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得到了一个稀里糊涂的解释,但却特别容易满足,知道来龙去脉以后,也就不再多问了,大发慈悲地原谅了周不念昨日的所作所为。于是转头移到正事上,“那你昨天查到了什么?”
周不念简单地与他复述了一遍:“隐曜宗在城郊杀了两个人,我们顺着他们留下的线索,顺利地找到了案发地,抓住了留在那看守的几人。昨晚简单地审了一下,他们如今正试图找到脉气和精气之间的关联,无视禁忌地修炼禁术与功法。”
李清听到这件事情,蹭一下火气就上来了,这件事情比昨晚周不念抛弃他而去还令人气愤,他拍着桌子就说道:“卧槽……简直没有王法了!现在杀我们的子民,将来还想要随心所欲地横行霸道!真当我们李家死绝了啊!”
周不念早就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劝说道:“凡事都会被解决的,别急。”
然后回到这份尸检结果上:“这份验尸结果说他们二人身上的剑痕与当时留在树上的毒龙剑痕一致,看来那个人确实没撒谎,他们都死在长寂手上,隐曜宗的人就是为了精气而来的。”
李清心想,在你手下被审问的人,哪有几个敢撒谎的……
但李清总能发现一些稀奇的重点:“毒龙?那是什么?”
周不念解释道:“隐曜宗,长寂的剑。”
李清忍不住的好奇,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对江湖的兵器也这么了解了?你怎么知道的?也教教我!”
周不念:“……”
李清看他沉默的样子,撅撅嘴,一扭头:“不说算了,本皇子自己学去。对了,过两日就是群英盛会了,按照以往的规矩,在朝的将军都要一同前去观看,前几次召开的时候,刚好你不在,这次你别忘了去啊。到时候我让布置的人把你的位置放在我旁边,咱俩坐一起!”
周不念还是第一次观看群英盛会,虽然从来没看过,但也对群英盛会在江湖上的地位和重要性略有耳闻。群英盛会确立之初的目的,其实并不是像如今这样,通过比拼得到令人尊重的地位和威望,而是让各路不同的武功,在这场盛会上得以交流。
他对追名逐利向来不感兴趣,但又不能拒绝。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情,怎样都没什么所谓,所以也就随李清安排去了。
——
群英盛会召开这天,清晨时分,露水凝重,一切都跻身在浓浓的雾气之中。在久安城最中心的地段,靠近皇城大门处,搭起了两个擂台,为了确保比武公平,巨大的幕布将两个场地严密隔开。墨黑色的绸缎浸在浓雾中,像是盘旋着的巨龙,等待着气冲霄汉的那一刻。
皇宫的大门砌地很高,青灰的石砖在日光下露出森冷寒意,威严地耸立在久安城的北部,坐在城墙上观看这场盛会,是最清晰不过的了。这里视野广阔,不但能看到盛会的场地,还能将整个行云大街收入眼底。
李清早早就到了,毕竟从宫里到宫门,与从屋里走到家门口没什么区别,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跑来凑热闹了。
他先让帮忙布置座位的宫女们,把他和周不念的座位挨在一起。这点小事,宫女们自然笑着答应了下来,随后李清也跟着她们一起忙活了起来。
宫里的宫女们都与他相处的很好,毕竟哪有皇子会亲手帮她们搭手干这些杂活的呢?边干还一边与她们说笑着。
从清晨忙活到正午时分,秋天的气温总是变化不定,早晨还还能看到呼出的白气,现在就已经让人蒙上了一层薄汗。眼看收拾的差不多了,李清坐下来,等着盛会的开始。时间逐渐接近,陆陆续续,人也多了起来。
围观的群众早早就涌入了行云大街,把它堵得水泄不通,每年的群英盛会都是这般热闹,为了保证秩序,朝廷甚至派出了大批侍卫,来确保盛会的顺利召开。
他在人群中寻找周不念,没想到周不念没找到,竟然先看到了自己的三弟。
李轻寒向他走去,身上没有过于华丽的装饰,素雅的白色内衬,配着淡蓝色的外衣,上面绣着卷草花边的纹样,似是蔓延在身上的藤蔓,更衬得他风神散朗,眉清目秀。腰间随意用腰带系起,纤细的腰身就完美地显现出来,一只胳膊好像就能包裹住。
说是三弟,但他其实并不是皇帝的儿子。
李直那年游历江南时,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小孩。那时候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稚嫩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蜷缩在角落里,身上只披着一身轻薄的麻衣。江南不经常下雪,但那年却洋洋洒洒地铺了满地白。
李直停下,九五至尊的皇帝在积雪融化的肮脏小巷里蹲下身,伸出手拨开他虚掩着头的那块破布,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立刻脱下自己的裘衣,将他裹起,跟着出来的李公公在后面看着干着急,生怕皇上受寒。
可李直无视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孩迷迷糊糊地被李直抱起,整个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了,他不自觉地向来源靠近,伸出自己的胳膊,环住了李直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处。由于发热,微弱的喘息声一点点传进了李直的耳朵。
他记得那次他的父皇很快就结束了他的江南之旅,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小孩,自那以后,他就多了个弟弟,宫里多了位三殿下。
李直在那年江南难得一见的落雪中抱起他,给他取名为轻寒。
虽然不是亲的,但李清是真心拿他当弟弟,只是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他这个三弟僻静的很,又加上从小身体不好,几乎不怎么出门,就算在宫里,也不怎么能见到他。
李轻寒对待所有事物都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不经意间不让任何事物亲近他,永远与外物之间隔着一层纱。
但李清觉得他与李轻寒之间不够亲近,是他没有找到对的方法,因此每次见面都想尝试一种新的沟通方式,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李轻寒也看得出来,所以对于自己的二哥,每次见面时,他都尽量多说几句话,努力地表达自己的亲近。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与其他人相比,还是有些不同的。
李清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手与他交谈,李轻寒几乎对每一句都有回应,他们谈笑之间,周岩早就已经落坐,知道这兄弟二人不常见,因此也没出声打断他们,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
突然一个声音穿过众人,极细的嗓音喊道:“皇上驾到——”
李清二人才终于停止了谈话,就在起身准备行礼的一瞬间,他好像在李轻寒的脸上难得地看到了一点情绪,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就恢复成了原样,只有离他最近的李清察觉到了这一点。
所有人都行了礼,“参见陛下。”众人整齐的声音一同发出,显得格外浑厚。
他坐上独属于他的位置,抬手说道:“各位爱卿,快请起。”
众人谢过,坐回到座位上。皇帝依照往年的流程,简单说了几句。他亲和的嗓音,让台上台下的人都十分敬仰且尊重。语毕,也就宣告了群英盛会的开始。
场下热闹且有序地开展着,城楼上的皇帝身边,本应该坐着两个皇子,但是李清一直有主意,皇帝也就随他了。他转过头,看着身边准备茶水的小儿子。那道目光存在感极强,却让人着摸不透。
帝王的眼睛从来不透露一丝情绪,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人试图从他的情绪里找到他的软肋,也不知道多少人,想从他的眼睛里试探出他的心思。所以学会掩饰自己是他从出生在帝王之家那日起,就学会的第一件事。
他靠近李轻寒的耳朵,轻声对他说道:“朕说过的,你若是不想来,可以不来。”
李轻寒眼神没有离开手中的茶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道:“父皇,这是规矩。”
“好,随你。”
李轻寒倒出壶中的茶,无视了身边存在感极强的父亲,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李直笑道:“父皇就坐在你旁边,也不知道给我倒一杯,不孝。”
李轻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那么多人给你准备茶,何必抢我这一杯。”
“我不抢,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倒给我喝,我有耐心。”
李轻寒终于给了他一个白眼过去,李直笑着摆正了身子,从戏谑轻佻转换到威严端肃的帝王,衔接自然,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破绽。
——
李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首先李轻寒应该不是厌烦自己,虽然很少,但是至少他每句话都会给予回应,其次,就算他厌烦自己,也不至于现在才表现出来,早就离自己远远的了……
怪怪的……李清非常纳闷,“嘶……嘶……那是因为什么呢?”
周不念听着他蛇一样的声音,自己在那嘟囔什么,偶尔还摇头,从皇帝讲话到现在盛会开始,他一直处在这样的状态下,周不念终于决定出手提醒他,“想什么呢?盛会开始了,还走神呢。”
李清莫名被他一推,刚要骂回去,结果一看是周不念,才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已经忘我到了身边坐了个人都不知道的状态了,“我靠,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刚开始拉着三殿下说话的时候。”
“……那你来的还挺早的。”
周不念:“……”
——
沈钰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正式的现场比那日在云曲江比拼的人多得多。这一刻在沈钰眼里就跟花花世界一样:这是个剑术,那也是个剑术,那还是个剑术。
沈钰兴奋地观战,眼神盯着台上正在比拼的人。他们的每一个招数,都在沈钰脑中被拆分为一个个基础动作。沈钰仅仅通过观战,脑中就踊跃出很多关于新剑式的想法,让他怎么能不开心,他都要兴奋地蹦起来了!
周围紧张着备战的人,对他的嫌弃也是盖都盖不住,看他跟看傻子一样,“这人有病吧?他在兴奋什么?他能拿到一甲吗?”
结束一切流言蜚语最好的方式,就是绝对实力的碾压。这种事情沈钰当然不知道,他根本没把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台,轻快地舞着剑,轻松地拿下所有对手,沉浸地感受每一个剑术。甚至打到后来进入了状态,两招就拿下了对方。
看得台下众人一阵目瞪口呆,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一场群英盛会。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这边已经比完了……
沈钰非常客气地向对方行礼,谁知道对方根本没理他,自顾自地下了台,沈钰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也着急下台……下台去隔壁观战。
组织盛会的人也没料到竟会结束地如此迅速,正常群英盛会应该是两天,首日决出两个场地的胜者,次日由这二人争夺一甲。角逐竟提前这么多结束,速度之快,闻所未闻。记录都还没赶完,比拼便已尘埃落定……
沈钰的实力确实势不可挡,遇上他的对手也是倒了霉了,被他一路碾压,轻松拿下,给所有人留下了浓重的阴影。后来即便沈钰只是静静地站在台上,对面的人也踌躇不前,几乎不敢上前迎战。
——
沈钰绕了一圈,进入到隔壁的比拼,台上竟然正是傅映潇的局,沈钰眼神发亮,“真是赶上好时候了,傅映明那小子呢,怎么不跟着了?”
“麻烦你下次说我坏话的时候,背着我点……”傅映明的声音,咬牙切齿地从沈钰身后传来。
“行行行……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沈钰不甚在意地说道。“台上另外一个人是谁啊,看着还挺强的。”
傅映明握紧手里的剑,“他就是江阔。”
点击弹出菜单