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小了些许,但仍有弟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眼神充斥着一种怀疑,怀疑他故意当堂杀人这样不会诱人怀疑,怀疑他手脚不干净,怀疑他有勾结。
沈厝很是明白,这种误会想要解开说是说不明白的,越解释反倒越是惹人猜忌,不妨顺势而为,也方便这临时形成的计划的开展。
于是,他敛下眸子,又顺水推舟,继续说了一句:
“柳长老有一点没说错,沈某之所以能在这里为大家秉公办事,还要多亏了沈某身后的那位大人给予了沈某支持,否则沈某纵使千难万险也做不到三日内便处理了几位峰主,万望大家多多谅解。”
下方有弟子大着胆子问:“也就是说弟子们传的前两日少阁主率楚,柳,杨长老夺您山是真的?那李,东,寻心长老就是那位请来的救兵,是吗?”
高台之上的沈长老淡淡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神情。
弟子们纷纷了然的左右交流,好事者露出八卦的神色,猜测着沈厝身后到底是何许人也。
沈厝相信,不过一天,这阵阁将传满新的谣言。
他挥了挥如白莲般的袖袍,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开始了今日的执法堂任务。
今日处理事件顺利。
沈厝扭了扭身子,了结了最后一件事情后,他靠在执法堂那高高的椅背上,半阖着眸子。
久坐属实疲乏,肌肉的酸痛蔓延于腰腿,他不着痕迹地伸了伸腿,手下正准备去捏捏腰腿,鸣鼓声骤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
接着,入堂的便是一位少女。
沈厝手下停了动作,轻轻收到背后,端坐在主位上。
一双手抚上他那酸痛的脖颈,轻轻地为他揉着膀子。
沈厝本想拒绝这种影响工作形象的事情,但按的委实舒服,最后也就是拍了拍肩膀上的手,让身后的剑修做隐蔽些。
剑修哪能不知道这个意思,手下便藏了藏,继续为心上人揉捏着脖颈。
“哒——哒——”
少女明眸皓齿,眼神却坚韧,她在执法堂厅内踱步,向沈厝这个位置走着,一双长圆鹿眸不甘,委屈,心酸。
她扫了两旁矗立的执法堂弟子,又看了看执法堂周围那摆放的刑具,最后坚决又怀疑地看向端坐于白玉阶之上的沈厝。
“扑通——”
女孩子跌倒在地,接着便是她那哽咽的声音:“在下医修素云心,敢问紫薇阵阁沈长老敢不敢为我这一介医修主持公道?”
沈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挥挥手叫弟子把医修搀起来,眼神放软了不少。
少女被两个弟子扶着站起身,她看向高台上那冷艳的昳丽仙君,心下屈辱,痛苦,手不自觉地握成一双硬拳,紧紧咬着银牙。
“沈仙君既自诩公道,便为小女子伸一伸冤,小女子昨日采药偶得一枚双芯莲,回宗之时,被贵宗那打着少阁主手下第一人的弟子欺辱,并被夺去了双芯莲,”
“好。”沈厝点头,着小童将留影镜取出,调出少阁主安子期手下的人像,将留影镜中的人像放大,一一分散开:
“还请仙子上前,哪一个欺凌了仙子的,请仙子指出来。”
沈厝将手指点了又点,女修头摇了又摇。
直到最后一景,也不见凶手。
女医修瞪着一双眸子,眼眸含泪,冷冷地说:“原是我错信了沈仙君,没想到沈仙君到底还是沆瀣一气,包庇犯人,我呸!”
“仙子确定是我紫薇阵阁的人,沈某便责无旁贷的要清理门户。”
沈厝并未因这种话生气,不悲不喜地看着面前的医修,展开一张宣纸,说:“素仙子既是医修,想必善于作画,请仙子将犯人画出来,沈某自会派人去寻。”
素云心劈手将纸夺来,没过几刻,一张清晰的人像便跃然于纸上。
沈厝着手下弟子去找,有个弟子看了半天画像,拍了一拍脑门,叫道:“沈长老,此人不是我们阵阁之人,弟子曾经见过他,还跟他做过小交易。”
“你且说来听听。”
“沈长老,这个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弟子是在半月前的晚上,在少阁主屋门外见到此人的。”那弟子想了想后,犹豫着继续说:
“当时是子时,此人从少阁主的留仙塔出来后,鬼鬼祟祟地跑,然后被弟子撞了个正着,那人为了赔礼,给了弟子一丸上品护心丹,太贵重了,弟子就没敢收。”
“再后来呢?”
“弟子后续就在少阁主的留仙塔经常见到这人,偶尔这人有一些古怪的灵药需求,愿出重金购买,但购买的是也不是什么稀有灵药,反倒是一些不常见的毒草。”
沈厝点头,问那位弟子:“那人行迹你可摸清了?”
“回长老,今晚上他和弟子还有交易,他要三桃生,弟子收集了些许正准备给他。”
“好。”
沈厝颔首,眼角却无意中瞟到一个鬼祟身影。
那弟子身着一身青衫,眉眼猥琐,身形枯瘦,脸色酱紫,脸颊上挂一颗偌大的痣,正交头接耳地和另一名形容畏缩的弟子说话。
那畏缩的弟子身着赭衫,眉眼耷拉,眼神不情不愿,青衫的猥琐弟子恶狠狠地说了些什么,那害怕的弟子便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地从执法堂偏门小步挪了出去。
见此,沈厝颔首,叫一面相严肃的弟子前来:“程岩,你来。”
程岩几步小跑上了那白玉阶,沈厝手下动作奇快地将留音玉符给到他手中,嘱咐他:“替本长老去把本长老的阵石取来,本长老等会去素仙子的医宗拜会,切记,莫要拿错了。”
“是,沈大长老。”
程岩快速地遮掩好了玉符,抱拳冲沈厝行礼,随后从偏门小跑而出。
至于身着青衫,眉眼猥琐的弟子名为纳敏,沈厝对其有印象,来源于管事弟子的告知。
仙门来说,很少有这样形容猥琐瘦小的弟子,不过此人倒是没干什么坏事,只是颇爱欺压阵阁内新进弟子,由执法堂管事弟子训斥过后便收敛了不少。
平日他执法也不见纳敏有任何动作,纳敏偶尔会公然在执法堂偷偷打盹,怎么偏今天怪模怪样,在公堂之上公然压迫弟子?
沈厝陷入了思考,一双眼直直望向纳敏。
纳敏抬起头正好对上沈厝冰冷的双眼,那双桃花眼委实平静到令人恐惧,让他心里突突的跳。
不会被发现了吧?他偷传消息这事儿。
想到这,纳敏低下了头避开了沈厝的双眼,咬牙狠狠地想:
管他的,这脏活干都干了,还怕什么。
有本事他沈大长老给自己宰了去。
半刻后,姓程的严肃弟子将一包阵石交到沈厝手上,复又抱拳行礼,安静地矗立于执法堂一侧。
沈厝打开阵石包,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
“谢沈大长老。”
手指在接触玉符的一瞬间,玉符内的消息便流入沈厝脑内。
原来是这样。
原主似乎不是很关心团体内部人员的斗争关系,对于在各地设立暗桩和信息情报这种事的经验几乎为零。
这导致执法堂因各家弟子的渗入分了好几个流派,纳敏是少阁主的人。
刚才传递的情报也就只是,他沈厝要来捉人了,叫少阁主避避风头。
只可惜,消息被他沈厝截下来了。
“今日到执法堂的弟子,每人可领一丸下品护心丹,沈某将及时派发,请诸位稍等,半刻后便不派发。”
底下弟子哗然,今天的沈长老怎么怪怪的,不是承认自己背后有人帮助,就是莫名其妙发平时难见的丹药?
一丸下品护心丹可是救命的良药,这种东西一般长老都会藏私,拿给自己的灵兽也不可能给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沈长老到底怎么了?
一霎间,在执法堂的,不在执法堂的,都蜂拥到执法堂前,甚至连刚出了阵阁的普通弟子在得了消息后,都涌到执法堂处,乖乖排好了一条长队。
沈厝点了几人管理后,便从正门离开了执法堂,径自去看执法堂门口的传送阵情况。
执法堂的传送阵未被人使用过,想来也是。
素手从那华丽锦缎的布袋中掏出几枚阵石,他施施然地围着大殿开始摆了个阵。
半刻后,他将排队的人赶入执法堂大殿,关上了大殿殿门。
“哗啦——”
昏暗的殿内刹那间银灯高照,映得整片大殿颇有一种冷森的辉煌,沈厝在各位弟子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不解,迷茫,期待。
不少弟子期盼地看着他,期待着那枚丸药。
“丹丸三个时辰后发放,烦请诸位稍安勿躁,今日该做却未完成的工作由沈某负责,请诸位耐心等待。”
沈厝淡淡说完这句话后,踱步上了那白玉砌成的端庄座椅,静静地靠在其上,眼瞳向下,扫着下方弟子的一举一动。
等待的时间最为磨人,他耐心地磨着该磨之人的心绪。
一些人不消片刻便着急上火了:
这沈大长老真是狐狸一般,故意以重利吸引人至此,又允诺三个时辰后放人,在殿外还布下了大阵阻绝了传音玉符...
这下少阁主那边情报不保,那黑商可是他下令要保护的人,这下可怎么办!
有大胆的暗桩偷偷开始布阵,发现毫无效果,心中惊惶之际,抬头便看见沈厝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于是冷汗落了满身。
“这位弟子好兴致,执法堂处摆阵,想必是有要事要离开执法堂。” 沈厝嘴上噙着笑,眼神却无悲无喜,眼下那枚小痣猩红,衬得主人活似噬魂的笑靥妖狐。
“是,弟子是有要事,烦请沈大长老先让弟子离开,那...那丸护心丹,弟子,弟子不要了!”
暗桩咬咬牙,忍痛放弃了那颗护心丹,少阁主此人虽性格暴虐反复无常,但如此重要的消息传出去,也不在乎这一枚珍贵的护心丹了。
不过,恐怕沈大长老不那么容易放人,他得想办法好好编个谎言了。
就在暗桩绞尽脑汁编造谎言之时,沈厝却无端地开了口:
“还有谁有急事的,也可像这名弟子一般及时提出,去办自己的事,沈某概不挽留。”
以下是今日小剧场:
沈厝:我要做的事,你们琢磨不透。
弟子们:确实,男人心,海底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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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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