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骁:“啊对了。kanshushen忘了与俞小弟说了,甲组的比试里,你兄长与我分到了一组。甲组比试在你们乡试结束后的三日,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前来观战。不要怕你兄长对你发难,到时候观战者众,他指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哪能随意跟你动手。”
这事儿倒让俞星城有些兴趣了。
看人暴打她哥。那她必须买前排座。
她笑着点点头应了下来。
温骁留下那把娘炮小白伞就走了。
在俞星城卧床的三天内,外头其实不少风风雨雨,池州府“黑蛟”的传言也到了应天府来,有些人将黑蛟与天雷联系在一起,但又有人说可能南直隶的妖魔不止黑蛟,还有什么雷龙电蛇。
指不定搅得整个南直隶的百姓都来陪葬。
俞星城坐在屋里看书的时候,听着炽寰说起这些外头的风雨。
俞星城:“凭什么就是雷龙电蛇?大家只会联想到这种长条动物是么?”
炽寰翻着白眼:“那你觉得叫雷猪电驴黑土狗,还可怕么?”
俞星城放下书:“……我倒还想说,你为何留在我这儿?照你说的,裘百湖还在应天府,这儿可是南京,六部皆有,就连钦天监、缉仙厂都有个阉版在应天府宫内,裘百湖想调派人马可比之前在池州府来的方便多了。我指不定正被裘百湖盯着,你来找我,与自投罗网无异。”
炽寰化成小蛇模样,软腾腾的趴在一盘葡萄上,两个小爪子抱着吃。
俞星城可不舍得买葡萄,这是他自个儿偷的。
不过也瞧出他爱吃了,这会儿,筷子粗细的小蛇连吞七八颗大葡萄,他都跟个糖葫芦似的。
炽寰打着嗝道:“哼,裘百湖现在可没那个精力盯着你,你真以为南直隶下头这么多个府,现在都安生着?再说,要你管我,我都躲了多少年了。”
俞星城:“我不管你。如果缉仙厂的人来找我麻烦,我必定把他们领进门来抓你。”
炽寰托着下巴:“你没良心也不是这一天了,我早习惯了。”
俞星城:“……”谢谢你这话给我继续没良心下去的勇气。
炽寰嘴上依旧说话难听,但莫名又有点粘她,早上起来总看见他盘在她手腕上或者脖子底下,睡得爪子一摊,肚皮起伏。
俞星城觉得这种无良玩意粘人,肯定有原因。
这三日来,炽寰之前受伤的嫩肉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炽寰这会儿,似乎有点安逸,他甚至还教起她控制灵力。
或许他真像自称那般,是个我,教学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他说来的办法,倒是让俞星城觉得很容易理解掌握,她对于自己的灵海和灵力的流动,感受更直观了。
俞星城其实灵力要不然就是自毁似的爆发,要不就是只能控制一丁点。
在炽寰的教导下,她能够控制的灵力明显比以前增加了不少。
当然这个不少……也就大概5%左右。
但对于俞星城来说已经很惊喜了。
炽寰她的运转灵力的法子十分有用,她决定不论多忙,以后最起码都要让自己的灵力这样运转几个周天,努力使自己可控的灵力,达到10%上下。
炽寰教她也不要别的报酬,就是比她叫两声“先生”,作几个揖。
俞星城之前称他老爷的时候,就看他乐得缩脖子眯眼的,知道这黑蛟小畜生就喜欢这虚名,她能屈能伸,学着幼时拜启蒙先生的模样对他拜了师,炽寰激动地在桌上打滚,差点把自个儿的蛇身给滚成蝴蝶结。
炽寰还跃跃欲试的建议道:“你要是想变强,我还有别的法子帮你。”
俞星城斜眼不信。
炽寰:“我帮你,你帮我。”
俞星城:“我帮你你还阴我,那我就要干你了。”
炽寰:“???你他妈威胁老子?!”
俞星城:“顺嘴一说。”
炽寰:“我给你寻来上古神器如何?你要是能用了,就要来帮我个忙。”
俞星城:“不必了。”
炽寰看她已经转头去看书了,气得在桌子上直甩尾巴:“你怎么就不问问!神器哎!”
俞星城头都不抬:“我装不了这个逼,开不起这个挂。就是主角光环,也要摔下山崖经脉尽断才能遇到高人。我在这儿吃吃喝喝就能拿上古神器了?从小看了那么多弹窗广告,代|开发|票,我就知道白给的葫芦里不会卖什么好药。”
炽寰呸了一声:“我看你是没胆子,没骨气!俞星城,你怎么现在活成了这怂样!”
俞星城顺手拿起一个茶杯,猛地一扣就把炽寰小蛇给扣在里头,而后趁他不注意,就跟摇骰子似的,飞速在桌子上滑动乱晃。
杯子拿开,炽寰晕的舌头都吐出来,气若游丝:“……俞死驴,我艹你大爷……”
俞星城翻过书页:“请。我大爷就住在池州府,你最好还能让我免费围观。”
她才能堪堪下地行走,第二次考试也到了。
还是肖潼扶她进考场。
第二科依旧是六科与经学一致,皆是“论”与“判语”,其实是考量基础的官场公文与行政能力,只是经学对这一科的成绩更看重。
六科与他们区分的只有最后一门。
对经学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一门:经、史、时务策。
其余六院试的便是他们相关专业的知识了,像是肖潼考的译,其中就包含八门语言选其一,进行翻译与撰文两类题目的考试。肖潼考的就是其中的法语。
八月十五的第三科,俞星城照旧去号舍。还是熟悉的隔间。
等到题目发下来之后,俞星城懵了。
上头的题……并不是经史时务策,而是算题。
不但如此,卷头写的就是算科二字。
发卷的收掌吏已经走了,她连忙叫监考的军士,说自己是经学的生员,为何发下来是算科的卷子。
军士表情很奇怪:“这几排号舍都是算科的,你都在这儿考了两回了,还不知道自己是考什么科的?”
俞星城愣了。她此时在号舍外,看到那一排号舍里的考生,神情并不吃惊,显然他们都是考算科的。
她心里一下子跳的厉害,暗叫一声完蛋。
俞星城:“不可能……我录名时已经确认过,名册上圈了经学,怎么能搞错了呢。”
军士也是个粗人,道:“你若是执意说录名错了,我可以带你去找提调官。可耽误的是你考试的时间。”
俞星城拱手道:“请军士带我前去。”
到了提调官的庭阁前,才发现搞错科目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
约莫十五六人都聚集在提调官的阁前,俞星城心里觉得此事绝不会简单去了。
其中不少人激愤或惶恐,但庭阁却并不开门,门前吏员说是提调官在巡查考场。
十五六人打算去寻提调官却被拒绝,眼见着就要在这儿耗着,俞星城只好上千拱手向前:“若提调官巡视考场,吾等为防舞弊自是不能穿梭考场号舍。可毕竟这是在应天府脚下,按理应有翰林编修、检讨主考,府推官、知县任教官。主考与教官不会巡视考场,更不会擅离职守,大人不如带我们去禀报情形。”
那吏员瞧了俞星城一眼。她竟是这十五六人里唯一的女子。
面相和气温柔,举止也像是个稳谦圆融的大家闺秀,就是说话有点绵里藏针。
其实吏员早被吩咐了一套说辞,他正要开口,就看到俞星城柳眉一弯,眼里写满了诚挚:“考量到应天府是头一次讲六科与经学一并乡试,其中生了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吾等前去也是想要商定补录与再考的事宜。解决这件事才是我们的目的。若是能补考,我们也就安心了。”
有几个生员很不满俞星城的态度。
一副主动要息事宁人的包子样。果然是个女人。
但俞星城就是不想耽误时间。
要是表现的不好惹闹起来,吏员放他们过去,他自个儿就等着被上司骂死吧。
显得乖巧点,先过了小鬼这关。
就算是花力气要闹,那也去有实权且有掣肘的人面前闹去。
那吏员想了想,他和提调官都是本地官员,他在这儿装铁狮子,提调官跑出去不敢回来,也只是给上头的人顶缸。索性把他们支到京官面前去,赶紧解决了,他们这些小吏也能松口气。
没想到吏员装模作样的放了几句“不可喧哗胡闹”的话,就让他们去了。
胥吏都是人精和蚂蟥,他们绝不领着去,只是往西边抱厦指了指:“从那儿进去就是了!”
这些生员没想到俞星城一通软话竟然真的说动了,也有些人腹诽;做个漂亮女人倒真是干什么都方便。
俞星城心里多了些想法,他们一路往主考那里走的时候,她转头问这些生员的户籍和生员院试的名次。
除却扭捏不愿意说名次的,大部分都是二等生员,俞星城猜测那些不肯说的,怕是在二等生员里都是倒数。反倒只有她一个是一等生员了。
俞星城怀疑应天府乡试有内情,其实是因为她有过经验。
她十四岁的时候来应天府参加院试,是为了定下生员名额,得到乡试资格。那时候考场安排在离应天府主城稍远的青麓书院,对她来说,院试的题目并不难,死记硬背又居多,她有把握能得一等生员前几。
放榜前俞达虞也托了旧人去打探,听说是一等前三。
结果放榜的时候,俞星城一看才知是一等靠后的名次。
俞达虞倒是不太责怪她。他照实说了,那旧人帮忙打探名次的时候,就跟俞达虞讲明,俞达虞既不是退下来的本籍高官,又不是当地乡宦,应试的还是个女孩,这名次如果不花钱就可能保不住。
但俞达虞想了想,觉得拿大把银子给她堆个名次也没必要,反正生员名额肯定要给,能参加乡试就行。
到乡试的时候估计就真刀真枪考试,哪有这些花招。
但俞达虞真是在官场上待得太少了。
南直隶这些官员,大概不把应天府当京城,到了乡试一样敢耍滑头。
往年不过是对代考舞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年又逢六科与经学同考的第一年,更是敢在这种新制下大肆动手脚了。
现在想想浮票上没有记科目,就像是为了此事做准备。
俞星城只是顺口问一下籍贯,却没想到在籍贯上也有问题。
他们十五六人看起来几乎没人出自同一县,但俞星城对南直隶下各府各县还算熟悉,一算,他们所有人,其实都出自三个府。
分别是池州府,淮安府,松江府。
这三个府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南直隶下知名的“仙府”。
大明约有两三成百姓拥有灵根,这自然也导致了人群与人群之间的割裂、迁徙,仙府就此形成。
像这三府,无青鸟、鲸鹏入港处,甚至江岸无汽船,不接受工厂入驻,府内仙衙比县衙权力更大,甚至连黄册都是放在仙衙那里。
仙府是相当排外及自治。
导致大明版图中,有二成上下的“仙府”与普通混杂的城市割裂开,他们看似是各个省的一个个小点,却从点连成线,贯穿整个大明疆土。因为早年间的事变或政治斗争,导致诸多仙府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体系,官司、赋税都是他们自己的仙衙,这样一直连通到朝廷中的仙官势力。
割裂既然存在,矛盾和管理困难自然也不会少了。
不过,他们这些仙府之中也有许多凡人甚至修真者,其实并不会走道考做仙官这条路,而是出来考科举,做凡人的官员。
这种行为一直被很多人当做是修真者对官场中凡人权力的渗透。
而这次“搞错”科目,显然是针对他们这些从仙府出来的普通生员。
正想着,他们一行人已经走进了主考的屋子。
俞星城躲在后头些,她相信这里肯定有比她会闹的人。
果不其然,文科生的闹那太有技术含量了。
俞星城听见前头说什么“先帝在世多次修订《明会典》科举一卷,只为天下寒门辟一条为国效忠之路,躬遇任命主考在位,事遇不平则鸣,恳祈查明。”
反正就是政治口号,拔高思想,上贴朝廷号召,下谈民生困苦。
状似恭谦的字句里胁迫的不只是道德,还有仕途。
要真以为仙府里养出来的凡人生员,都是一根筋的世外人,那就真是太天真了。
因各个仙府喜欢“遵循旧例”“复礼洪武”,大明都过去几百年了,外面杂府的贵族都坐着汽船东去英吉利了,仙府依旧还有着农业大国的“简朴”……或者说“低能”。
但低能的政府,往往诞生最懂得潜规则的“好官”。
他们这些生员使出的一大套文官说辞尖锐且诛心,反而把应天府这种逐渐看重“是否合法”的杂府给说懵了。
主考作为翰林编修,心里虽然慌了,但他其实也有敷衍这事儿的办法。
就是补考。
因为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补考制度也很发达。
毕竟是头一回,他可以推说没有经验,这些学生今天先打法回去,让他们登记补考。
到真正补考的时候,大多数生员都已经散了,百姓或朝廷心里都觉得乡试已经结束了,到时候他们再闹,影响一般也小了很多。
俞星城站在后排,听到前头的生员说不愿意补考,主考道:“可连考卷都是锁院时按录名人数印刷,就算是你想考,贡院也拿不出多的卷子。若是这样的态度,就不是想解决问题,而是胡闹了。连年补考都有中举的,你还怕自己补考就考不出来了么?”
一个明显可能有舞弊色彩的事件,让主考几句话打发成了“无知吏员的录名笔误”。
俞星城却在后头,对身旁一个年轻男子生员似自言自语般小声道:“可我在录名的时候,明明自己亲自确认过……我录在经学一科……”
那生员也想起来,立刻高声道:“我们要查录名册!我是亲眼看我录了经学的!”
其他几人也俱是抓着证据般瞪眼道:“对,查录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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