斗篷披风男跳窜到某地,倏然消失无影。
而地上留下的则是他几个小时前刚刚剑杀的男子尸体。
他在男子死前,用尽残忍手法折磨,一点一滴地看着那男子血流涸干,绝望死去。斗篷披风男留下喟息:“谁准你低劣评判她的?”
薛暌生低头,和后来追上的汪悬白、佟镜破、华鼎苏三人愕然发现,地上尸首分离,死象惨烈的,正是前几日茶楼的那个光头青皮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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